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这一缸的黄瓜如何？”
    将面前一个三尺高的陶缸盖子打开，又将一层严实许多的塞子取出，悄然，一股独特的气息扑面而来。
    芸娘嗅之，不住点点头。
    是这种味道。
    又瞅了瞅里面的一根根黄瓜，都是早春的黄瓜，个头不算大，却也可以食用，用来腌制再好不过。
    就是采买的价格稍稍高一些。
    腌菜酱菜的手艺……是师师自学加上请教的，多年来，手艺已经大成，再加上师师自己的琢磨，更是美味。
    腌制出来的瓜果，黄者如蜡，绿者如翠，青者如松柏之色，色泽已然如此，味道……更是毫不逊色。
    酱菜店的选址已经定下了。
    如今，正在准备货物！
    只要准备的差不多了。
    就可以开业了。
    取过一双稍大的筷子，夹过一条三寸长的黄瓜。
    旁边，小翠已经将高几、案板、菜刀之类的准备好了，看着芸娘将黄瓜夹过来，便是熟练的将黄瓜切成小块。
    “……”
    “已经大致可以了。”
    “味道没有太大的误差。”
    “接下来天候转暖，这里……只是木棚不足够，如果继续放在这里，容易坏了。”
    “如今，这里的备货不少。”
    “芸娘，店里也都修缮完毕了。”
    “咱们随时都可以开业的。”
    李师师亭立在旁，一袭深介绿斜纱绣臈晕斜裙，如云秀发分肖而落、侧髻而起，一支青玉簪子束之。
    无需浓妆艳抹，天然自有明丽绝然。
    用筷子夹过一小块黄瓜，对于腌制这个东西……自己不陌生。
    先前的时候，没想着做营生，是以兴致来了，就腌制一些，直接在御香阁处理了。
    每日都能瞧着，纵然天候、风云变幻，也能够随时给予处理。
    如今！
    不太一样了。
    腌制的地点落在天妃巷了，自己不能够常常前来，不能够面面俱到，心有忐忑。
    还有冬日渐渐过去，天候变化很快，稍稍热一些，稍稍冷一些，都会影响。
    为此，天妃巷这里的专门院落都有请人搭建专门的木棚。
    好在！
    大体无碍，品味着小黄瓜的滋味，还是满意的，已经可以食用了，再等一两日也可以。
    “开业！”
    “如今已经二十五了，店里都弄好了。”
    “黄道吉日的话，二十……二十八挺合适！”
    “二十八如何？”
    “匾额也来得及做！”
    “师师，店名可有想好？”
    “想好了，今儿就可做了。”
    小黄瓜的滋味真不错，吃了一小块，都觉开胃不少，突然想吃一些东西了。
    明明刚用过早饭不久。
    一边说着话，芸娘又将陶缸的塞子加上。
    “二十八！”
    “也好，也该这几日。”
    “嗯，店名？”
    “就……好人家吧！”
    “秦公子随意推荐的那几个，初始琢磨着很寻常，可……进来琢磨了一下。”
    “还是挺有内蕴的。”
    “好人家！”
    “好滋味！”
    “好味道！”
    “……”
    “就……好人家吧。”
    “二十八！”
    “如今二十五了，芸娘……，一些请帖也要准备了。”
    李师师算了算，若是二十八的话，那就还有两三日，一切都准备好了，两三日也不短。
    店名！
    已经有了。
    好人家……挺不错的。
    那也是之前和秦公子闲聊，秦公子随意说道的几个名字，自己所想……则是从千年来的诗词中所取。
    对比而下。
    不好说！
    秦公子说来，店名通俗易懂，让人听到就记住，且很轻松长远的记住是最好的。
    很有道理。
    自己所想的几个颇有内涵诗韵的名字……，念及此，俏脸微红，自己……好像还真不太适合做营生。
    “广告也可以打了！”
    芸娘又说道一声。
    那也是秦公子给的建议。
    唉！
    似乎做营生还真不是一件简单、轻松之事，秦公子为此……还专门给她们写了一些营生规划。
    一桩桩、一件件，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
    还有什么优惠啊。
    什么宣传啊！
    ……
    怪不得……怪不得秦公子这般年轻，就能够立下百草厅，就能够坐拥万贯家财。
    原本想着，只要东西好，肯定不愁卖，肯定生意好。
    然！
    还真不一定。
    “广告费……不便宜！”
    “《金陵日报》的收费还真贵，报纸卖的便宜，都从广告费上捞回来了。”
    李师师秀首轻点。
    广告！
    还是要做的。
    毕竟……不做宣传的话，别人怎么知道店铺开业了？怎么来更多的客人？怎么赚银子？
    “广告费的确不便宜，希望有用。”
    “只是……真要加上师师你的名气宣传？”
    “是否……是否有失身份？”
    报纸上打广告，自己没啥意见，贵点也就贵点，如今叔叔已经赎身了，秦淮河那里还在赚着银子。
    暂时不缺进项。
    只要铺子可以做起来。
    就好了。
    然而！
    秦公子送于她们的规划文书中，有提及……打广告的时候，最好加上师师的名气。
    如此，效果会好上五倍、十倍以上。
    很可能开业的时候，东西都不够卖！
    师师的名气？
    芸娘是相信的。
    满京城上下，只要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家，应该都知道师师的名声！
    却……开一个酱菜店……用师师的名声，也太……有失身份，颇有些世俗了一些。
    对师师不太好吧？
    “身份！”
    “芸娘，我有什么身份？”
    “金陵之内，我虽有些名气，但许多人心间深处，我不过一位青楼妓女，身份卑贱的女子。”
    “名气！”
    “我如今名气还好，若可能让酱菜店早些起势，再好不过。”
    “果然等我名气不在了，再想要用名气赚银子，就不太可能了。”
    “秦公子那份规划文书有过言语的，以我的名气来宣传，酱菜店开业的时候，客人当来的很多。”
    “若是寻常开业，怕是一缸酱菜都要很长时间才能卖完！”
    “以我的名气，若是顺利，好人家的牌子就可立起来，将来就算我名气不在，也当受益！”
    李师师摇摇头。
    其实。
    对于这一策……自己最初也是犹豫的。
    后来细细想了想，还是应下了。
    尤其秦公子还说了……，自己如果这样做了，不需要很长时间，秦淮河其余有名气的女子都会仿效。
    因为！
    ——赚银子会很快。
    尤其，赚银子很舒服，只要有专门的掌事、伙计操持，再选择好的营生，就算和别人一样的营生，也会生意好些。
    名气！
    对于秦淮女子而言，非永久。
    运气好的话，可以长一些。
    运气不好，就短了。
    名气在身，合理的运用名气赚取一些银子，不偷不抢，真材实料，不骗人，不弄虚作假！
    那本身就是一个好的事情。
    ……
    故而，坚定！
    还说着……如果自己的酱菜铺子成功了，也赚钱了，还会有许多秦淮中人上门请教！
    真有那一日？
    想了想！
    还真有那个可能。
    十里秦淮名利场，银子是通行的。
    诸般事，银子不能全部解决，解决大部分还是不难的，果然一些稍有名气，而又赚银子不多的同行前来。
    若然可以开辟一条崭新的财源。
    也是极好的。
    “唉！”
    “你啊……，现在秦公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芸娘轻哼一声，忍不住抬手点了一下某人。
    整日里说话间，就时不时提起某人，自己都要被师师抛在脑后了，当然……秦公子所言……很多都是有道理的。
    其它？
    暂时还不确定。
    “芸娘！”
    李师师嗔语。
    秦公子所言……的确都很有道理啊，对于营生，自己和芸娘都是两眼一抹黑，没有秦公子指点。
    估计……只会白费一些银子。
    “秦公子！”
    “还真是……学业之心鉴定。”
    “上元节以来，御香阁都没去过，天妃巷这里也只是你相邀前来一次。”
    秦公子！
    上元节后，秦公子就入应天书院了。
    学业忙碌，空暇时间不多，偶有相邀前来，也就一次，还是晚上，其余时间没有。
    比起自己近来在秦淮河碰到的一些年轻公子，两者相比……无法言语。
    顺天府乡试亚元。
    无怪如此。
    “明儿就是二十六了，按照应天书院的惯例，明儿秦公子他们会考试的。”
    “嗯！”
    “待会我写一张帖子，相邀秦公子明晚前来如何。”
    “顺便说说开业的事情。”
    “芸娘，你觉得呢？”
    李师师轻轻把玩颈间一束青丝，扰动纤细的手指间，既然定下开业的时间，一些事情……秦公子前来更好。
    “这件事……你决定就好。”
    “要不……明儿让秦公子留宿？”
    芸娘看了看面前数十个陶缸酱菜，种类很多的，大部分都好了，都可以直接食用的。
    开业！
    不知道生意如何。
    若是宣传时候加上师师的名气，当不差。
    师师都决定了，自己……只好相从，心间深处，亦是承认有师师名气加持，营生绝对更好。
    “芸娘！”
    李师师瞬时羞赧。
    “小妮子还害羞了？”
    “要不要芸娘今儿晚上亲自指点指点你？当初教你的东西都没忘吧？”
    观师师如此，芸娘嬉笑道。
    “芸娘，秦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李师师秀首忍不住低垂。
    留宿？
    芸娘当初教的东西？
    数息之间，粉颈亦是通红一片。
    秦淮河上下，耳濡目染，自己并非什么都不懂，女儿家最珍贵的东西……。
    多有羞人。
    “我就不信把你脱光了，送到秦公子身边，他不动心！”
    师师这般模样，数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
    芸娘无奈。
    看来……某人在师师心中还真是份量不轻，秦公子……他的确不错，却……看师师如何抉择吧。
    自己也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