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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人亡政息

    最后的话,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大猪蹄子肺活量惊人,这段话全程不带喘气,听起来压迫力十足。
    结合罗马传统演讲术中,着重强调的演说手势,我向刘之纶展现着丰富的肢体语言。
    双手摊开,向前平举,表示自信与肯定:“没人!”
    手呈倒八字形打开,以衬托出手势后的我:“比我!”
    右手拇指捏住中指,再一次强调自信与掌控力:“更懂!”
    一指指天,表示指代:“基督教!”otg2ntc=
    刘之纶面色惨白,他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改变心意了。
    他连喘了两口大气,才缓过来:“你他妈就是个嬴政!国家迟早毁在你手里!”
    从崇祯朝开始,就圣眷不断的刘之纶,丢下了他最大的的政治盟友,扭头而去,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脚,几乎扑在地上,要不是刚刚赶到的王祚远正好扶住他,怕是要摔破相了。
    火冒三丈的刘之纶一甩袖,也没说声谢谢,扶着墙一瘸一拐的走了,非常没礼貌,和朱由检似的。
    王祚远倒是沉稳多了,并没有直接开骂,而是先问:“吃饭了吗?”
    “没呢,本来午饭吃佛跳墙,但厨师说干鲍鱼吃完了,要等广东随今年的金花银一起进——我拒绝吃没有鲍鱼的佛跳墙。”
    王祚远本来还想就天主教的事情劝谏几句,却被佛跳墙的话题吸引住了:“这个,您也不是非得吃加了鲍鱼的吧。”
    “花胶、鱼唇、瑶柱、蹄筋都吃完了,火腿也吃完了,佛跳墙要不放海鲜干货,那是钵钵鸡。”
    “钵……饽饽鸡不是这样的吧?”
    “管他呢,现在饽饽鸡还没发明,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王祚远竖起大拇指:“牛逼,饽饽鸡成了京帮菜,直接重塑了中华美食。”
    “所以我带了个炉子过来,等会儿煮个面条。”
    由于我时常在军机处加班,我已经在江浙湖汉北偏殿隔壁清理出一间小厢房,里头摆着常用的炊具和床铺。
    而且有风扇,有冰箱,有暖气,我超喜欢这里的。
    我一边和王祚远聊起这两天的政务,一边掀开了地窖的木板门,里头装着半满的冰块,冰块下面压着一扇羊肉。
    赛里斯富人往往在室内掘有冰井,冬天储备冰雪,以备夏天使用,皇上家里当然也有,宫中有大型冰窖,专供皇室使用。
    把羊肉挪开,拿出已经串好的肉串,重新把冰箱关好,再往木板门上罩一层棉被,防止冷气外泄。
    其实也可以用硝石来制冰,只不过自从新军成立之后,硝石就紧俏起来了,倒不如广凿冰窖来的实惠。
    把羊肉串放到一边,等着解冻,我把一个冻得梆硬的油纸包递给王祚远。
    随手撕开手上的纸包,我舔了口满是奶香和枸橼香味的雪糕:“芒果味的吃完了,就剩里木的。”
    王祚远看着包装上的“益民食品一厂”六个字,愣了一下。
    我吮着包装袋上淌下的雪水,解释道:“宫里的大珰都被发配南海子种地去了,夏天的冰敬用不完,上林苑的瓜果,光禄寺的牛乳都喝不完,与其倒河里,不如按卖到外头去,这是试做的包装,比先前直接用荷叶包的方便。”
    他吃了一口,皱起眉头:“糖放多了,齁嗓子。”
    叼着雪糕耸了耸肩,我吃得不亦乐乎,哪里齁了,这不是刚刚好吗?
    把舔干净的木签丢进竹篓,次辅大人终于说正事了:“听刘之纶说,您真打算将基督教作为国教?”
    我熟练的把蒜拍好:“我只说我会低调的洗礼皈依,并允许教会在国内发展。”
    王祚远取出手绢,擦干净手指头:“朱总,你该不会,真信基督教那一套吧?”
    听到这话,我不由苦笑,我们家信孔雀天使的,怎么可能信这一套:“我只是假意改信,日后有机会会悔过的。”
    “可是国家需要现代化的干部和军官……”
    这下话题又变成老生常谈了,全世界的男人都只有两个爱好——女人和政治,在谈女人时可以求同存异,和而不同,但在谈论政治时却会打出狗脑子。
    赛里斯帝国的识字率和广大疆域的物理限制很难用小国寡民的方式来统治,我当然可以培养数百名忠诚能干的官吏和武弁,但相较于数千万的国民,这点人就像墨滴融入大海,转瞬间就会消失。
    再说了,这些人连治理京畿都不够,最多集中起来使用,让我直接掌控顺天府,但那时也不过让我从赛里斯的天下共主,变成皇帝兼任顺天府公爵。
    何况我就是这么做的,忠嗣书院的崽子们长大之后,就是我的税吏、审判长与执达官,只是要先在军队中,用汗水和热血历练一番,再充实到京畿各地去就任要职。
    赛里斯有那么多土地与人口,我在北京培训再多的忠嗣都是不够用的。
    “可以开设分部,命令每个省、每个府都要设立善堂,收拢孤儿,然后开设讲武堂与义学,我们提供教材,外派人员,中央每年抽查……”
    我摇了摇头:“不在我们控制之下的分部,都注定是场闹剧,何况义学的花费从哪里来?忠嗣书院养了八百个孩子,每年开销就将近十万两,要在全国推开,起码翻十倍。”
    王祚远脱口而出:“怎么会这么贵……”
    “主要是教职工工资,教学器材开销。所谓穷文富武,忠嗣书院的崽子不仅要学天文、历史、算学、音乐,还要学习步战马战,别的不说,弓箭和马术需要的器材和从朝鲜买的矮种马就是一大笔开销。而且教学的先生,不是锦衣卫百户千户,就是御马监、司礼监的典簿佥书,他们的俸禄当然都要算进成本。”
    我顿了顿,眯起眼,意味深长的看着王祚远:“如果只是聘请几个落榜的书生,中落的武官,随便找个寨子当学院,顿顿小米饭加咸菜,当然不用这么多钱。”
    这姓王的也不老实,他为自己族侄买了个武职,安插在保定府附近,疏通关系升迁到百户,又收拢了一票孤儿,教他们扛着木棍走正步,还悄悄招了许多工匠和军户,他想干什么?
    诚然,今年年初击退林丹汗的功绩也要有他的家丁一份,不然光靠龟缩固守的保定府边军,可没法挡住蒙古人的侵扰。
    这还是天启朝的事情,为此他没少和阉党来往,只是崇祯皇帝金瓶抽卡的时候,他走了狗屎运,居然被抽中了签,才从清水衙门一朝调入内阁,从此平步青云。
    按照东厂刺探的旧档,王祚远在身为通义大夫时,隔三差五就有保定来的朋友拜访,虽然东厂的番子没细细追查,只顾着攀咬东林党,档案却还留着。
    朝臣私通武官,这可是大罪啊,官居首辅,只手遮天的时候当然没人会说什么,一旦失势,可就是一弹劾一个准的大罪,即使这武官是他侄子也说不清。
    他被我看得里外不是人:“这个,咳咳,如果只培训文职,应当便宜许多。您不是还要建神学院和教堂,培养神职人员吗?这部分开销完全可以转为干部培养……”
    我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你也觉得改信基督教是亡天下么?”
    王祚远眼神闪烁,不敢和我对视。
    于是我接着道:“罗斯人信了那么多年的基督教,也没人敢说他们不再是罗斯人,佛教起源于印度,和尚便不算汉人了?”
    “这不一样,一神教的教会组织比起佛道两教,要难对付得多……”
    我打断他的说辞,追问道:“那些儒生就不麻烦了?”
    “这怎么能一样!儒生是封建地主,只是通过科举让其中的佼佼者入朝为官。教会,教会就纯粹是……糊弄人的!”
    我翻了个白眼,礼义道德那一套不也是糊弄人的?
    算了,这样的对话我们已经进行过数次了,每一次到最后,都是谁都说服不了谁。
    所以,我摊开双手,不再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你觉得你能活多久?”
    王祚远傻了,以为自己人头不保:“什么?”
    “你现在四十多了吧?觉得自己能执政到什么时候?身在朝堂,政务繁重,勾心斗角,天天被气到吐血,怕是活过六十就谢天谢地了吧。即使你能砸出几千几万的能吏,推行新制,等你死了之后呢?你留下的几千能吏和门生,置身于几千万的愚民中,能有几个不和光同尘的呢?改革的制度又有多少能被继续推行的?”
    “你又觉得,我能活多久呢?老朱家的皇帝历来短命,兴许我死了,还得去请福王继位,那死胖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国家交到他手里,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长叹一口气,作出对他掏心窝子的神情:“现如今的世道,汉无人,胡道昌,只有几十万男丁的女真人就搅得国家风雨飘摇……你知道南疆还在平定奢安之乱吧?”
    王祚远答道:“奢、安二部不过是土司,人丁稀少,被剿灭是迟早的事。”
    “那我正好知道这么一个人口繁茂,信仰异教,而且每次文明有难,就会揭竿造反的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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