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定会竭尽全力。”崔珩答道。
老国公从鼻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那若是没命呢,你岂不是要让她做寡妇?”
崔珩迟疑了片刻, 须臾又摇头:“我既这般说了, 便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还望祖父成全。”
他声音依旧沉着,但唇色却已经失血到发白,额上的汗也如雨滴一般,汇聚到下颌往下落,仿佛下一刻便要撑不住。
“你倒是自信。”老国公此番已经是给崔珩台阶下了,劝说无果,他又背过了身:“那就继续打!”
老爷子这回看来是真的气狠了,崔三爷摇摇头。
但父亲既这么问了,显然也是心疼了,后面二十板子崔三爷便斟酌着往轻了打。
果然,老国公只当没发现似的,负着手站着。
但五十大板打完,崔珩白色的中衣还是已经被鲜血浸透,紧紧贴着皮肉,格外触目惊心。
这回,崔珩伏在地上,吐息也微弱下去:“五十杖孙儿已受,三弟的病孙儿也已请了大夫治好,于情于理,孙儿皆已无所亏欠,不知祖父是否应允这桩婚事?”
“你已然把一切都算计好,我答不答应还有何必要?”老国公竖着眉瞪他。
“那孙儿多谢祖父成全。”崔珩伏地郑重地跪谢。
老国公一见他这条副执着的模样,恨不得当场打死他。
但到底于心不忍,他背了背身朝崔三爷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再去请个大夫,不要让这个孽障死在我的眼前,扰了我清修!”
崔三爷得令,慌忙将昏过去的崔珩扶起,又朝着身边人的吼道:“还不过来搭把手!”
几个人连拖带架着,才把崔珩挪到了里间,
换了好几盆血水,又上了遍金疮药后,崔珩身上的伤口才没那么狰狞。
但挨打是一回疼,换药又是另一种疼,纱布与皮肉分离的那股钻心疼仿佛要活活把人撕下一层肉似的。
崔三爷每回帮他换药,光是看着都龇牙咧嘴,偏偏崔珩格外地能忍,一声也不吭,顶多撒药的时候闷哼一声。
“那小娘子当真那么好,值得你放弃爵位,还挨了这么重的打?”崔三爷盯着他后背纵横交错的伤口幽幽问道。
崔珩伤的厉害,连眼皮都抬不起,只能从喉间淡淡地嗯了一声。
“有多好?说与我听听。”
崔三爷见他上药时疼的厉害,故意拿话移开他注意力。
崔珩并不是个忸怩之人,但被这么一问,指尖却蜷了蜷。
有多好呢?
其实陆雪衣也算不得多好。
初次相见时,他隔着门听到陆雪衣不知天高地厚地说要嫁他,只觉得可笑。
左不过又是一个心机女,贪图荣华富贵罢了,他轻笑了一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冷眼旁观地看着她自以为是的讨好。
但当意外落水后,她突然远离他,不再像从前一样的时候,他忽然开始不习惯。
崔五固然可恶,给陆雪衣下了那种恶毒的药,但此举冥冥之中,却也释放了他心底的恶念。
后来,他借机定下了三个月,名义上打着报复陆雪衣的心思,但报复她有很多种方法,他却偏偏选择了这一条,表面上是为了折辱她,实则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其中有多少挽留的心思。
渐渐的,三个月越过越快,他开始变得不满足,当听到陆雪衣催他立女户的时候,他才明白他根本就不想放手。
而陆雪衣,尽管嘴硬,他分明能感觉出她是喜欢他的,否则也不会初到长安便往他的身上扑,他教她学琴的时候,眼神也一直在偷偷瞄他。
每回他亲她,她的耳尖也会悄悄地变红,双手不知不觉的抱住他的脖子。
陆雪衣分明不讨厌他的,否则也不会明明在能逃出去的时候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自由,又折回去抱住他。
只是她似乎一直在害怕什么,每每同他相处,总是格外嘴硬。
一个梦而已,有何可怕的?
他临走前已经给她留下了足够多的人手,不可能出事的。
眼下,他回去之后便可把婚事定下,她便无需再害怕了。
崔三爷上完药,见他不搭话,又问了一遍:“怎么,说不出来?”
崔珩敛了敛眼神,只吐出几个字:“很好很好。”
他也说不出那种感觉,只是一想到她便十分愉悦,说不出的舒服。
崔三爷这还是头一回听见他这么夸人。
这小子,看来是真动心了。
两人刚说完话,谁知,意外突然发生了。
“公子,不好了,光德坊失火,表姑娘不巧被三公子带走了!”
护卫从光德坊里奔出来,换了两匹马,鞋子跑丢了,头发也跑散了,急急地来报。
带回府,那岂不是意味着陆雪衣说的梦境当真会发生?
“什么时候的事?”崔珩上药刚到一半,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一起身披衣下了地。
“就在今晚,这会恐怕人已经到府里了。”护卫禀报道。
今晚?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事。
崔珩敛了敛眼神,向外边走边吩咐:“去备车。”
“行简你不能动!你身上的伤口尚未止住血,大夫吩咐了要静养,这个时候下地恐怕会加重。”崔三爷拉住他不放。
崔珩何尝不知道,他每走一步,后背都在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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