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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坐井观天 下

    独孤擎随师父来到石地正中一尊玄青色巨龟雕像之前,望着龟背上所负的一座布满苔痕的石碑,只见上面刻着四个凝重古字:“灵息千寻。”心中不免疑惑,问道:“师父,为什么这只大乌龟背上要驮这么大一座石碑呀?它就不怕累吗?”

    戚耿吾答道:“这可不是什么大乌龟,而是龙子‘赑屃’。世传龙族元老‘太古神龙’共生九子,种种不同。长子‘囚牛’性喜音韵,次子‘睚毗’生来爱杀,三子‘嘲凤’神目如电,四子‘蒲牢’厉吼赛雷,五子‘狻猊’形似雄狮,六子‘赑屃’状如鼋龟,七子‘狴犴’能明是非,八子‘负屃’善解文意,幼子‘螭吻’可吞万物。

    “不过龙生九子之说源远流长,对于九子究竟各为何物,各有何能,向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还有人说面目狰狞的‘椒图’、纹彩祥瑞的‘麒麟’、阔口巨牙的‘螭首’和凶残贪狠的‘饕餮’也属龙生九子之列。”

    戚耿吾精通幻术,一边讲解,一边默运法诀,在面前虚空中幻化出各种异兽的图形。讲到后来不免心中暗叹:“唉,世传‘太古神龙’生性好淫,可妻万兽,产下许多子女。只怕到最后连它自己也分不清楚九种子女都是何物了。”

    独孤擎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些随生随灭,栩栩如生的幻兽,耳听师父说道:“这头‘赑屃’又名‘霸下’、‘蠵龟’或者‘龟趺’,乃是‘太古神龙’的六公子,这一点倒是有据可考的。早在数万年前,曾有初民见到‘太古神龙’巡幸至此,与天宇山外东平湖中的‘万寿母龟’同居月余方才离去。其后不久,便有这头龙子‘赑屃’出世了。龙子‘赑屃’身为龟形,顶长龙角,背壳上天生一块朝天脊骨,可不是什么石碑。”

    独孤擎闻言大奇,说道:“师父,听你的意思,难道这头龙子‘赑屃’还是活的不成?”

    戚耿吾淡然一笑,伸掌按在龙子赑屃笆斗大的左前爪上潜施真力拍了两下,说道:“老家伙,该起来走走了。”

    这头看似石雕的龙子赑屃被戚耿吾真力激醒,双眸开启,华光流转。原本紧缩腔内的脖子伸出两丈多长,张口向天,打了个悠长惬意的哈欠,喉咙中传出滚滚鸣响,声若龙吟。缓缓撑起四条巨足,斜着黄澄澄的左目看了看戚耿吾,慢吞吞地向前挪动起来。

    独孤擎初时只道这头龙子赑屃乃是一座大石雕,此刻见它突然活了过来,只吓得“啊”的一声尖叫。待见龙子赑屃一步一顿地向自己爬来,更是惊骇不已,慌忙退后几步,却被师父一把按住:“擎儿,不用害怕,龙子赑屃乃是神兽,从不轻易伤人。你让它闻闻你身上的气息,它以后就会记住你是自己人了。”

    独孤擎依言站好,心头却仍在打鼓,两条腿也瑟瑟的抖个不停。紧闭双眼,不敢再看。

    龙子赑屃缓缓爬到独孤擎身前,将巨大的龙头向下一垂,凑到独孤擎面前嗅了两下,黄澄澄的双目轻轻眨动数次,喉间发出“啊呜”一声怪响,自顾自爬到一旁去了。

    独孤擎直待龙子赑屃声势惊人的步履声转到远处,才敢睁开眼睛,又见自己周身完好如初,心中方始安定。抬袖擦去额头冷汗,却见龙子赑屃适才伏卧之处竟然出现一口直径两丈的幽深古井。

    独孤擎上前几步仔细观看,见这口古井井壁浑圆,光滑洁净。井口与石地齐平,周遭石板上雕刻着八卦方位。井内蓄满了乳白色的雾气,越向深处越是浓重,数丈以下便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能见物,宛如一处幽深地穴。

    独孤擎想起师父先前说过要自己跟着他到古井里面去坐坐的话,想来说的就是这口古井了。不知道此井有什么灵异之处,还得用龙子赑屃将它封住。这口井的深浅更是目不可探,不知道里面可还有什么古怪物事。于是试探着问道:“师父,这口井有多深哪?”

    戚耿吾道:“此井名为‘千寻灵息井’,但究竟其深几何却从来没人知道。即便当年法力通天的本系元圣秋祖师也未能探明其根底。”

    独孤擎“噢”了一声,又问:“那这口井有什么用处呢?”

    戚耿吾道:“‘千寻灵息井’下通地气,上引天风,造化灵息充盈其内,实为采气炼神的最佳处所。我们独孤氏一脉,自从六千年前秋祖师发端以来,历代传人均于此处修习内功,实在是有赖此井多矣。你别看这口井无生无知,其实另有一样妙处,我们虽然不知道它的根底,它却能知道我们的道行深浅。”

    独孤擎奇道:“真的吗?它是怎么知道的呀?”

    戚耿吾面现微笑,抓住独孤擎后背衣服,扬手将他抛上半空,说道:“你下去它就知道了。”

    独孤擎料不及此,惊叫声中迅疾掉入井中。他刚听师父说过“千寻灵息井”深不可测,只道自己这一下定要被摔个粉身碎骨了。却不料身子落入井中才只四尺,便迎面撞在一样弹力十足的古怪物事上再度飞起。势如急箭般升高数丈,凌空翻了个身又复落下。像这样在那古怪物事上接连弹动数次才渐渐停住。

    独孤擎惊魂稍定,只觉背后如同垫了一床厚棉絮一样轻软蓬松却又不失力道。忍不住问道:“师父啊,你刚才说这口井深不见底,可是我现在不就躺在井底了吗?这口井原来很浅哪,你那么说又是在戏弄我吧?”

    戚耿吾道:“你觉得自己躺在井底了吗?翻个身向下面看一眼吧。”

    独孤擎依言翻转,却见身下除了淡淡白雾缓缓流动外,竟然空无一物,自己此刻正悬在空中,禁不住又是一声惊呼。

    戚耿吾微笑道:“现在你该明白了吧?‘千寻灵息井’中所蓄积的天地气机与人身修为交感相应,道行越深的人入井也就越深。像你这样毫无道法根基的小孩子,刚进井口就被表层灵息阻住了。若想下到深处,便须勤勉修习,增厚真力。”

    独孤擎听了师父的解释,又觉身下这层灵息无形而有质,确实能够托住自己。这才翻身坐起,赞道:“这口‘千寻灵息井’还真是不简单哪。——哎,对了,师父,要是你掉到这口井里,能下到多深哪?”

    戚耿吾道:“为师自幼便随着你太师父在这井中玩耍,其后苦修将近一百三十年,至今也只能入井二百六十七丈五尺三分,远不及你太师父的功力深厚啊。”

    独孤擎睁圆一双明目,问道:“那我太师父又能下到多深呢?”

    戚耿吾面现崇敬之色,说道:“你太师父去年任满息肩之前,曾入井五百一十二丈九尺六分。他老人家其时未满三百岁,能有这份道行已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了。不过比起当年秋祖师六百七十四丈八尺九分的修为,还是逊色很多。”

    独孤擎在心中算了一下,说道:“不要紧哪,还差一百六十一丈九尺三分,太师父只要再修炼几十年也就能赶上秋祖师了吧。”

    戚耿吾摇头笑道:“不是这么算的。‘千寻灵息井’汇聚天地阴阳之气,越是接近井口处,轻清上浮之气越多,气机活泼灵动。修行者采炼起来较为容易,道法进展也很神速,有时甚至一天就能下行几尺。

    “可是越到深处,重浊下凝之气也就更多,气机沉稳质厚,采炼极难。通常苦修数日也难有分寸进展,若是碰上修行的重要关口,更会就此停滞,往往十几年没有丝毫长进。你太师父与秋祖师相差一百六十一丈九尺三分,却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赶上了。”

    独孤擎心生景仰,说道:“这么说来,秋祖师可真是位了不起的大英雄啊,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厉害了吧?”

    戚耿吾叹道:“那也未必。想我神州浩土自古人杰地灵,俊彦卓异之士随处可见无时不有。且不说古往今来能人无数,即便在六千年前,秋祖师也不见得就一定能天下无敌。更何况早在两万多年以前,已经有一位无名无姓的前辈高人曾经深入井下八百丈处,单只这份道行就已超过咱们的秋祖师了。

    “只不过那位前辈高人生性自负,又不知道此井的神异之处,在八百丈下白茫茫目不见物,只道脚下便是井底所在。于是在井壁上留字纪念,并为此井取名为‘千寻灵息井’,还将‘灵息千寻’的字样刻在了龙子‘赑屃’的脊骨上。

    “后来这位前辈高人修为又有精进,再度入井后才知道前番所止之处并非此井之底,而是他自己当时功力的极致。羞愧之下便将自己前番所刻的名字刮去,又题了几句妙悟之言,既以之自嘲,又借此警世。

    “其后又有几位惊才绝艳的高人深入井下,见到前辈所留字迹,都是感佩无已,这才将‘千寻灵息井’的秘密传之于世。

    “擎儿,刚才你只觉得身有所倚,便以为自己躺在井底了。其实是与那位前辈高人犯了一样的错误。要知大道如天,玄海无边,我等凡人的寿数却终究有限。修真炼道之士以有穷之生求无涯之道,本已可悲可叹;若再偏执自障,固步自封,以一知充十用,弃明珠如敝屣,自身资质罄尽之时,反以为是天道有终,那就更加可哀可怜了。

    “这口‘千寻灵息井’既然与地脉相连,势须洞穿抱琴峰山腹。而抱琴峰之高又何止千寻?当年那位前辈高人若非太过自信,又怎会想不到这一点?”

    独孤擎出神半晌,忽然说道:“师父,你说那头龙子‘赑屃’以前是在东平湖里面生长的,那它又没长翅膀,是怎么到这山上来的呀?”

    戚耿吾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据说早在两万多年以前,这头龙子‘赑屃’就已经来到抱琴峰上了。它体形太大,不能进入井口,只能在井边吸食灵息维生。不过这井中灵息日夜滋长,要不是龙子‘赑屃’每天吸食陈气,这口井早就灵息外溢了。”

    独孤擎心中忽有所悟,说道:“师父,你看是不是这样啊?这头龙子‘赑屃’现在是很大,可它在两万多年前一定还很小吧,那不就能从井底下浮到山上来了吗?”

    戚耿吾微笑道:“你这孩子倒是不笨,还能想到这些。不过‘千寻灵息井’井底处的灵息最为致密,若是道行、灵力差一些的人、物到了那里,肯定要被井底灵息挤压致死。虽然龙子‘赑屃’神性非常,但在它幼小之时,也绝无可能经受得起那般重负。况且,倘若‘千寻灵息井’底部真有秘道与外界相通,那井中灵息早就顺此泄漏了。所以你这个想法也是不对的。”

    独孤擎点了点头,又道:“师父啊,你既然不肯教我本事,那为什么还要带我到这井里来呢?我就是在井里坐一辈子也下不去啊。”

    戚耿吾道:“擎儿,为师带你入井不为别的,只因我要在井中修习,怕你在山上乱跑出事,放在井里也好照应啊。”

    独孤擎摆摆手道:“我不会出事的,师父,你不用担心我。”

    戚耿吾轻笑一声跃入井中,犹如落水大石一般穿透表层灵息徐徐下堕,转眼消失在白蒙蒙的迷雾之中。只有清朗的话语声一字字毫无滞碍地飘入独孤擎耳中:“你要是想到外面玩儿就自己上去吧,别到处乱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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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擎应了一声,又向下望了一阵儿,这才站起身来走到井壁之旁。

    “千寻灵息井”的井壁浑圆如桶,光洁滑溜,似经人工雕琢修饰过。独孤擎沿着井壁转了一圈,找不到任何可供攀爬借力的孔洞或是凸石。只在北侧井壁上发现一列细密短线自井口笔直向下,一路探入迷雾之中。

    独孤擎见这些细线刻度精严,尺寸明晰,每至一丈处便有文字标识,宛如一把长长的尺子贴井而立。想来这应该是独孤氏的先辈镂刻的,忖道:“原来这里刻了一把尺子,难怪师父能把秋祖师、太师父和他自己在井中的深浅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他此时尚未真正开始向道修行,自然不会明白修真炼道之士虽然讲求万事随缘,一任自然,但对自身道法的进境却是最为关注的。独孤氏历代先辈皆是聪明才智之士,也多为狷介孤傲之人,在这口‘千寻灵息井’中修行时偶有所成便会在井壁上刻下标记,既以自勉,亦以自娱。久而久之,井壁上便刻下了不少勾勾划划。后来有一位独孤氏先圣觉得每次丈量自己入井深度之时,均须寻绳觅尺,太过麻烦,索性便在井壁上刻下一道标尺,自己一劳,后人永逸。

    独孤擎究属小儿心性,好动厌静,自觉在这“千寻灵息井”中待着也没什么趣味,便想爬出去找戚辛夷玩耍。但他立足之处距离井口尚有四尺,即便踮起脚尖高举双臂也只能勉强用指尖够到井口石砖。蹦了几次后,虽能攀住石砖,却因自身力气不够,井壁又滑溜难蹬,无法攀爬,只能废然落回原处。

    独孤擎努力多时,终归徒劳,却在不知不觉中累出一身大汗,气喘喘地倒在表层灵息上休养体力。

    清爽馥郁的造化灵息轻轻柔柔地托着他的娇小身躯,丝丝净气自他周身毛孔中缓缓浸入体内,瞬间便驱散了他身上的汗意。

    独孤擎只觉心旷神怡,睁着一双点漆慧目直视苍穹。蔚蓝色的晴空被井口割成一顶圆幕,看来距人如是之近,似乎触手可及。

    独孤擎忍不住抬起右手,在虚空中轻轻抓握。他自记事以来便与祖母隐居海岛深山,在认识小慧之前一直没有玩伴,早就习惯了自己跟自己玩儿。

    正自神思不属,忽听井外传来一阵“腾腾腾”的异响,正是那头龙子赑屃的步履之声。

    独孤擎心中一惊,急忙爬起身来看时,却见龙子赑屃已然爬到灵息井畔,斗大的龙头向下一沉,将巨吻探入灵息表层嘬唇吸食。

    造化灵息无形有质,流荡如糜,被龙子赑屃长鲸吸水般收入口内,随即“咕嘟”一声吞落腹中,连咀嚼之力都省下了。

    独孤擎见这龙子赑屃躯体肥硕,前足和颈项上密布龙鳞,头顶上更是长着一对长大龙角。不禁想到它虽然生就一只巨大龟壳,但有这两根犄角碍事,一定不能像乌龟那样把头缩进背壳里去。

    细看之下,又发现龙子赑屃脑后甲壳之上有两道相互交叠的半圆形粗重凹痕,显然是被两支利角长年累月磨砺出来的。正这么想着,龙子赑屃却抬起头来,换了一口清气,顺便摇摆着胖大的龙头在背壳上磨磨犄角,发出划然声响。非常舒服似的闭目哼哼几声,又垂下长颈继续吸食灵息。

    井中灵息依据天地阴阳之性,虽有上轻下重之别,但是龙子赑屃的一条长舌却极具灵性,只在表层灵息中搅拌几下,便将一团灵息调制成了气机适中的上品,吸食起来加倍爽口,喜得龙子赑屃边吞边哼哼。

    独孤擎此时对龙子赑屃已经没那么害怕了,眼见它憨态可掬,吃相滑稽,反倒颇觉好笑。

    龙子赑屃却似乎领会了他的心思一般,很不高兴地斜睨了他一眼,微微抬头冲着他打了个响鼻,激荡起一阵轻灵雾气向他冲去。

    独孤擎猝不及防,竟被这股凌厉气流吹得身子飞起,背脊撞在井壁上便即滑落。好在龙子赑屃无意伤人,这一下撞得也不是很疼。但独孤擎却再不敢对它心存不敬之念了,远远躲到对面去。

    眼看着龙子赑屃“咕嘟咕嘟”的吞了半个时辰造化灵息,这才晃晃脖颈,仰天打了个气冲霄汉声震寰宇的饱嗝,又“腾腾腾”的转身爬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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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擎在“千寻灵息井”中直坐到傍晚时分,其间虽也多次试图向外攀爬,却总是力有不逮,徒惹懊丧。最终还是修行结束的戚耿吾自下方浮了上来,将他抱了出去。

    这日的晚饭却不像往常那样丰盛,只有两荤两素四样菜肴和一盆米饭。独孤擎在“千寻灵息井”中看那龙子赑屃狼吞虎咽之时,自己腹中也觉饥饿,此刻饭碗当前,菜香扑鼻,当即埋头一通大嚼,吃得比那龙子赑屃还嫌生猛。

    戚辛夷午后跟着母亲学了几句修习内功的心法口诀,被逼着打坐了一下午,却始终无法安心静气,宁神止虑。虽然学着母亲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闭目趺坐,心思却早飞得远了,诚如其父戚耿吾所谓之“精骛八极,心游万仞”。

    每每想到什么好玩儿的事物时,这丫头还总忍不住笑出声来,吵得秦桑柔也无法用功。戚辛夷被母亲喝斥几句之后,忽又觉得母亲敛神闭目正襟危坐的样子极为可笑,便瞅着她一个劲儿的“嘻嘻”娇笑。

    秦桑柔被她笑得心中发火,斥道:“坏丫头,不老实用功,傻笑什么呢?”

    戚辛夷掩口笑道:“娘啊,你脸上有一个小黑点儿,难看死了。”

    秦桑柔闻言一惊,慌忙揽镜自照。却见铜鉴中人风致嫣然肌理调匀,容光绝世的俏脸上纤尘不染,哪有什么小黑点儿啊?心安之余情知上当,作色嗔怪道:“你个坏丫头,竟敢说谎话骗我,看我一会儿揍不揍你。”

    戚辛夷犹自笑道:“我没说谎话,刚才真的有个小黑点儿在你脸上。你一照镜子它就不见了,你刚放下镜子,它又回来了。不信你再照照镜子。”

    秦桑柔哼了一声道:“就会胡说,跟你爹一个德性。——你给我老实坐着,不许再乱动了。听见没有?”

    戚辛夷尖声细气地应了一声:“是,戚夫人。”话刚说完,又被自己逗得大笑不止。此后她再看母亲的容颜时,便幻想着那上面有一个忽隐忽现的小黑点儿,越想越觉得好笑,愈发不能宁定。

    秦桑柔只得不断申斥,连自己的午课也给耽误了。无奈之下发狠说道:“我本来想亲自调教你这丫头,哪知道你这么不听话。明天我也把你丢到‘千寻灵息井’里去,让你在里面笑个够。”

    不想这话正中戚辛夷下怀,拍手笑道:“好啊,好啊。那我就能跟哥哥一块儿玩儿了。这半天里守着你像根木头一样坐着,都快闷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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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二小吃饱喝足之后,戚氏夫妇又分别将他们送往嘉文馆和崇经堂去上晚课。一线天中的这两所书院规矩特别,要求就读子弟夜宿其中。这样既能使同窗学子增进情谊,又方便次早的晨读和早课。另外,两位先生也可在睡前晚课时督导指点学生们的课业。

    从这一日起,独孤擎早晚习文,下午修行,身为一线天二系圣童的全部生涯才算是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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