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他喘不过气来,连带著心里总算好受了许多。
今天……就当做什麽也没发生过吧……
索性再当一次缩头乌龟好了。
幸好杜兰终於还是找到了自己家所在,趁著天黑之前赶了回去,忽略掉帕迪和卢克突然窜出来的问候,准确的说,是盘问。开始张罗起晚餐的内容来。
到了晚上孩子们都回来了。但是到了用饭的时候,杜兰却没有出现,兄妹俩问了帕迪才知道下午回来他就揪著眉头地躲到了书房里去。并声称,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他。於是好奇打探劝慰的念头就此作罢。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第二天居然又跑出去了。午休时又在那个小山坡上睡著了。一觉醒来,旁边空空荡荡,他突然就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失落。
杜兰难得被这种委屈的感觉打败了,抱著头在柔软草地上打了个滚,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呼啸吹过,飘叶纷纷落了下来,绿色的叶缠在深红色的发丝中,像是树精灵带给他的礼物。
撷下树叶,揉碎然後扔掉。
「心情不好吗?」
头顶上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杜兰猛地抬头,睁大的眼睛几乎变成圆溜溜的了。逗得上面的人轻笑出来,蹲下来跟趴在地上的他成持平视线。
杜兰换成了坐姿,正视面向那个人:「阁下什麽时候来的?」
「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没见到我?」
「谁说是这样了?」
他们没人肯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均用反问来掩饰自己的内心。杜兰刚说完那句话,就引来黑发青年忍俊不禁的表情,不过那也只是昙花一现,很快,那张脸孔又变成了面无表情,让人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你要是坦白承认该多好呀。」黑发青年感叹道,随即又说道,「可惜,那样恐怕就不是你了。」
杜兰不知道他怎会认识自己,还用这种熟识似的口气说话,但可以确定自己从没见过他。杜兰决定不去深究这个问题,争取夺回话语的控制权,托腮道:「我是杜兰,你呢?第二次碰面,不打算介绍一下自己吗?」
「噢,你不认识我吗?」
「我不认识你。」
黑发青年略有些失望的眼神一闪而过,恢复了平淡:「也对,这是我的疏忽,确实忘记介绍自己了。我叫维里斯。昨天在这儿遇到你,却不晓得为什麽你见了我跟见了狼一样,拔腿就跑,连回头都不敢,好像我是个可怕的魔鬼似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啊……」杜兰打量著他,似是慵懒地拖长声线,「像你这样黑发黑眼的人,在大多数人心目中,都是非常不详的家伙。」
「所以你也会害怕?」
「当然。」
维里斯听出了杜兰的趣味,暗自微笑,靠近了他坐下来。两人的距离顿时被拉近了不少,彼此都坐在一处,仿佛还能闻到那种若有若无的吸引力的气息。维里斯虽是有意靠近他,后者却似乎并无所觉的样子,既没有拉开距离,也没有特意拉近。
今天不如昨天那样晴朗,天空是淘米水似的白色,阴天,缺乏活力和生气。在冬天的时候,这样的天气是很常见的。杜兰侧头问道:「你常常到这儿来吗?」
「不,只是昨天来了一次,今天又来了一次而已。」
「我听说这个地方叫野狼坡,可不能随便来的,你不害怕吗?维里斯先生?」
「这说明传言终不属实,因为我没见到野狼,」维里斯漆黑的眼睛熠熠地看著杜兰,「倒是见到了一位美人,你说,叫我怎麽害怕得起来呢。」
杜兰的嘴角抽了抽,想不起有多久没人用这种油腔滑调跟自己说过话了。
他把话题扯开,开始说些杂七杂八的事来。
明明只是陌生人,不知为何,杜兰却对他生不出防范之心,也许是因为他的外表跟某个人有些相似,尽管他们的气质有所区别;也许是杜兰自己被安稳的生活腐蚀掉了,总之,很乐意有个人能够单纯陪自己讲讲话……
晚上大家都惊异地发现杜兰跟昨天不一样,居然是带著大大笑容回来的。他还是没跟大家一起吃饭,显然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独自跑到房间里躲了起来。
很奇怪喔……
大家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疑问。
杜兰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维里斯的事,而是将这当做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之所以说是如此,因为他从未特意隐瞒过,同时别人也没主动问起过。杜兰每天都会去那个山坡等人,多数时候都会悄悄睡著,然後发现维里斯就站在自己头顶上,一如既往俯视著自己,黑眸微闪,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来。
他们可以聊得很开心,不论是基于什麽。杜兰讲到自己的事情,好像也显得很平凡正常,当维里斯知道他手艺很好的时候,有些吃惊的样子,又有点呆呆的。他喜欢这种相处的方法。或许他们没到知己的程度,但,总归可以成为朋友。
然後……
杜兰以为这样的状况能够持续下去,可惜,过分宁静的生活都快把他的警觉性磨光了。他没有了那种预先知晓危险的敏锐,只希望自己平平淡淡地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殊不知,这个愿望对每个人来讲都十足奢侈。
这天他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维里斯。
杜兰发现天色已经沉寂于黑暗,收起了心底的几丝失望,打算起身离开。他并不是非得等到那个人不可,只是这慢慢变成了一种习惯,半个月下来,总是会期待著第二天跟维里斯见面的情形。现在的他跟谁接触时都没有这种感觉,很奇怪,很突然,但是不愿遏制。
在清理思绪的时候,偶尔杜兰也能察觉到自己是把维里斯当成了别人的替身,因为在后者的身上,常能见到某种熟悉的影子。这是为什麽他跟所有人都存在隔阂,唯独对维里斯缺少防范的原因。
至于维里斯心里是怎麽念想的,他并不晓得,也不在乎。
只是寻求虚幻的慰藉,就像是追逐湖面倒影的芦苇,看著月亮已然心满意足,何必理会那道银轮是不是从天边投射过来,又是不是同样仰视著自己。
「你不怀疑我接近你的目的?」
「怎麽会。」曾经维里斯不解地问出那个问题,换来杜兰的微笑以待,「不过我会装作没发现。要不是你现在提起这茬儿,指不定我会一辈子也注意不到咧。」他顿了顿,「明白吗?就是这样。」
「你太难以捉摸了。」维里斯叹道。
「你也是……彼此彼此。」
回忆完毕。杜兰眯起眼,转身望向远处的斜影。没有树林的遮蔽,有些晃荡不稳地走了过来,本以为脚步匆乱会泄露出对方的不安,但实际上,维里斯虽然明显是受了伤,却仍旧稳稳当当的,只是过来後用前所未有的目光定定地看著他。
杜兰闻到那股血腥气儿,难忍地皱了皱鼻子,上前几步,不知是为什麽而短暂犹豫起来。
过去又能干什麽?
要说帮忙治疗,他还没本事召唤出光明元素。
杜兰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定在原地,由外人的角度看来十足冷漠淡然。维里斯没急著开口,更没主动过来,依旧直白地望著他,眸色漆黑如夜空。
「这…你啊,到底……到底是怎麽回事?」杜兰抿了抿唇,还是没能固执到最後,放弃似地奔过去,想看看维里斯的伤口是缘何而生。维里斯一下子侧过去避开,却并未因此走远,倒不像是生了气的样子。
「让我看看。」这样一躲,反而也让杜兰的脾气上来了。
他是在关心自己吗?
维里斯傻傻地想,手按著腹部汩汩流血的伤口似乎没那麽痛了。尽管身下的草地很快就被染成了鲜红色,并被龙血的特殊温度烫到全部焚坏枯萎,可是维里斯却感到心里有些甜,甜得发苦。
维里斯说:「我要走了……我是来拿东西的,把那个东西还给我吧。」
「啊?」
「你曾经拿走的。」
杜兰不自觉地摸到了怀中有著坚硬棱角的物体:「我拿走了你的东西?」
「是的。」
冷风吹得杜兰脑袋有些发晕,突然降临的深冬气息令人打从心底畏惧,牙齿有些不利索地打颤。他死死咬著唇开口,将东西摊出来放在维里斯面前,一字一顿:「你说,这是你的?」
「是的。」维里斯觉得自己的血快流光了,快休克了,还是强打起精神,「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
杜兰的眼神从最初的不敢置信渐渐变得暗沉,用足以划破皮肤的力道攥紧了手中的东西,发觉那玩意更加冰冷冻手了。所幸,他的手差不多麻掉了。什麽都感受不到。他的头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过後用怒极反笑填补了那片空白。
「好吧,维里斯,它是你的了。」
杜兰将黑水晶扔了过去。
大力的,毫不怜惜。
还好维里斯没有悬念地接住了。临走前踟躇地看了杜兰一眼,仿佛在下定决心,终於问道:「亲爱的,你能再叫我的名字一次吗?」
「维里斯。」杜兰面无表情地说道,「够了吗?滚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不,不是这个名字。」
「……」
沉默良久。
「伊文。」
维里斯慢慢走上前,抵住喉间翻涌的血气,努力压制下去,微微俯首用唇触碰了杜兰的额头。仅仅是一下,什麽也没有了。维里斯复杂地看著眼前隽美青年,低声说:「我爱你。」然後在杜兰反应过来之前就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码的脑袋发晕哟,终于能发出来了,我出去溜达一会儿
chapter enty 水月
更新时间:2012725 12:50:36 本章字数:4768
趁著夜色的掩护推开家门,只有脚步的轻响,悄无人声,本想就此回到房间里,突然客厅里壁灯齐刷刷地亮起。约翰朝他扑了过来,搭在肩膀上摇啊摇,通过这家伙的耳侧可以看到前面的洛伦眼神冷若冰霜,站在那里好像个讨债人一样。
「你们……」
约翰一下子捂住他嘴巴,凑到耳朵边上小声说:「妈咪,注意啦,现在大哥很生气……你就别说话,让他自己说完了,气也消了就行。」
说著,约翰忽然低低地『咦』了一声,睁大眼睛看著他:「你的身上……有种熟悉的……」
「放开他。」
听到洛伦的话,约翰往后退开两步盯著杜兰,面上仍然带有有点不可置信的表情。犹如一个将自己全付信任递交于人,最後却遭到无情的背叛了似的。杜兰不知道他们在搞什麽鬼,皱著眉头,不明白所以不辩解,只是一言不发地等待下文。殊不知,这样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意义上的默认。
洛伦问道:「这麽晚才回来,你去哪里了?」
「会吵醒别人的。」杜兰低眸,淡淡道。
「他们不会听到的。告诉我,你去哪里了?你是不是去见了什麽人?」
杜兰乐呵了,讽道:「如何,你打算捉奸吗?」他非常不喜欢洛伦的步步紧逼,还有那个口气,跟他做过什麽罪恶的勾当似的,忍不住下意识往後挪开几步,拉开两者之间的距离。
这个举动让对面的人立刻生出了怒意。
「你的东西呢?」
「什麽东西?」
「就是……你一直小心翼翼的藏起来,不让我们发现的那个东西啊。」洛伦反倒上前一步,脸色沉了下来,心里更是打翻了满地醋坛子,又酸又苦楚,恨不得把面前的人揽进自己怀里好好教训一顿,叫他以後再别到处乱跑,让人徒添焦急,「你身上这麽重的血腥气,自己不晓得,还以为别人都察觉不到?」
杜兰抬手闻了闻,并没有发觉到任何的味道沾在上边,有些奇怪,难道龙族的嗅觉竟跟普通人的不一样。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前面那句话,洛伦晓得他总是随身携带的那个东西是什麽?
他心底情绪有些复杂。
「……算了。」见他迟迟不肯答话,洛伦长长叹息道,「你不说就算了。」
就在洛伦转身要走的时候,杜兰出声:「他的伤,是你们做的吗?」无疑是承认了那些质问。闻言,洛伦猛然回过头来,不再是冷漠,而是无尽的失望。
「你就是这样看我们的?」
「啊?」
「不,不是!」洛伦咬著字句说,「我们什麽都没做过。即使如此,他的死期也该到了,要不是你今晚把那个东西给他了的话。」
杜兰琢磨著黑水晶的用处,摸著下巴来回走了几圈,很快推测出了事情的大致来龙去脉:「看来,很简单,就是别人要杀他,而我无意中救了他。虽然,你说你们没对他动过手,但却要阻止我把东西交出去,说明你们多少都脱不了干系……」杜兰顿了顿,恍然笑道,「他被龙族追杀了吗?」
「是的,以谋害同族的罪名。」
「哈。」杜兰发出低笑,「原来那个东西……」与伊文的灵魂相连,死後仍在运转,这麽说来,也是可以看作――伊文之所以不惧怕死亡,便是有此依仗的关系了。
他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毫无异色,抬眼看向洛伦。
「所以呢?」
「我不希望你牵扯到这里面来。」
旁边的约翰望著他们的气氛有点僵,暗自著急,可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话。他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状况之中。大哥已经千百次告诫过他,不可以对维里斯手软,更不可以心心软。因为归根结底,自己是龙,怎麽能对外人袒护相向?
良久,双方并未争吵起来。互相紧盯著对方的眼睛,像是要盯出个洞来似的。够了半晌杜兰砖过头,只是放弃般轻吁了口气,绕过两人往里面走去。
「无论是你们的事,还是他的事,我都不管。」
似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约翰大大松了口气,不用思考待会怎样阻止他们大打出手的问题了。嗯,从头到尾都保持冷静对敌,不愧是妈咪呀!他屁颠颠地跑过去想跟著回房间里,结果被杜兰横臂拦住,将他一寸寸地缓缓推了出去,响亮地关上房门。
约翰意识到这是怎麽回事,立刻惊慌地敲了敲门,嚷道:「不要啊,妈咪,不管如何至少让我进去啦……」
「今晚你们睡客厅。」门对面扔出一句话,仿佛还能听到霍霍的磨牙声。
於是洛伦的脸色微变,跟活吞了三只水蛭似的,突然后悔了自己在大半夜的提起这个话题,真是的,没事干嘛尽说些不高兴的呢?要知道杜兰平时是很大度,但有时候就是……好听点说就是肚子里藏了本账,难听点说就是小心眼,假如是在条件充分的情况下连一点点小仇都要计较。现在只能盼望杜兰一觉气消,否则第二天任自己表现再好还不是得被赶出来。
亏大了啊!
而一边的约翰卷了铺盖到沙发上,一边不停辗转一边心里想著,明明是你们两个在闹,跟他有什麽关系嘛!
※
杜兰在房间里头默默坐著,眼前一片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慢慢地倒在床上,仰面呆怔地望著窗外的夜空,没有繁星的夜晚,只有依靠想象力填补了。这个晚上无论如何都睡不著,头脑里闪过维里斯的面孔,跟伊文的渐渐重合在一块,让他的鼻子突如其来地发酸,捂住,却控制不了眼部涌动。
他被骗了。
可是,骗他的那个人手段很高明,居然敢用死亡作掩护,令他长期生活在无尽的愧疚中,时不时想起那个人的音容笑貌,总是心里一抽一抽地犯疼。
到後来怀念已成一种习惯,或者说,杜兰已经觉得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他保存著对方所有遗物,不单单是留作念想保管,更是把物品当做了伊文的化身。无人的时候,可以装作有人在身边,没有谁能察觉到他接近疯狂的幻觉,以此反复折磨自己,打算用一辈子的时间将伊文铭刻心间。
毫无疑问,那是爱情的一种边缘形式。无论是可悲的,还是欢喜的,杜兰都没办法不承认,自己对伊文的追恋决不是为了悼念那麽简单,是为了处罚,所以逼自己爱上了他。
说好不管,那一定不会管了。
无论事情会朝什麽样的方向发展,都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杜兰在宽大的床上滚了大半夜,几乎可以听到隔壁均匀的呼吸声,突然有些莫名的羡慕起来,好不容易睡著了。他又开始做噩梦,那是个同样漆黑不见五指的夜,仰头看向空中同样是没有星星照亮前路,广阔的平原上刮起连番狂风,呼啸而过的吐息燃起炽烈的焰,焚毁了所有的植物,阳光下显得浅绿色的草地如今变成深红色的泥土,混合著黑色的坚硬石岗岩,曾经地底深埋的事物破土而出,取代了生机勃勃的自然。
夜幕下黑龙俯向大地,呼,呼――猛然坠落的巨大身影害得人惊心动魄,然後,直飞冲起!那颗悬著的心终於放了回去。但是後面跟著的许许多多不同的龙,很快就飞了过来追上它,分作四方将它围在中央,犹如困兽。
一对多,很明显黑龙即将败下阵来。夜空被烧成深朱色绚灿,好像天上起了火,连神明也会惊慌失措,透过浓厚乌云看下来,才惊叹地发现那一幕壮观的景象。
请别……别伤害它……
杜兰在梦中皱起眉头,不安地到处挣扎,像是希望从恶魇从脱身似的。额头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使他的心稍稍安宁下来,五指被柔柔地交扣住,如同在传达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终是驱散了噩梦,在凌晨之际迎来了黎明的前兆。
虽然暂时得以安心,但是不妙的预感始终无法彻底挥退。在光明逐渐到来的时候,那人带著黑夜一起离开,留下的只有些许冰凉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杜兰对昨晚的事情基本上都失去了印象。他看著送来的最新报纸,只见头幅标题便是附近一座城市遭袭的情报。说是情况并不严重,希望大家都做好警备工作。当然,他不相信仅仅遭袭两个字就可以概括一切。
这时候也许应该使用更准确的词,比如,陷落。
他摇摇头驱逐了这个毫无根据的念头,哂笑,起来将报纸放在椅子上。转身去到厨房的方向开始做起再平凡不过的事务。
作者有话要说:直到今天我终於决定要he了(废话
chapter enty one 旅行
更新时间:2012725 12:50:36 本章字数:4192
杜兰早在搬来凡纳西亚之前就想得很清楚,他想,这一切都太混乱了。他被整得头晕脑胀,决定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他应该是个自由人,而不是跟什麽人纠缠不清地牵扯在一起。
哦,要说起爱情两个字啦?
他不是机器人,自然会对人类产生喜爱或憎恶的情绪,但若爱情,肯定不会属于那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杜兰在心底这般安慰了自己一番,然後很快就坚定了信念。他要走,远远地离开这里,不再跟认识的人有所联系了。还有帕迪和卢克他们,都已不再是他的奴仆,也没必要带上了。
想到就要做到。
杜兰一开始还是很平静地生活著,表面完全看不出来异样心事,偶尔会泛起几丝笑意,说明他的情绪并不总是那麽淡淡的。甚至他还继续给报纸写稿子,以至于让所有人都被蒙骗了过去。
在深冬的某天,杜兰带著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在破晓之前离开了家门,没有惊动哪怕一个人。他没跟洛伦和约翰道别,直接就这麽走了。他也没有跟帕迪、卢克、两兄妹说过告辞的话,他知道,大家都以为他今天还会照常过日子,但是,不,不会这麽继续下去了。
既然离开了凡纳西亚,今後的栖身之所该是何处呢?
这个问题当然得最先就考虑好了。
杜兰再不打算停留在某一处了。杜兰晓得洛伦会追踪他的,因此早就将所有的精神力记号都切断了,以防任何人找到他。别的不说,单单库里希王国这麽大的土地,还会怕没有地方可以去吗?
他要走遍大陆的所有土地,看遍世上的所有风景……
这样他的内心便会得到片刻的安宁和满足。
周游世界总比周游在几个人之间要好,大家各自的债基本上都还清了,是时候各奔东西一拍两散了。俗话说,谁离开了谁都不会活不下去的,压在杜兰心口上近百年的包袱终於被丢掉,没办法不让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高高兴兴地离开。
至于别人会不会急坏了,那已经不是他需要理会的范围了。这麽多年都被命运牢牢绑住,都快忘掉了自由是什麽感觉。那是什麽?杜兰扯了扯嘴角,心里一片茫然,抖下睫毛掩住眼底的苦涩。
既然打定主意抛弃过往的话,再一想想,也没什麽值得回头珍惜的了。
杜兰站在了一间糖果屋门口,被里面的老汉发现,热情地招呼他进来看看。杜兰身上有带著钱,平常无处可花,钱包的作用基本形容虚设。今天的他突发奇想,走得累了,就想喝一口水,吃点东西。
糖果屋里的甜品样式繁多,看得人眼花缭乱,其实很多口味都比较近似。杜兰花了一个银币,买了很多很多,好几个大袋子抱在怀里感觉有点幸福。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见到路边上的小孩子们都直勾勾地看著他,准确地说,是手里的糖果袋子。那种毒药般甜美的香气几乎闻不出来,但是对小孩子来说,却非常的好认,因为他们大多一年都吃不到几回,总是把那股甜甜的味道记在心里,时时惦记,想忘也忘不掉。
杜兰看了看自己的东西,好像的确有点多,肯定吃不完的。於是朝孩子们招了招手,意思不言自明,六七八个孩子立刻涌了上来,扯著他的衣角眼巴巴地叫叔叔。
没有哪个大人会傻乎乎地抱著大袋大袋的糖果走在路上,除非是节日礼物,或者是某种幸运的预示。孩子们觉得很惊奇,就停下脚步看他,总觉得他就像是从幻想世界里走出来的一样。事实上,杜兰还真的有点像,因为他把糖果给了孩子们,不是全部,只是一部分。这个年代的穷孩子是没人管的,所以,对陌生人赠予礼物的惊喜绝对大于戒心。
「谢谢!」
孩子们每人都得到了大袋子里的一个精致的小袋子,大家都知道这是什麽地方的糖果,价格比寻常的糖果店还要昂贵一些,最重要的是,美味许多,不由得欢呼起来,朝杜兰挥著手各自跑远了。
杜兰还剩下两个大袋子,提著慢慢走远,突然发觉,自己对小孩子的喜爱来得很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开始,他看到活泼可爱的、或是沉著冷静的小孩子,都会感受到心底一阵柔软。连他都无法理解自己在高兴什麽?还是在怀念什麽?
後来他带著糖果袋到处旅行,不知不觉养成了这个奇怪的习惯,有时候会发给别的小孩子,得到的反应不外乎两种,一是欢喜收下,一是皱眉跑开。他自己倒不是很喜欢吃糖果。
但是那温暖明亮的色调,总是令人打从心底高兴。
杜兰每次经过新城市,都会去当地的茶座酒馆坐一下。
那里可听见世界上各种各样的事情,凶恶的男子汉和英姿飒爽的姑娘齐聚一厅,不是每张桌子都会被突然拍得震天响,偶尔也有轻声细语的温柔乡。还能听见吟游诗人的新作品,他常常听著听著,便会觉得自己也可做一名吟游诗人了。这可不是随口开开玩笑呢。
非常小的几率,近乎为零,能够听到关于曾经的布朗特家族的故事。那是在说起库里希王国的历史时,顺带会提及到的一个名词。
「那是咱们国家的敌人啊!」
「哈?哈?为什麽?」
「也不算是敌人……你不知道吗?曾经库里希王国是归属威仑斯特帝国的,然後分裂出来,威仑斯特帝国居然也没有管它。所以很多人还以为咱们国家是突然冒出来的呢。」
「现在修亚陛下好像病得很重呀!库里希的未来真是堪忧。」
杜兰听到这番话,将杯中的松子酒一饮而尽,然後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立刻惹来正在热烈讨论的众人不悦的视线。这时候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引发一场酒馆斗殴事件。杜兰站起来艳丽地笑笑,同大家道了个歉,还附送飞吻一个「没事,你们继续。」得到众人略显呆滞的神情,随即潇洒地走出了大门。
他虽是无处可出,却也是随处可去。
从踏上旅行的那一日开始,生活变了个模样,再无那些烦恼的事如影随形。杜兰现在跑到哪里都觉得异常的神清气爽,想干什麽干什麽,他发觉到,以前过的日子有多可笑,现在的生活更符合他心中编织的梦想。
距离那时候具体过去了多久,他不大记得,因为放弃了计算时间的流逝。他觉得应该没几年,通常人们觉得时间过得很快,那是过得太如意了的关系。
他去看了威仑斯特帝国的母亲河,叫做绒莉莎,那条河的下游通往库里希王国的方向。附近有个叫做阿毗罗忒山脉的地方,本可以直接朝对面进发的,要方便许多,可惜那里被艾泽斯森林的魔兽给霸占了。
杜兰没兴趣找魔兽干一架,曾经可能对打架这种事有点没头没脑的热衷,那是少年时期的事了。现在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头子,连脑袋都变得十分迟钝无力了。
一片荒原,走著走著来到陌生的针叶林,天色已经漆黑,杜兰走不下去了。他本以为爬上树睡觉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想想针叶树……
他抖抖肩膀放弃了这个念头。
杜兰坐在树下望著仿佛在闪烁的乌蓝色星空,掩口打了个哈欠,慢慢地像个商店里展览用的布娃娃一样安静地睡了过去。
半夜他被阵阵巨响惊醒了。抬头一看,天上划过亮丽的银色轨迹。
眼前出现了柔和的白光,从个个小光点聚在一起,糅合而成,逐渐变成愈发刺眼的光束了。杜兰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情,顿时大惊失色,他巴不得转身就跑,躲得愈远愈妙。可是饶他现在反应也来不及了。那股强大到可以撕裂空间的力量决不是他可以对抗的。只见,魔法阵细细吞没了他的手脚,身体,五官,乃至头发丝。
空气归于平静,这片针叶林几百年来都是如此,嗅不到丝毫人烟气息,如同一个只限幽灵飘荡的树林,没人想得到这里曾有过人的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哈哈本来就计划这张完结的? ̄ ̄?但是我决定不这麽找抽好了……
chapter enty o 两年
更新时间:2012725 12:50:36 本章字数:5976
光芒渐渐淡了下去,杜兰拿开挡著眼睛的手,心下的莫名的预感颇为强烈。他的眼睛愈睁愈大,没想过自己的有生之年还会再次见到它。这真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呀。
上次见到巨龙的时候,它肆虐天下,从王城的上空俯视地面的蝼蚁们,看著人类到处逃跑,掌握著所有人的性命,光是想想,似乎就能切身体会到那种十足高傲的感觉。杜兰这回见到它了,却不见它像从前那样蔑视自己了,它过了短短数年时间就变得很苍老,很疲累,眼皮无精打采地耷拉著,如同奄奄一息的病人。
所以,这回是杜兰率先开口了。
「又见面了。」他的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出乎意料。
它还是那麽没精神地趴在地上,山一般庞大的身躯几乎要塞满了整个山洞,每喘一口气都显得很难的样子。一时间,只能听到呼、吼、哼哧之类的喘息声。
过了一会儿,它才慢吞吞地说话了。
「去……看看他们吧……」
别的倒是没说什麽了。
经过刚才那句意义不明确的话,又归于无边的沉默了。它好像懒得去看杜兰的表情如何,只是自顾自地睡觉起来。它让杜兰想到了个老人,被时间磨平锋利的爪牙、辽阔的野心,自此归于寂静,甘愿在平淡中无声消殒。
杜兰不知道自己被召唤而来的目的何在,见老龙不能给自己答复,便转身离开了阴暗的山洞。他来到外面看到一片宽广平原,远处的庙宇气派犹如白色宫殿,更似神灵降临的土地。
这里安静得不像话,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得弥漫著一股奇异的死气沉沉的味道。杜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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