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分好多种，有的有用、有的有面儿，范东升显然哪种都不是，但绝对是个有趣的朋友，有他这种朋友做死党，生活绝对不会无聊。
    “我辞职了。”范东升应该没看过热搜新闻，本来还在追问“苏大小姐”的问题，立刻被方同一句话转移了话题。
    “太好了！”范东升果然是损友，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兴高采烈地非要翘班庆祝一下。
    方同开到普贤街接他，还没等车停稳，一个西装男就钻进副驾。
    “热死了，快！空调开到最大。”
    方同一扭头，看见范东升西装、衬衣、领带，大热天还捂得严严实实。
    “你有病啊？穿得这么正式，不怕起痱子吗？”
    范东升扯开自己的领带：“你懂什么？这叫职业。来！兄弟，支持一下我的新工作。”
    说着，他扔了一本画册给方同，上面写着一句闪亮的广告语：“富泰墓地，上流选择。”
    “来一套？”范东升拍了拍画册上的图片，“独立 house 设计，地下三层，独门独户，全背阴朝向，背山环水，聚集天地精华，可保子孙兴旺、官运亨通。高端墓地，绝对是上流社会的选择。”
    方同翻了翻里面的价格，撇撇嘴：“我还是选择下流吧。”
    “果然是个下流胚子，告诉你现在实现阶层跨越的路子不多了，墓地是最后的选择，不为自己也为子孙考虑考虑吧？”范东升的销售话术一套一套的。
    “我女朋友都不知道在哪儿？考虑什么子孙？还是先考虑考虑工作吧。”方同叹了口气。
    “切！瞧你唉声叹气的样子，不就是辞职吗？本少爷平均每个月辞职1.5次，我说什么了吗？”
    方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要是个拆二代，肯定比你会游戏人生。”
    传说中那种穿着拖鞋拎着一大串钥匙整天悠哉悠哉收房租的逍遥人士，范东升就算一个，但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
    范东升不甘寂寞，整天折腾各种幺蛾子，卖过保险、做过微商、当过裸体男模，还去夜店混过氛围组，不为了钱，一切只为了好玩。
    “哎，以前听你说有个房客是写娱乐产业公众号的？”方同突然想到一件事。
    “是有一个，三个小屁孩开了个工作室，这个月房租到期还没交呢。找他们干什么？你要爆皓娱的料？”
    方同神秘一笑：“你以为皓娱会真的放我走？我总得抓些筹码在手里。”
    “你在皓娱不是认识一大堆大v号吗？为什么要找这种小号？”
    “小号才会出其不意啊。”
    范东升对娱乐行业不太了解，但还是带着方同找上门去。
    路上，开到普宁街的时候，方同突然把车停在路边。
    对面是耀州的一个老旧的创意园——鼎耀创意园，三大娱乐传媒集团里至少有两家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但如今只剩下一些不入流的小公司。
    方同下了车，拿出手机拍了一张“鼎耀创意园”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又配了一句“新起点，新战场”的文字。
    “这又是玩的哪一出？”范东升一头雾水。
    方同也没有多解释：“先放个烟雾弹，引蛇出洞。”
    ……
    广福小区是个老式民居，范东升家单在这个小区就有三套房，他们家自从拆迁发了财，从此开了窍，一直到处买买买，现在已经是耀州有名的包租公。
    方同要找的工作室就在其中一套民房里，进门一看果然有些创业的味道。三个小伙儿连住带工作都在里面，个个蓬头垢面，脸上还挂着黑眼圈。
    “范……范哥，你怎么来了？房租能不能再缓两天，我们马上就有钱了。”
    “你们真能挣到钱？这一行我是不懂，但我哥们是皓娱传媒的总监，你们蒙得了我可蒙不了他。”
    领头的小张一听果然好奇地打量着方同：“哥……您是皓娱哪个中心的？”
    “综艺中心，不过是以前，刚辞职了。”
    小张一脸欣喜地问：“综艺中心？您是罗旭还是方同？”
    “方同。”
    “昨天你们的《仲夏夜之梦》怎么没上特别节目？恋爱类的节目不蹭七夕的热度简直太可惜了。”
    方同眼前一亮，觉得自己应该是找对了人。
    来的路上他研究过这个公号，虽然他们只是三个从大号工作室辞职的愣头青，但野心可不小，他们的公号没走娱乐八卦路线，而是走的正经的娱乐产业分析路线，试图用专业性撬开市场。
    他们果然捕捉到皓娱缺席七夕节特别节目的不寻常之处，看来还是有些职业敏感性。
    方同却故意淡淡地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有原因吧。”
    小张不死心拉着方同软磨硬泡：“方哥，你都辞职了，就给我们爆点料嘛。”
    “我虽然已经辞职，但还是有保密义务的，哪能随便爆料？再说了，一个前员工的爆料能有什么可信度？”
    小张挠挠头不解地说：“您是皓娱的总监，而且是《仲夏夜之梦》的前制作人，怎么会没有可信度？”
    “当然不可信，很容易被别人理解为是前员工为了泄愤的恶意攻击，这种爆料的可信度还不如一个路人呢。”
    小张果然上路，眼珠一转赶紧追问起来：“方哥，你觉得谁爆料比较可信？”
    方同笑了笑：“任何一个节目放弃这么重要的时间点，显然是节目内容出了问题。如果连后期都弥补不了，那就是录制时留下的问题。”
    方同看了看小张，接着提示道：“听说这一期的《仲夏夜之梦》是在海州的七灵山度假村录制的，这种恋爱真人秀的录制起码在度假村里呆上十多天，如果录制期间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酒店的员工、周围小超市的老板、看热闹的大爷大妈是最清楚的。”
    小张还是有些疑惑：“这些人说的话能有公信力？”
    “怎么没有？他们跟节目没有利益相关，说出来的全是无心之语，虽然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却能拼凑出一个详实的故事，有细节、有画面，相互之间还有佐证，远比我这个前任总监要可信得多。”
    “我懂了，方哥！我们这就去海州跑一趟。”小张立即恍然大悟，又一脸机灵地看着方同，“方哥，你说这稿子什么时候出来比较合适？”
    小张已经反应过来，方同嘴上说不爆料却给他们指明了方向，显然是有深意的，只是不方便明说而已。
    方同想了想：“一周吧，这种稿子你们连采访带写稿，怎么也要一周才能完善。”
    “一周……我明白了。”小张算了算时间，一周后是《仲夏夜之梦》正常播出的时间，原来方同是要赶这个时间点。
    一旁的范东升一头雾水，看他们打着哑谜，方同跟小张心照不宣地相互点了点头，才跟着范东升出去。
    “好好写！房租给你们延后一个月。”范东升作为房东果然很豪气。
    出了门，方同掏出手机一看，朋友圈里下的鱼饵动静不小，一大堆圈内人士在底下跟他互动起来。
    方同还没看完，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方同，你怎么去了一个小公司？”打电话的是乐锐传媒的老于，以前在行业峰会上聊得不错。
    “我倒是想去乐锐或者新东，只怕邢有达已经给你们两家打过招呼了吧？”
    “唉，你怎么跟邢有达闹得这么僵？”老于嘿嘿一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也不能这么仓促，随便找个小公司也太不划算了。”
    “小公司也挺好。”方同一笑，“皓娱当年不也是从小公司做起来的？”
    “哈哈，你小子够种，我看邢有达是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对手出来。”
    老于的电话没什么实质内容，只是象征性地慰问几句，他是乐锐的中层，即便想帮方同也有心无力。
    方同猜得没错，邢有达果然不打算让他进其他两大集团，幸亏方同没打这两家的主意，要不然肯定碰一鼻子灰。
    刚挂了老于的电话，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方同，我是皓娱人事部的。”
    “有事？”
    “我想提醒你一下，当时你是跟皓娱签过竞业条款的。两年之内你不可以在任何一家同类型的公司任职。”
    果然不出他所料，邢有达连小公司也不想让他去。
    杀人不过头点地，邢有达却想让他走投无路，然后下跪求饶。
    白日梦真的这么香吗？就怕变成噩梦……
    “嗯……我是签过，不过我记得竞业条款是在支付竞业补偿的前提下才生效。”方同提醒道。
    大部分公司的关键职位在入职的时候都会签署竞业协议，这是作为聘用的前提条件。不过离职的时候公司会有所考量，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触发。只有公司觉得你的离开有可能会对业务造成伤害的时候，才会支付补偿启动竞业条款。
    如果这个条款一旦触发，离职员工断然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打电话就是通知你，财务已经把一整年的补偿金打给你，所以竞业条款已经生效了。”
    方同稍稍有些意外，竞业补偿一般都是按月支付，不料邢有达施压心切，竟然出手这么大方。
    “那就太好了！放心，我肯定会遵守竞业条款的。”
    方同挂了电话，脸上别提多开心了，看得范东升更加迷糊。
    “你真不打算干综艺了？”
    方同神秘一笑：“有人送钱给你难道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