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
    落针可闻的手术室中，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变得异常缓慢。
    病人没有任何意识地躺在手术台上，只剩下一个头颅露在外面，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滴滴作响，昭示着这是刻不容缓的危急时刻。
    苏瑶身着蓝色无菌手术防护衣，还没有进行手术，额头上就已经冒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只是她的眼神却异常坚毅，与站在另一侧的方嘉煜对视一眼，无比默契地点了点头。
    站在一旁的辅助医生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水，尽管声音都有些发抖，但还是保持着该有的专业汇报，“病人颅内的血块压迫到了脑干神经，颅内压升高。”
    “好。”
    苏瑶应了一声，灵活地转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处，动作干脆地拿起了手术刀。
    辅助医师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看向同样包裹严实的方嘉煜，眼神里满是疑惑和惊恐，开口询问道，“方医生，不是您主刀么？”
    “安静。”方嘉煜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不要惊慌，去做自己的工作。
    随后方嘉煜便有条不紊地配合着苏瑶进行开颅手术。
    手术开始的太过匆忙，以至于根本就没有来得及交代好。
    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小个子的女生，用毫不颤抖的手，精准无误地划破了病人的大脑。
    苏瑶需要时刻保持着高度集中的精神，以至于她的呼吸都放在最低最缓。
    这绝对是苏瑶做过最难的手术。
    “镊子。”
    “止血钳。”
    整个手术室只能听到苏瑶一个人的声音，尽管难度系数如此之大，苏瑶却异常地镇定，手术刀在她的手里仿佛也有了灵性，不再是冰冷的死物，而是救人的神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越响越急，莫名染上了几分催命的曲调。
    众人的心都紧绷到了极点，苏瑶的脸孔就像一面绷紧的鼓皮，一戳都硬邦邦的。
    “找到了。”
    苏瑶的眼底突然发出一种光芒，她轻呼一声，迅速动手，干脆利落堪称完美的一刀，将病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心电监护仪恢复正常，所有断崖式下跌的线条都归于平缓。
    所有辅助医师都惊住了，一个个下巴都收不住了，瞪大了眼睛，眉毛上挑，表情管理都失去了控制。
    然而苏瑶仍旧是不敢懈怠，耐心地进行血管结合、缝合扫尾。
    缝合手法更是大家从未见过的一种方式。
    有人想开口提醒，方嘉煜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做好自己的工作。
    手术完成得很成功，所有医生都发自内心地为苏瑶鼓掌，这个小姑娘的起点已经是他们这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了，果然是人外有人。
    苏瑶的腰都直不起来了，但她还是强忍着疼痛鞠了一躬，真诚地说道：“大家辛苦了。”
    “剩下的交给你了，方医生。”
    苏瑶喘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顿感疲倦。
    一直提着的那口气被彻底释放出来，苏瑶脑袋晕晕乎乎的，一股浓重的眩晕感袭来，毫无征兆地倒了下来。
    早上没有吃饭，外加进行了一场高强度的手术，苏瑶成功的低血糖了。
    她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正好，倾泻而下，撒在苏瑶的肩头。
    左手上隐隐作痛，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余光瞥向一瓶见底的葡萄糖。
    “吃点东西吧。”
    耳畔边有声音在响起，苏瑶还没缓过神来，扭过头看到了霍云琛的容颜。
    他似乎是有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觉。
    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黑色西装服帖又富有垂感，是他不常穿的款式，眼眶中是大权在握的笃定和登高望远的孤独。
    只是在看向苏瑶的时候，他将这些全都收了起来，嘴角勾起弧度，那独一无二的笑容，在他那张俊朗的容颜上，久久不肯散去。
    苏瑶从床上坐了起来，霍云琛起身将床调成舒服的角度，这种事情他从前不做，如今却要亲力亲为。
    他将一杯粥递到苏瑶的手中，然后便退回了床边的椅子坐下。
    “听他们说，你很厉害。”
    霍云琛的眼神幽幽地落到苏瑶的身上，眼神中凝结着一股淡淡的审视，同时一种无言的赞赏在空气中发酵。
    苏瑶淡然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地掠过了过去，一双清澈的黑眸中，是宠辱不惊的镇定。
    她喝了一口粥，润了润有些沙哑的嗓子，“没有，碰巧而已。”
    霍云琛用那如火炬般明亮的眼神，将苏瑶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人一样。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是在怀念着什么，“苏瑶，你很像一个人。”
    暖黄色的灯光从半空坠落下来，落到苏瑶单薄的背上，她扭过头看向窗外摇摆的梧桐树，声音都空灵了三分，“谁？”
    这一声将霍云琛从回忆里拽了出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笑了一下，仿佛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笑声中透着一股子古怪的意味。
    他刚想说什么，手机的铃声突然震了起来。
    一声比一声急促，霍云琛看着屏幕，眉头紧锁，透着一股子的嫌弃，像是看到了什么秽物一般。
    霍云琛站了起来，不急不缓地走到窗边站定，他背对着苏瑶，树影娑娑，伴随着电话那端苏若雪的嚎叫声一同在他的耳边响起。
    “云琛哥哥，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