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的门开了，季建业倒退着走出来。
    蒋良书看到他那张大胖脸上满是汗水，就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样子很是狼狈。
    “季总……”蒋良书刚说了两个字，季建业慌乱的摆摆手，穿上外套，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蒋良书的心就像被什么狠狠抓住了一样，猛地疼了一下。
    他一扭头，看到龚新宇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神情中有嘲讽，有揶揄……难道东窗事发了？
    此时已经来不及细想，蒋良书快步走进里间办公室。
    桌上的咖啡和茶已经凉了，他试探着问了一句，“谈总，我再重新给你冲一杯咖啡吧？”
    谈小天摇摇头，端起半温的黑咖啡，喝了一小口，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蒋良书坐下。
    蒋良书扶着椅背，艰难的坐下。
    “小蒋，你给我当秘书多久了？”
    谈小天开口的第一个问题就像一柄大锤，重重砸在蒋良书头上，他只觉得满眼都是金星。
    “谈，谈总，我是9月中旬接手的，到现在4个月了。”
    蒋良书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干燥就像砂纸，声带直接摩擦喉咙，甚至产生了一丝刺痛感。
    “四个月？
    时间不长。”
    谈小天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再无一丝疑问，蒋良书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做的事谈小天全知道了，不然方才季建业不会走的那么狼狈。
    扑通！蒋良书直接跪倒在办公桌前，一秒入戏，声泪俱下，“谈总，我错了，我猪油蒙了心，背着你做了很多违反公司规定的事。”
    谈小天稳如泰山，“起来说，别跪着，说说你都做了什么？”
    蒋良书说什么也不起来，“我，我有个湘北老乡，是演员，我找到影视公司的常总，打了招呼，让她成为了签约艺人。”
    “哦！还有吗？”
    谈小天眼中看不出任何悲喜，就像一台没得感情的机器，让蒋良书遍体生寒。
    “还有一个也是湘北老乡，是做水产生意的，通过关系找到我，我事先检查了他公司的各种资质证书，又侧面打听到他们的产品质量还不错，便找到了露珠生鲜的季总，求他为老乡开了后门。”
    “还有吗？”
    蒋良书心一横，“还有，燕京磐石门业的刘向阳刘总通过关系找到我，我私下里找到大洋开发的黄经理，为他说了话，他的防盗门现在已经进入到琼岛市场。”
    谈小天点了点头，这让蒋良书又看到一丝希望，“谈总，我知道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脸皮薄，老乡求到头上，实在不忍心拒绝。”
    到现在，他还在心存侥幸，避重就轻，半个字也没提他收受贿赂的事。
    “我之前没看出来，你还真是个人才啊！四个月时间，你就干了这么多事，除了这些，还有没有了？”
    谈小天凝视着他，其实通过龚新宇的监听，他已经确切的知道了蒋良书受贿的金额，现在只不过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看他能不能自己老实交代。
    “还有就是其他公司老总给我的一些购物卡，小礼物，回头我整理一下，全部上缴。”
    谈小天转过头，看看窗外。
    看样子蒋良书是不会说重点了。
    “小蒋，你跟我的时间短，不了解我。
    其实很多事，如果你肯对我明说，我是轻易不会拒绝的。”
    “谈总，那时候你在国外……”“你每天都给我打电话汇报工作，这根本不是理由。
    算了，机会我已经给你了……”谈小天站起身，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其实我也要谢谢你，是你给我敲了一记警钟。”
    谈小天打开门，龚新宇带着两名保安站在门口。
    谈小天说了一句，“报警吧！”
    “不要，谈总，我说，我全说，天丰水产给了我20万好处费，刘向阳给了我……”他的话没说完，谈小天已经直接出去了，他想追出去，却被龚新宇带来的两名保安直接按住。
    “新宇，你帮我跟谈总说说，不要报警，我愿意把钱都拿出来，那些钱我一分都没花……”龚新宇急忙把大门关上，蒋良书如饿狼的嚎叫声被厚实的大门挡住。
    这一刻，他万念俱灰，悔不当初。
    幼时窘迫的家境，小时读书的辛苦，青年时代的隐忍奋进，无数个片段在脑中一闪而过。
    二十八年的积淀竟然败给了这短短的四个月。
    他不甘心。
    龚新宇没理他，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周警官，你们上来吧！”
    一切早就安排好了。
    和谈小天相熟的周警官就在远景大厦地下停车场。
    谈小天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蒋良书老老实实说出全部事实，他就会把蒋良书的事放在公司内部处理，反之如果他还拒不交代，那就交给经侦部门。
    蒋良书选择了后者。
    谈小天自认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
    从他知道蒋良书有了问题，到最后动手，用了整整两周时间。
    之所以拖延这么久，不是心慈面软，而是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做任何决定都要考虑周全，不能贸然做出决定。
    在他掌握了全部证据，并确认了前四任秘书的清白之后，才发动了雷霆一击。
    很快，经侦警察上来带走了蒋良书和相关证据，折腾了小半天才离去。
    直到警察走远，各个办公室才开始有人冒头。
    闹出这么大动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蒋良书的事。
    办公室好几个人都跑去方欣的办公室道贺。
    不出意外的话，方欣将顺理成章成为下一任办公室主任，谈小天的贴身秘书。
    可是方欣那张和漂亮半点不挨边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喜悦，她把这些人都赶走，关上房门，给熊韵打了一个电话。
    蒋良书是熊韵推荐给谈小天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有必要让她知道。
    “熊姐，蒋主任出事了……”方欣简明扼要的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熊韵都要气昏过去了。
    这个蒋良书，白白辜负了我的信任，这才几天功夫居然就搞出这么多事情。
    方欣见她半天没说话，担心她受到此事影响，“熊姐，你没事吧？
    你不用太自责，说到底，这是他自己不争气。”
    “小方，这几天你先跟着老板吧！注意稳定大家的情绪，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正常工作。”
    熊韵交代了几句后，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已经换了，这些事不该她抄心了，“小方，是我多嘴了，你很稳重，肯定会有自己的办法，我还是赶紧给老板打个电话承认错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