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高悬,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菱形格子?窗,照在了青绿色的卷草纹烟纱帐上。
苏云绕将脑袋埋在了湖蓝色的杭绸绣花枕头里, 他其?实?早就醒了, 只是不愿意起床面对社死的人生而已。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人喝断片了都不记得醉酒之事,怎么就不能多他一个呢。
他什么都记得, 所有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包括闹着要去偷“仙女”的衣裳,拉着一个大男人钻芦苇荡, 却?撞见了正在打野战的狗男男!
最后才是自己主动积极地?按住了某人展翅欲飞的大鸟……,还别说, 那?人的大鸟,是真的很大啊!
不过苏云绕也不嫉妒,他是一个有内涵的穿越人士, 不会?在这种的肤浅又见不得人的事情?上跟人攀比。
客舱门外, 有小厮轻声?询问道:“苏公?子?, 苏公?子?, 您起了吗?小的给您送洗漱的热水上来了。”
苏云绕就跟受了惊的鸵鸟一样, 只穿着一身雪白色的中衣, 便跳下床。
他赤脚踩着提花毯走到门边, 打开雕花格子?门, 将小厮手里装着热水的铜壶接了过来, 有些心虚道:“王爷他们都起了吗?没有特意说什么吧?”
小厮不解其?中深意,只实?事求是道:“王爷早起了, 就连昨晚半夜才从外面回来得玉大人和阿迦罗大师也都起了, 并没有特意说什么,只是让小的来伺候苏公?子?您赶紧洗漱,就等着您下去了好一起用早饭呢。”
“……”
咦, 玉九思跟那?和尚竟然半夜才回来,幕天席地?的,玩得可真够花啊!
盥洗室里脸盆、布巾、澡豆、牙粉、牙刷……,样样齐全。
苏云绕也不用人伺候,自个兑了温水,洗脸、刷牙,对着镜子?将齐腰的墨发用布巾扎成短束包起来,最后再换上一身浅绿色广袖儒衫,看着就跟个俊俏读书郎一样。
这要是挪到《倩女幽魂》里头,铁定能抢了宁采臣的风采。
说起来,这一身浅绿色的广袖儒衫其?实?姑母早几年给大哥买的。
可惜大哥皮肤底子?生得黑,跟这靓丽浅淡的颜色不相衬,穿在身上实?在有些不伦不类,因此压箱底放到了现在,倒是便宜了刚好冲了一大截身高的苏云绕。
篷廊里,其?他人都已经在小饭桌后面坐好了,丫鬟和小厮们正陆续将饭菜摆上。
苏云绕见众人望向自己,很是有些自欺欺人道:“哎呀,昨天傍晚实?在是喝太多了,这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个,你?们都起得挺早啊,呵,呵呵呵……”
“……”
自说自话的样子?,真的好尴尬。
偏偏坐在最上方的瑞王殿下,还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他应该不会?怪罪自己冒犯了他的大鸟吧,跟一个醉鬼计较,多小心眼?啊!
柴珃没说什么,玉九思却?笑得跟个狐狸一样,不太相信道:“苏小哥儿真的都忘了?昨日傍晚,你?拉着王爷钻芦苇荡,这么刺激的事,你?竟然都不记得了?”
苏云绕在老位置坐下,左边的大哥和右边二姐,都齐刷刷地?扭头看着他,目光就跟针刺一样。
“……”
苏云绕险些气得跳了起来,污蔑!赤果果的污蔑!
玉九思这不要脸的狗玩意儿,说谁钻芦苇荡呢,谁做刺激事了?!他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苏云绕一脸鄙视地?瞪着他。
玉九思见此,反倒笑得十分?坦荡,还装模作?样道:“哎呀,苏小哥儿,你?为何用这一副眼?神看着我,难不成是想起昨日醉酒之事了?”
苏云绕心态不如人,只能咬牙干笑道:“没,没想起来,我什么都没想起来!什么芦苇荡,谁会?这么不要脸,跑芦苇荡里做刺激事啊!”
玉九思不要脸,柴珃是知道的。
他只是没想到,这小孩儿竟然这么要脸。
那?些个行苟且之事的人还没怎么样呢,他自个倒是说着说着就脸红了,可太有意思了,哈哈!
沾了瑞王殿下的光,早饭也依旧丰盛。
光是粥品就有四种,鱼片粳米粥、莲子?百合粥、黑米八宝粥、红枣燕窝粥。
再搭配有虾仁水晶饺、鲜肉酥饼、灌汤小包等餐点,还有凉拌鸡丝、糖醋小排、白灼菜心等配菜。
都是用小碟子?、小碗装着,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精致又好看,色香味俱全,每一份量都不多,都吃完了也撑不着。
苏云绕低头一顿造,吃完了就赶紧溜,连看都不敢多看瑞王殿下一眼?。
之后连着两三日,更是轻易不肯出舱房,一个人就窝在那?套房里头,把从沈三哥那里借来的几本游记都快翻烂了。
刘文英不愧是拿得起杀猪刀的女壮士,才适应不到一日,晕船的症状就消得一干二净了,跑上跑下的,比谁都精力好。
柴珃见此,便让人提了船速,白日里连续航行也就算了,遇到顺风顺水,河段平缓的时候,夜里竟然也在赶路。
从镇江出发,日夜兼程不过四日,竟然就已经到了广陵府地界。
苏云绕学过这个世界的历史?,在许多文人墨客的诗词里头,广陵府都被描绘成了一个繁盛的烟花之地?,比后起之秀秦淮河还要出名呢。
不过这话其?实?也不算夸张,前朝末年的时候,更是极尽奢靡,无限压榨到了“千家养女先教曲,十里栽花算种田”的地?步。
畸形的繁荣,最后带来的是动乱与抗争。
大旻朝刚刚建立那?会?儿,高祖和成宗两位皇帝都对奢靡之风极其?厌恶,经过几十年的沉淀与整顿,昔日的烟花之地?,早就慢慢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变成了如今低调内敛又满腹经纶的模样。
苏云绕在客舱里躲不下去了,偷偷跑到四层平台处,姿态悠闲地?趴在船头围栏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两岸的风景人情?。
柴珃和刘文轩、沈知孝三人,一边闲聊着春闱之事,也一边上到了四层来。
瞧见小孩儿终于舍得从客舱里出来,柴珃本想调侃一句“不躲着本王了”,却?又担心再把人给吓回窝里,索性也就忍着没开口?。
沈知孝对此次春闱并没有多少信心。
偏偏瑞王殿下有意抬举,称赞他们家是书香门第?,他父亲是二甲前几名,大哥更是考中了榜眼?,他这回要是不中的话,就好像不配姓沈一样。
沈知孝压力很大,瞧见苏云绕,跟瞧见了救星一样,兴高采烈道:“哎呀,绕哥儿,你?终于舍得出窝了?在这儿看什么呢,看得这般入神。”
苏云绕早已经将芦苇荡的事情?抛之脑后,跟柴珃、沈知孝、刘文轩三人打过招呼后,便指着对岸一处,有些担心道:“看那?几个小孩儿呢,一个个立在河边解了裤头,这是要下河戏水么?此处水流湍急,家里的大人也不管管!”
柴珃三人走到围栏边上,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六、七名总角小儿,正排成一排立在河堤上,光着屁股掏出小牛牛,一起朝着河里撒尿。
隔着老远,隐约还能听?见,有那?臭屁的小孩在炫耀自己尿得远,嘲笑别人尿湿了鞋。
“……”
柴珃忍着笑,宽慰苏云绕道:“放心好了,没人下河戏水,都在岸上站着放水呢。”
白担心一场的苏云绕,木着脸道:“一群小屁孩,真是有辱斯文!”
刘文轩神情?正经,严肃附和道:“就是,那?玩意儿是光天化日之下能随便掏出来的吗?”
沈知孝一脸坏笑,半点也不肯落后道:“掏就掏了,还正好对着我等炫耀,当真是雏鸟不知天高!”
“……”
苏云绕、刘文轩和柴珃三人同时扭头看他,齐声?鄙夷道:“有辱斯文!”
对岸“有辱斯文”的几个顽童,被一群结伴来河边洗衣浣纱的年轻娘子?揪着耳朵撵走了。
大河中央的龙船威武又夺目,船头上立着的如玉公?子?英俊不凡,有那?大胆的姑娘,竟笑颜如花地?唱起了诗经,也不知是唱给谁听?。
“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
歌声?清澈,随着微风飘入心田,如水一般纯净柔和,曲如其?人,江南的女子?也如江南的调子?般妩媚温柔。
苏云绕靠在船舷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栏杆,似写意一般,不自觉唱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之前学政大人宴请乡试举人时,便要在宴席上唱《鹿鸣》。
刘文轩与沈知孝对视一眼?,也跟着唱道:“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大旻立国也才只有八十年左右,当今圣上也才只是第?四任帝王,正是国富力强、法度公?正的时候,百姓安居乐业,并没有前朝末年时,战战兢兢的畏缩之态。
远远瞧见龙船之上的俊朗公?子?肆意歌唱,风流倜傥,有那?大胆的姑娘竟吹起了口?哨,活泼又顽皮地?高声?问道:“公?子?哟,嫩个去哪里咯啦!”
苏云绕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有刘文轩信心百倍,高声?回应道:“金榜题名去!”
苏云绕瞧着恨不得缩在船舷后面的沈知孝道:“沈三哥,你?不是也要参加春闱么?怎么就连个‘金榜题名’的大话都不敢说呢,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嘛,努力、努力、再努力!”
柴珃很是赞同,语重心长道:“沈知府当年乃二甲进士出身,小沈御史?更是曾高中榜眼?之名,有父兄珠玉在前,沈三公?子?又怎可堕了读书人的志气呢。”
第六十七章 鸡娃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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