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他们置气做甚。”他说,“这船户还要在湖上讨生活,得罪了这些人,他将来岂得安生。”
漪如不服气,道:“那也不能由着他们惹到头上来,大不了见官,谁怕谁?”
正说着话,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声音。众人看去,却见又来了两只小船。
船户一惊,正以为那是对方增派了人手,却忽而听得一条船上有人喝道:“张二、蔡五!到处找不到你们,躲到此处来做甚!”
那船上的人皆面色一变。
尤其是方才挑头的二人,神色间变得慌张起来。
“薛大!”一人赔着笑脸,忙道,“我等过来巡巡湖,看看可有什么遗漏……”
话没说完,那人骂了一声。
“遗漏?这湖上不是水就是荷花,能遗漏什么?”他说,“我们那队龙舟刚刚输了一场,若再输,今年头筹又是别人的!都给我回去,不将那头筹夺回来,我等今后出门还有何脸面!”
那几人都露出讪讪之色。
漪如站在李霁身后,朝那边看去。只见那个被称为薛大的人也是个青年,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一身短褐,身形健硕,皮肤黧黑。
虽然衣着普通,此人却颇有气势,站在船头上稳稳当当。而船上这几人,如同小鬼见了阎王,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没多久,那船靠近。薛大一个箭步跃过来。
蔡五露出讨好之色,上前道:“薛大,不是我等不尽力,实在是难。这赛龙舟可不光是卖卖气力便能成事,没有好鼓手,我等就算把手都划断了也不行。”
薛大没理他,却朝画舫这边看了看,狐疑道:“这边又是何时?”
船户显然早听过了薛大的名声,忙在这边船上一礼,道:“船户陈三见过薛大。薛大明鉴,在下今日带着客人游湖,不知此处划为禁地,冲撞了神主,正与几位郎君分辨。在下新来,不知规矩,还请诸位海涵,从轻发落。”
薛大瞥了瞥水面上的红绸和稻草,显然明白了事由,随即将目光扫向那几人。
那几人面色更是尴尬。陈二忙道:“薛大,我等也是想给弟兄们挣点酒钱……”
话没说完,被薛大狠狠剜一眼,他忙低头打住。
只见那薛大转过头来,拱拱手,道:“好说,不过是根杆子罢了,弟兄几个不曾放在显眼的去处,耽搁了诸位雅兴,着实对不住。”
听得这话,船户有些不敢相信。
“薛大之意……”他说,“我等可离开了?”
“正是。”薛大道,“去吧。”
船户露出喜色,千恩万谢,不住作揖。
漪如看着那薛大,也觉得有些意外。她这些年见过不少蛮横之人,方才这几个出来刁难的,一看就是市井无赖那般惹是生非敲诈勒索的。遇到这样的人,漪如向来不客气,闹大也不怕。反正这是水上,船开走,他们也打不过来。就算闹到官府,她也有的是办法摆平。
如今冒出这个薛大,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薛大说完了话,也不多言,正转身让众人开船,忽而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足下且慢。”
他回头,只见说话的是画舫上的一个年轻人。
李霁看着他,道:“在下方才听闻,足下要去赛龙舟,是么?”
第二百零四章 竞渡(下)
薛大愣了愣,看向李霁。
“正是。”他说。
李霁道:“若缺鼓手,我可代劳。”
这话出来,众人皆错愕。
“做什么鼓手?”漪如扯扯他的袖子,瞪着他,“你管这闲事做甚?”
容昉也道:“阿霁,莫胡闹。”
“我并非胡闹。”李霁道,“我在广州时,时常与人竞渡,鼓手和桨手都做过。若是不信,可问汪全。”
众人目光一下转到汪全身上。
汪全愣了愣,讪笑:“这……公子说的也是确实。”
漪如从他的神色里,明白过来。李霁这所谓的时常与人竞渡,大约就是在水师里的事。
“那也不行。”她随即道,“广州是广州,扬州是扬州,竞渡总要讲通力合作,这些人你又不识得,万一他们输了,像方才一样把账都赖在你身上可如何是好?”
这话出来,那边船上的人脸拉下来。
那个叫张二的人又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道:“你这女子莫胡言乱语,什么赖账!”
“就是。”蔡五道,“再说了,我等这龙舟队是想来就来的么?他要来我们还不收!”
其余人一阵附和。
薛大看着李霁,却道:“你当真会打鼓?”
李霁道:“我从不诓人。”
“平日胜算如何?”
“从无败绩。”李霁老实道,“不过那都是我的弟兄,换了人可不一定。”
张二又嚷起来:“看不起谁!薛大,莫与他费口舌,我们这就回去,赛成什么样都认了!”
薛大瞪他一眼,而后,对李霁道:“如此,你来为我们做鼓手。”
李霁道:“不过有个条件,这画舫要开到赛场边上去观看,不可阻挠。”
薛大饶有兴味,笑一声:“这有何难。”说罢,他招呼一人过来,跳到画舫上去,从船娘手里接过杆子,为他们撑船。
画舫驶过平静的湖面,朝赛龙舟的那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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