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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甜食

    “皇后!皇后!等等我!”
    侍女跟在母仪天下的少妇身后,相较于衣着华丽,好似一只孔雀的皇后,侍女就像一群灰扑扑的麻雀。
    鲸骨裙撑支起的礼服裙按理说,会让贵妇像骟过又长了膘的羊一样步履蹒跚,可我没看出来这身丝绸缎带和蕾丝花纹组成的枷锁,有丝毫阻碍了这被称为皇后的女人,及时是发情的狗也及不上她精力充沛。
    在万千宠爱之中,皇后步入礼堂,里面满是各地的宾客,全都衣着华丽,佩戴着昂贵的首饰。
    我可没闲心看什么首饰,金银珠宝有什么好的,我又拿不走,反倒是人群间那些用乳酪、糖霜和水果做成的甜点,还有烤肉,生蚝,洒满香辛料的炖汤,让人食指大动。
    真当我打算上去吃两口时,一个侍女却推了我一把:“康丝坦斯otg2ntc=,快干活,再偷懒小心女仆长抽你屁股!”
    再低头看看,我身上也是朴素的女仆装束,原来我成了伺候人的佣人。
    可恶,看着这么多美食不能吃,还要给一帮达官贵人端茶递水,一天下来我一肚子气。
    为了报复这些窃取民脂民膏的王侯,我设法偷走了两盘马卡龙,以及好几篮食物,打算下班之后找个无人的地方慢慢享用。
    周围的人说的语言很陌生,介于法语和通俗拉丁语之间,听起来很费力,幸好当初父亲在教育我的时候不遗余力,我精通八国的法语。
    什么奥克语、布列塔尼语、瓦隆语……
    我都知道怎么用来骂人。
    见面打招呼是笨猪,告别说再见是傻驴。
    如果被日耳曼人打进巴黎,就高呼“schei?e”。
    就这样,来自奥斯曼帝国的希腊流亡者的女儿,康丝坦斯·随便编个父名·随便编个姓,在这座名为凡尔赛宫的超巨型百姓膏血里住了下来,我的主要职责是念外国民俗小说给皇后听,皇后喜欢奢华、享受,根本看不进纪实文学和报告文学,遑论那些经济和哲学书籍。
    这个帝国看似歌舞升平,实际上暗流汹涌,先是旱灾,接着又下了一场冰雹,国王虽然还算开明,勉强撑了几年,但很快就回天乏术,只能靠打猎和制锁来消磨时间,我还买过陛下的锁呢,确实好用。
    我寻思大猪蹄子的哥哥和他估计会很有共同语言,如果赛里斯和髪国联手,说不定能垄断全世界的家装市场。
    最后,积重难返的国家走到了尽头,无套裤汉冲进宫里,把皇后和国王捉走了。
    老实说,国王陛下是个好人,不应该江浙湖汉北上断头台,皇后也是好人,年纪轻轻就被这帮巴黎的暴民斩首,实在是冤枉。
    他们都是好人,前两年他们给我加薪了,不仅命人给我准备了一间很不错的带起居室套间,宫里还管饭。
    谁给我涨薪,谁就是好人,然而历史是那帮自称共和主义者,实则热衷于把人送上断头台的大猪蹄子同党,为了找借口砍人头,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等等,为什么我也在断头台上?
    咔嚓。
    “啊啊啊啊!”
    手舞足蹈地从床上蹦了起来,险些和玛纳撞个头碰头。
    这狗皇帝蹲在我大腿上,静静地看着我。
    又是这幅光景啊,我已经习惯了,包括床脚边那两颗人头,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抄着战斧冲进营帐酒驾的巴西尔满脸焦急:“巴塞丽莎!您没事儿吧!”
    总不能说自己梦到自个儿被巴黎市民砍了吧,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没事,做噩梦了。我梦到自己贪图北伐的钱财,不舍得贯彻焦土战术,居然妄图和奥斯曼的先锋硬碰硬。”
    巴西尔垂下斧子:“哦,就这啊,早上侦骑出营看过了,那些突厥骑兵已经后撤了二十里。”
    我……
    我,草?
    “这个问题有些唐突,请问什么叫突厥骑兵?”
    巴西尔不明所以,用斧柄挠了挠头:“就西帕希采邑骑兵啊,除了西帕希和从不离身的卡皮库鲁近卫骑兵,穆拉德还有别的骑兵?”
    眼睛眨巴眨巴,流露出无穷的困惑,你是说总数三万,光是靠踩就能把我们踩死的西帕希骑兵?
    “不,我们审问过战俘了,塞尔维亚和匈牙利的仗很是艰难,打完之后伤了不少人,很多骑兵都需要修整养伤。因为您在色雷斯饱掠了一番,刮地皮的本事连突厥人都自愧不如,穆拉德担心大军一齐推进后勤供给不足,所以挑了些受损不严重的桑贾克……”
    西帕希是行省骑兵,阿莱是最基本的行政单位,多个阿莱会组成一个桑贾克,而桑贾克也是行省下一级的区划单位,好比赛里斯一个州。
    这些桑贾克都来自安纳托利亚,因为按奥斯曼的习惯,战斗发生在亚洲时,荣耀的右翼由安纳托利亚的军团担任,如果发生在欧洲,则由巴尔干的军队列阵——这帮鞑子管欧洲军团叫鲁梅利亚,意思是罗马人军团。
    差不多就是汉军的意思。
    淦。
    因为十字军来自欧洲,右翼一般又担任主攻任务,所以几场硬仗下来,右翼的战斗序列都疲乏不堪,急需修整补充,抢了许多战利品的战士也一心想着回家好好享受,不肯再卖命,倒是左翼的安纳托利亚军团简直完整,没有太大的损伤。
    于是两万相对完好的西帕希骑兵就作为先头部队,直奔我们来了。
    可恶的鞑子,老娘有两京十三省都险些堵不住你们,更不用说现在手头就一万杂牌军,论质论量都不是鞑子对手,这要怎么……
    你再说一遍,我们是怎么把奥斯曼的先头部队堵回去的?
    “陛下,您拉坏了三把长弓。”
    四根手指的指尖都磨出了血,这时我才觉得两手沉如灌铅,酸痛不已。
    朱由检人立而起,伸出满是倒勾的舌头,舔着我的手指,引导天理拳劲为我舒筋活血。
    但床头那两颗人头的断口上有猫的咬痕,我总觉得他是在用膳。
    我用相对稍好一些的左手捂住头:“这都什么人啊这是!安娜呢?”
    “公主殿下她……她带着我们仅有的骑兵,几百人追着一万人杀了一路,一直追到二十里地以外,深夜才回来,这会儿正在睡美容觉呢。巴塞丽莎,我们打扫完战场,又收集到上千匹战马的尸体,城防营都快兵变了,您给说两句吧,我快弹压不住了。”
    行了我知道了,不就是马肉吗,你知道法国有多少连面包都吃不起的穷人吗?
    我知道马是人类的好朋友,作为文明人不应该对自己的驼兽伙伴动餐刀,而且只有鞑子才吃马肉,开化的文明人吃马肉,就像那啥吃那啥肉一样难以被人接受。
    咳咳,我指的是印度人不吃牛肉,巴西尔你别随便对号入座啊。
    最多以后做马肉的时候先焯水撇去血沫,多耗费点柴火,再多购置些锅子,然后肉里多放点盐和调味料,有钱的连队可以自己买些胡椒、天堂椒放进去嘛。
    因为和奥斯曼前锋多对峙了几天,本来要被埋起来,或者放火烧掉的战利品都顺利的运回了科林斯,尽管在科林斯以北的人眼中,我已经成了不比奥斯曼人名声好多少的野蛮人。
    可那又如何,至少三万多无地农民都已经随着辎重车队被我迁回了摩里亚,那里有足够多的荒地安置他们,雅典和底比斯的地主们再怎么骂,也无法改变明年没人给他们种地这个事实。
    人,才是最宝贵的财富,所以我在北伐之初就要求军官和征粮队优先抢人,只把农民的窝棚烧掉,抢走他们的粮食,掳走他们的牲口,乡亲们会和你玩命。
    但要是告诉他们跟着帝国能分田地,那乡亲们可就不困了。雅典和摩里亚本就临近,农兵有不少和当地沾亲带故的,我在摩里亚大力分地开荒,又不是什么秘密,一来二去,雅典的地主陷入了佃农战争的汪洋大海。
    本来地主和贵族欺压佃农,佃农要不想饿死,只能老老实实躺好,现在帝国的天兵来征粮了,管你躺着站着都要挨刀,来年不想饿死就只能跟着巴塞丽莎南下,既然本来就打算离职跳槽,那和老东家可就没啥可装的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据说好几个平日欺人太甚的直接被私刑点了天灯。
    大猪蹄子开窍了,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粮食钱财都可以抛弃,唯独人不能抛弃,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完全可以丢弃,但从各个村子、庄园汩汩流出的流民,由一朵朵浪花,汇聚成汹涌的人潮,拖家带口,慢慢南下,进入科林斯长墙,这才是我北伐最重要的目的。
    抢光了粮食,穆拉德可以从其他地区召集人手运输,但我把人手都抽干,你还用木牛流马运粮不成?
    于是我翻开笔记。
    “亲爱的番婆子,朕在底比斯找到了你要的蜂蜜,知道你爱吃甜的,就按拂菻的做法,做了两罐勺子糖,你带回科林斯,守城时日夜焦躁,很是辛苦,和妹妹分着吃。这蜂蜜吃完就没了,朕把所有养蜂人都召集起来,编入民夫中,这样年年都有的吃,仓促间难以分辨有多少养蜂人。”
    “索性,朕把三万百姓都一并迁走了,都与你吃。”
    笨蛋,你是想让我甜掉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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