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独子存活下来,简直难若登天。其实,犬子曾私下对我说过,霍家子弟霍海生和井氏兄弟,都是那个大师兄楚绍云杀的,只不过都是为了给他出头而已。犬子受楚绍云恩情颇多,不愿再让他多结仇怨,这才把事情都揽在自己头上。霍掌门、井庄主,我说这些话,绝无为自己儿子推脱之意,完全是因为我觉得你们应该知道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冤有头债有主,这样才能还令郎一个公道,以慰其在天之灵。”
这一席话入情入理,众人安静下来,有人道:“正是正是,咱们不找解公子,只要他说出杀手血印下落而已。”“是啊是啊,解公子也是被掳去的,命好活下来而已,真正的凶徒是杀手血印,还有那个大弟子!”
霍庭心中雪亮,解氏这番话,无非是想告诉自己,要把仇恨算在那个楚绍云头上,否则就不会让解挽舟说出那人所在。他此次前来,为儿子报仇倒是次要,当年为得一事,求杀手血印杀了自己的师父,所付的代价,就是霍氏秘籍和未出生的儿子霍海生。霍海生未能活着回来,自然很是伤心失望,但更重要的,就是拿回霍氏秘籍,否则一旦被人知道自己背叛祖宗牟取私利,那必然身败名裂。当下沉声道:“解氏能将实情告之,在下感激不尽,还望令郎能说出那贼子所在,我定将他大卸八块,为我儿子报仇!”
解氏微微点头,又看向井古田。井古田的心思和霍庭一般无二,只是不能宣诸于口而已,一挑眉,道:“在下也是如此。”
解氏微笑颌首,道:“既如此,请各位稍带片刻,我去劝劝犬子。”单林森阴阴一笑,道:“解夫人,若你就此一去,放走了令郎,又怎么说?”解氏道:“那请无上禅师和青灰道长,陪我走一趟,有他们二位在,想必各位能放宽心了吧。”说罢,转身移步后堂。无上禅师和青灰道长对视一眼,齐齐跟上。
单云贴到单林森耳边,低声道:“爹,怎么办?”单林森道:“先灭了楚绍云再说,这么多人齐心协力,他一定逃不了。”
“可咱们家的秘籍还没有到手,还有别人的秘籍……”
“事已至此,能除一个是一个。楚绍云行踪诡秘,能捉到他实属不易,还不如一劳永逸。他死了,知道秘籍下落的就只有解挽舟一人。咱们日后密切注视解挽舟的举动,找个机会再下手。”单云重重点头,道:“是。”
他两人低声窃窃私语暗自商议,却不知这厅中倒有一小半的江湖人士,心中念头和他们一模一样,其中就有井古田和霍庭二人,另一半是和杀手血印有深仇大恨,誓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厅中众人各怀心思,焦躁不安地等着解氏。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天逃班回家写文,够意思了吧,哇嘎嘎~~~哈哈
春水无情,碍断溪南路
解氏带着无上禅师和青灰道长走出大厅,解氏对无上禅师微施一礼,道:“大师,我有要事相求,还望能助一臂之力。”无上禅师长眉一耸,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事关武林弘旨,有事请解夫人明言。”
解挽舟被父亲拉入后堂,解君恩又是焦急又是后怕,道:“儿子,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自杀?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解君恩年轻时风流好玩,年岁大了又贪念杯中之物,其余俗世概不萦心,从未好好教导过自己的子女。解挽舟有何事从来不和父亲商量,更何况这些一言片语也说不明白,当下只不做声,心道:总之我不能透露大师兄的所在,他们若是就此罢手也就算了,逼迫过紧那就一死便是。如此一来心中反而宁定,坐到桌旁喝了口茶,暗自盘算一会如何避开父母,如何能当众抽出匕首自尽而不受阻碍。
解君恩一见他神情,便猜出儿子死志颇坚,却不知该如何规劝,思前想后没有主意,急得搓着双手在地上绕圈,不停向门外张望。
过不多时,解氏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对解君恩道:“夫君你去前厅招呼客人,我和儿子有几句话要说。”解君恩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道:“好好,你们,你们好好谈谈。”担忧地看一眼解挽舟,终究还是关门离去。
解挽舟起身道:“娘。”解氏微微颌首道:“好孩子,你随我来。”解挽舟只道母亲要劝自己说出大师兄的所在,正想如何推脱,不料她竟有此言,一怔间解氏已经推门出去,忙抬步跟上。
解氏绕过一个花厅,越来越向西北方向走。解挽舟几步追上,急道:“娘,此时形势危急,我绝不能独自逃脱,弄个不明不白。他们人多势众,又心怀仇怨,决不能善罢甘休。”解氏看了他一眼,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难道娘从小只教你临阵退缩么?”解挽舟只道母亲要偷偷放走自己,谁知却猜错了,心中狐疑,跟着母亲径直来到西北角落,抬头望见大门紧闭森严,竟是解家祠堂。
解氏当先走了进去。这里供奉着解家历代列祖列宗,每年年终岁尾必然纠集全体解氏族人前来祭祀,每月初一十五,解君恩身为继承祖业的长子嫡孙,还要过来上香。自解挽舟历劫归来,还没有时机进来过,只见阴暗的大堂空无一人,当中供奉的牌位密密罗列,香火缭绕,一片肃穆。
解氏拈香,恭恭敬敬拜了几拜,转头对解挽舟道:“挽舟,你离家有些日子了,这些祖宗的往事,你是否还记得?”
解挽舟正色道:“怎敢忘怀。”
解氏点点头,仰望供奉在最上面的牌位,道:“那就是先祖解异,想当年,不过是苏州城外落霞村一个毫不起眼的铁匠。但时遇一小股叛军落败进村,掠夺财物欺男霸女。先祖不畏□,挺身而出,用一只大铁锤连杀叛军一十二人,激起全村人同仇敌忾,奋力杀敌,终于将叛军赶出村外。先祖却伤重不治,数月后抱病身亡。可也就是从那以后,落霞村人对解家崇敬有加。先祖的三个儿子,皆是孔武有力的少年,成人以后仗义疏财,人所称颂。如此传了三代,直到解肆堂,偶遇江湖异人,习得一身武艺,又将剑法融会贯通,自成一体。当年和崆峒骷髅头陀、九华紫阳道人,千里追击塞北流寇,将二十六名马贼毙于剑下,从此名震江湖。”
解挽舟听着母亲娓娓道来。那些或慷慨激昂,或沉痛悲伤的往事,他从小就不止一次地听过,但此时年纪既长,经历已丰,时隔两年再次听到,忍不住心潮起伏难以自已。只听得解氏又道:“这就是曾叔祖解官柳。三年内连挑江左五十六个用剑高手,百战百胜;孤身独闯岭南七十二洞窟,毫发无损,二十五岁就创下‘梦回剑法’。他得知北方那个胡人高手,连败三十二名中原武林成名的侠士,并且大放厥辞,视天下英雄于无物,这才不惜只身犯险,孤身前往大漠,找那个胡人高手比试,结果一去再未回来。”
解氏望着袅袅升起的焚香,慢慢地道:“还有解真……挽舟,你从小就以解真大哥为榜样,立志要成为匡扶正义除暴安良的少年侠士,你可知道,为娘有多开心?”
“娘……”
解氏摆手阻住了儿子:“挽舟,你是解家的子孙,你身上流着这些先祖们的血。你肩负着的,绝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命运,还有解家的名声,还有祖宗们的名声。解家传了一百一十六年,难道,还比不上你一个大师兄么?”
解挽舟惭愧万状,却仍道:“娘,我不能……大师兄他是为了我才会成为杀手血印,我怎能……”
解氏道:“我知道让你背叛他,你心里很难受。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要怪就怪那个偷听我们娘俩说话的人,如果没有他,这件事怎么会泄露出去?!”
解挽舟猛一抬头,道:“不错!一定是三叔,爹爹六十大寿,他居然托病不来,肯定是做贼心虚!”
解氏叹口气道:“孩子,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外面那群兴师问罪的江湖中人,至于是谁偷听,慢慢查访也不迟。”
解挽舟咬牙道:“娘,恕孩儿不孝,我绝不能出卖大师兄,孩儿也绝不会令母亲为难。我这就出去,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身上,和解家绝无干系,大不了一条命陪给他们!”说完抬步便向外走。
解氏见他仍然执迷不悟,又气又急,喝道:“站住!”赶到解挽舟身边厉声道:“什么叫绝无干系?你是解家的子孙,所作所为怎么可能和解家绝无干系?”她喘了口粗气,放低了声音,“挽舟,你哥哥误交匪类,已经给家族蒙羞,难道你也要步其后尘,令得武林耻笑吗?”
解挽舟道:“娘你可以当众宣称将挽舟逐出家门,孩儿是死是活,是误交匪类还是自甘堕落,自然和解家再无干系。”
解氏浑身一震,面色顿时失却血色,变得苍白,颤声道:“你,你说什么?!”解挽舟被母亲迫得紧了,一时口不择言,话一出口便即懊悔,见母亲变了脸色,更是羞惭无地,讷讷道:“娘,我……”
解氏深吸一口气,道:“挽舟,我赶走你哥哥,你嘴上不说,一直心里不痛快,是不是?”解挽舟低头不语,扪心自问,似乎确是如此,只不过他从小对母亲极为尊重,甚少违逆,因此不敢深思。此时母亲居然和外面那群江湖正义人士一同逼迫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反感这才升腾起来。
解氏道:“挽舟,你设身处地为为娘想一想,当时青城派掌门就在面前,挽风不但背弃婚约,而且居然是和魔教前任教主勾勾搭搭情形暧昧,我若是有一星半点对儿子维护之意,青城派日后在江湖上,会怎样编排我们解家?他是我一手养大,难道将他赶出解府,我心里就好受么?”解氏说到这里,牵动情肠,泪水簌簌而下,“你说楚绍云就是杀手血印,我可曾对你有过只言片语责备之意?今日之事,实在是非常时刻迫不得已,你却口口声声只是不肯,甚至不惜自尽。你这一死一了百了保全情意,有没有想过解家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有没有想过父母双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悲恸欲绝?挽舟,你爹已经六十岁了,就算他长命百岁,还能活几十年?他已经死了一个儿子,如今另两个儿子又先后身遭变故,你叫他怎么能受得了?挽舟,将楚绍云的下落说出来好不好?就算娘求你了……”解氏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噗通一声,居然跪到解挽舟面前。
解挽舟肝肠寸断五内俱焚,慌忙扶住解氏,嘶声道:“娘――”眼中流下泪来。解氏知道儿子已然松动,也不催促,只是怔怔地望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见解挽舟极慢极慢地点点头,道:“我们约好今晚酉时,在城东小湖边相见,不见不散。”顿了顿又道,“须得在湖边大石上,点燃几根月麟香。”声音极低,几不可闻。
解氏破涕而笑,欣慰地道:“好孩子。”推门走了出去。
解挽舟僵立在祠堂中,静静地等了一盏茶的工夫,转身冲出门去。他料想母亲一定将消息告知前厅各位江湖中人,他们一定在商讨如何对付杀手血印,自己得快些赶到小湖旁树林边,留下讯息,免得大师兄落入埋伏。
他没走正门,径直来到西北角,那里有个平日里仆人出入买菜洗衣的小门,他小时常常从此处溜出去。哪知他刚到门前,忽觉身后一阵劲风掠过,暗道一声不好,侧身疾避,紧接着大椎、肩井等后背几处大穴同时一痛,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阿弥陀佛。”无上禅师口宣佛号,和青灰道长慢慢踱了出来,道:“解夫人料事如神心计过人,老衲佩服。”解氏从花树后站起身来,方才一直在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生怕被解挽舟听到,此时方悠悠叹了口气,道:“知子莫若母,我这也是没办法……”
青灰道长道:“令郎重情重义宅心仁厚,是性情中人,经此一事,必会有所了悟,在武学境界上,势必会更上一层楼,日后造诣,必不在令兄之下。”
解氏知道他所说的“令兄”是指解挽舟的长兄解真,而绝非解挽风,脸上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道:“多承道长吉言。”她望着两名家丁将解挽舟小心抬起,极轻极轻地道,“只求他醒来之后,不要恨我……”
阿右用早膳时,便觉周围气息有异,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碗筷,暗自打量身边的情形。
他眼下仍是楚绍云的装扮,沉默寡言不喜热闹,又怕被江湖人看出破绽,因此并未出席解君恩的寿宴。但解氏顾虑周详,仍是备下上好的席面,命人端到他房中来。门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来来去去的家丁个个匆匆忙忙笑逐颜开。但阿右仍是在这一片纷扰混乱之下,发觉给他上菜的两个小厮,低头时彼此偷偷对视一眼,目光中别有深意;发觉门外服侍的家丁,骤然多了起来;发觉平日里服侍他的三个侍仆,在廊下窃窃私语,看他走过来,却又闭口讪笑;发觉他们只是偷眼打量自己,不敢抬头直视自己的目光。
阿右将一切细细看在眼里,却不说话,只是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一步一步闲散地踱到院门前。一个壮汉凑上来赔笑道:“楚公子,前院乱得很,您喜静,还是别过去了,小少爷吩咐过,您有什么事,只管叫他们去做。”又对两旁侍仆立起眼睛,喝道,“干什么呢,你们?!不好好服侍楚少爷,一个一个偷懒耍滑,等会小少爷过来一定生气,你们等着挨板子吧!”
阿右心里冷笑一声,脸上毫无表情,转身慢慢走回房中。两个小厮迎上来,道:“楚公子,您看看这席面菜肴口味如何,小少爷还特地命人给您备下的好酒。”
阿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道:“这酒不好,怎么挽舟没说我喜欢喝辣的么?”其实这酒哪是解挽舟命他们拿来的,两个小厮心虚,面面相觑,一个反应快,立时笑道:“啊,对了,小少爷是说过的,是小的弄错了。楚公子你别见怪,我这就给你换去。”说完,提起酒壶慌忙跑出去换酒。
阿右起身走到床前,抽出长剑,用手帕细细擦拭,突然皱眉道:“谁动了我的剑?”那个小厮吓了一跳,急道:“没有没有,怎么会。”阿右死死盯着他:“没有?没有这柄剑怎么会有个缺口?”那小厮连连摇手:“真没有真没有,谁敢动您的剑?”阿右手指在剑锋上轻轻一抹,道:“那这缺口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看了一眼,长剑迎着阳光,白光耀眼,哪里看得到什么缺口,不由自主上前几步,想要看个究竟。就在他将上未上之际,阿右长臂疾伸,那小厮只见眼前光芒一片,再想躲时,长剑剑锋已然抵在咽喉,耳边响起阿右阴狠的声音:“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敢说一句谎言,我割了你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和一个老教师聊天,他对我写文不及时更新提出了很严厉的批评。因为他就是天天在网上看小说的读者之一(当然不是看)。他说随意坑文是极度缺乏责任心的表现,而长时间不更文也是如此,至于孩子太闹工作太累都是借口啊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我自己对这个文缺少信心,兴趣全无。然后说,既然开文了,就说明这应该是个完整的故事,就算中途因为某些原因而不喜欢,也应该更完它,这是对读者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坚持到底一丝不苟,这样才能对得起写手这两个字,才能对得起许许多多蹲坑的读者。
总之说的我是汗颜无地,惭愧不已。
这个文其实已经很脱离我的掌控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主角性格一直暧昧不清。我只顾着讲故事,而忽视了人物性格的塑造。因此越写越没有信心,越写越不爱写。可是那个老教师说得对,既然开坑了,就得完结它。更何况这种缺陷早就有,早在写《巫天下》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可见我急需要写一个故事情节复杂而人物单薄的文,这是一种冲动,在巫天下时已经显露,我控制了,但是现在发现,控制不了。那么,就写吧。
这个文不是个好文,我自己承认,缺点太多,自己知道,各位亲就当笑话看看吧。
这个文也是个好文,对我自己来说是如此。因为当初我真是不想再写了,完全是勉强开始,就像我在文案中说的,我怕不写就真的再也写不了了。于是一直坚持到现在,幸好的是,这个文虽然不怎么样,却把我写文的感觉提起来了,构思也多了,所以,我相信,以后会好的。
罗里罗嗦说了半天,算是对各位的解释和道歉吧。
各位一直包容爱护我,真是十分感激,但是却不想用这种包容和爱护成为自己懒惰的借口,所以,来吧,不要大意地鞭策我吧,嗯,让我日更吧!!!!快点完结吧!!!然后开新坑吧!!!
春已无情秋又老
那小厮只觉剑锋冰冷,森寒入骨,吓得浑身发抖,颤声道:“我……我不知道……”阿右也不和他废话,一手紧紧捂住那小厮的口鼻,剑锋轻轻一勒,血痕立现。那小厮的惊骇呼叫全被堵住,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阿右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老老实实说话,我饶你一命。”那小厮惊恐的双眼瞪得溜圆,冷汗涔涔而下,面色惨白如死。
阿右慢慢松开捂住他口鼻的手,那小厮紧喘息了几声,颤声道:“我……我真不知道……”见阿右又眯起眼睛,慌忙接口,“是夫人吩咐的!她命我们好好服侍你,但是别让你离开这个院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隐隐已有哭腔。这小厮果然是得了解氏的命令,她听解挽舟说这个大师兄是其弟子冒充的,武功不高,因此不能请到寿宴中,以免露出破绽。但解氏不会武功,自然也不知道所谓武功不高究竟是何地步,至于杀人有时也用不着武艺高强,更是没有想到,因此百密一疏,倒让阿右钻了空子。
阿右见问不出什么来,事态紧急不容多想,并指戳了那小厮身上几处大穴,令其浑身无力放倒床上。双手并用,褪掉他身上的衣服。
那小厮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眼睁睁看着阿右将二人身上衣衫交换,又从随身包裹中拿出许多瓶瓶罐罐,背过身去对着铜镜在脸上细细涂抹。不消多时转过身来,居然变得和自己一模一样!
阿右又向床边走来,对着小厮伸出双手。那小厮以为他要掐死自己,一颗心蹦到了喉咙口,张大嘴却发不出声响。哪知只觉脸上一凉,竟是阿右在为自己乔装改扮。阿右动作极快,两三下就已弄得妥当,上下端详了一阵,自觉毫无破绽,心中有丝得意,对着床上的“楚绍云”毕恭毕敬施了一礼,半弓着身子道:“那请楚少侠好好休息,小的就不打扰了。”那小厮惊骇地发现,眼前活脱脱就是另一个自己,无论语气、声音、举止、神态,甚至说完话总要扯一下嘴角的小动作,分毫不差。
阿右见那小厮震惊的神情,知道自己装扮得极像,心中得意更甚,抿嘴笑了一下,旋即垂下眼睛,又是那副卑微的模样,转身走了出去。
刚到门前,就见另一个去换酒的小厮正赶回来。阿右伸出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悄声道:“他吃了饭说要休息,你别进去打扰他。”那小厮长出了一口气,道:“吓死了我,还以为他发觉了呢。切,什么大师兄,原来是个假冒的,还说咱们的酒不好。乡巴佬,喝过什么好酒?累得小爷又多跑一趟。”撇一撇嘴,满脸不屑。
阿右嘻嘻笑道:“可不是嘛。”顿了顿又道,“前厅热闹得紧,趁他睡觉,咱们瞧瞧去不?”那小厮连忙摆手,道:“可别去可别去。听说都快打起来了,那么多人都带着兵器,到时候刀枪无眼,咱们可别吃瓜x。”阿右点点头道:“那行,我去解个手,你守着。”那小厮打个呵欠道:“他都睡了我还守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去偷懒么?嘿嘿,嘿嘿,反正院门处有人把守,用得着咱们?小爷我也得睡一觉。”
阿右只笑,也不反驳,拍拍那小厮,大摇大摆走出院子。他恼恨那小厮背地里说自己的坏话,因此一拍之间,已然下了毒。那小厮回房去歇息,半夜时分突然肚痛,犹如被人用刀破开肚子,寸割肝肠。请了好几位郎中,吃了无数苦药也不见效。每日早中晚各痛上一个时辰,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过一个月有余,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小命险些丢了。
阿右辨清方向,径直向前厅而来。此时厅中众人已得了楚绍云的消息,或大声争辩、或窃窃私语,纷乱不堪。只听得无上禅师缓缓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杀手血印虽然罪大恶极,但若能到寺中听禅论道,化解戾气,也不失为救人一途。”
霍庭阴森森地道:“大师,活捉未尝不可,不过未必得烦劳少林看守。霍家有地牢一处,机关暗道密布,关在里面万无一失。”
单林森摸摸胡子,和蔼地笑道:“霍家和少林都离得太远,杀手血印有没有同党还不好说,难免途中出错,不如关在单家庄。”
解氏慢悠悠地道:“若按单老爷子的意思,关在解家最安全不过。”单林森没想到她还在这里等着,双眉一轩,刚要说话,却听解氏续道,“只不过犬子和杀手血印素有交情,关在这里只怕诸位不放心。无上大师,佛家虽有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也有除魔卫道金刚杵。依我浅见,杀手血印恶贯满盈,百年来与武林诸多门派皆有仇怨,不共戴天,这次好不容易得了他的下落,可不能心慈手软。”
此言一出,立时有人高声应和:“正是正是!杀了他为我爹报仇!”“我段家庄被他杀了五口,就死他一个抵命,便宜他了!”“杀了他,杀了他!”
井古田干巴巴地道:“活捉下来废其四肢,每日痛加折磨,令他生不如死活受罪,倒比一刀了结好些。”
“不错,这个主意好!”“嗯,捉来一刀一刀活刮了他!”
无上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厅中一片群情激昂,倒像是已经将楚绍云捉到眼前一般,谁也没注意到墙角那个不起眼的小厮。
阿右听得分明,这些人心思并不一致,有人想要立时杀了楚绍云解恨,有人想活捉他关到自己家中。他却不知要杀了楚绍云的,是和杀手血印有血海深仇;想要活捉他的,却是当年有求于杀手血印,后将自己孩儿抵在金沙岛上,妄图捉住楚绍云,好询问那些武功秘籍的下落。
阿右心眼转得极快,他们怎么能知道师父今晚会出现在城东湖边?这件事只有自己和解挽舟知道――啊,原来是解挽舟!
阿右一想到此处,心中最先涌上的,居然不是焦躁危急,而是莫名的欣喜。眼前又浮现楚绍云面对解挽舟时,那种温柔的笑意,虽然很淡很浅,但那种爱护和包容却是无可置疑。师父啊师父,你知不知道,你对那人掏心掏肺死心塌地,那人却在这里出卖你!
阿右悄悄退出大厅,便要向门外走去,须得快些找到师父,告诉他这个消息。刚到前院,又停了下来。且慢,先不忙。一来,是眼下毫无音信,不易找到师父;二来,师父对解挽舟信任有加,怎会相信我说的话?再者,出卖师父的是解挽舟,不是我,我着什么急?若是师父得知解挽舟出卖他,得有多么伤心失望,而在他伤心失望痛苦万端之时,守候在他身边的,居然是我这个唯一的弟子,那他又得对我如何另眼相待?
阿右站在当地仔细思忖,越想越觉得兴奋不已。嗯,须得让师父陷入埋伏,这样他才能彻底相信是解挽舟出卖了他,而在他力战群雄生死一线之际,我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和他并肩作战力抗强敌,到那个时候,他才会知道,在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不是师弟解挽舟,而是我这个徒弟!
阿右一想到楚绍云面露微笑,对自己温柔体贴,关怀备至,一颗心不禁怦怦乱跳。他生性淡漠,对情意二字看得极轻,不知为何,竟对楚绍云怀有别样的情感。那种感觉,像是对强者的倾慕和依赖,又像是对那种不易表露的温柔的向往和渴望。也正是因为如此,而对解挽舟怀着深深的嫉妒和怨恨。他眼下最盼望的,就是楚绍云在得知被解挽舟出卖之后,怒火中烧,将解挽舟碎尸万段。
阿右没有离开解府,反而走回自己房中,暗自盘算,他们会在戌时动手,那自己就晚半个时辰再去,到那时师父深陷重围,自己突如天兵而降,可有多好。
他毕竟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想事情一厢情愿,楚绍云在他心目中,就是天神一般,无所不能。他却没有想过,楚绍云在江湖众多武林高手的围攻下,能否坚持半个时辰而不死?就算他出现,楚绍云又如何能带着个武功不高的孩子全身而退?
那小厮躺在床上,心惊胆战地看着阿右去而复返,却见另一个自己诡异地一笑,道:“我想放了你,只不过你得乖乖地听话。”
那小厮恨不能立时便点头应允,苦于无法动作。只听阿右道:“我现下不逃,戌时才逃。当然了,你也可以在我放走你之后,快去向老爷太太禀报,在戌时之前将我关起来。可这样一来,整个解府都会知道你曾经被我捉住,险些让我逃了。那么就算去告密,顶多也就称得上将功赎罪,半点好处也没有。你也知道,他们看在你家小少爷的面子上,是不会如何为难我的,说不定解挽舟还会对你怀恨在心,日后找你的麻烦。”他漫不经心地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裹,随意扔在床上,“不过,你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拿着这些银子得点好处。反正戌时已经换成另两个家丁服侍我,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既不必担干系,又有银子可拿。你若是选第一个主意,那可不好意思,我就得杀了你灭口;你要是选第二个主意,就眨眨眼睛。”
那小厮半点不犹豫,眼皮眨起来险些抽筋。阿右点点头,将二人身上衣衫换了,用水洗净脸上装扮,这才解了那小厮穴道。沉声道:“你去沏壶茶来,把这包裹扔了。”又已恢复楚绍云的声音。那小厮福至心灵,高声回道:“是,楚公子。”拿起小包裹忙不迭走出房间。
阿右料想那小厮胆小怕事,绝不敢背后捣鬼,泄露自己行藏。如果自己不回来,一旦被人发觉,打草惊蛇,他们改变计划,可是糟糕之极。
果然,刚过半个时辰,解氏命人端了几样小菜走进来,笑道:“方才只顾在前厅招呼客人,怠慢了楚少侠,楚少侠千万别见怪。挽舟脱不开身,特地嘱咐我过来看看。”阿右慢慢站起身,道:“不敢。”
解氏见他神态自若,似乎对前厅变故丝毫无觉,放下了心,吩咐下人将菜肴摆在桌上,道:“给你添几样热菜,有什么不妥帖的尽管提,就像和自家一样。”阿右道:“嗯。”解氏知他素来沉默寡言,也不以为意,微一颌首,微笑着离去。阿右老实不客气,据案大嚼,将菜肴吃了个七七八八,躺倒床上和衣而睡。
前厅中众多江湖人士商议一个多时辰,不管出于什么意图,终究还是想活捉杀手血印的更多些。青灰道长便提议集中各派武林高手,在湖边焚香处形成一个包围,其余诸弟子分散湖边林中各处,离得远些。杀手血印武功高强,稍有不慎便会令其发觉有异,须得小心从事。待杀手血印到得焚香之处,落入包围,再一拥而上,一举擒获。若其负隅顽抗,即可就地诛杀。
众人纷纷相和。
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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