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夜，直到早上方同才迷迷糊糊睡着。
    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苏渔扎着一条马尾总在面前晃来晃去。
    “方同，你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方同，你怎么还没下班？我要回学校了，再晚学校就要关门了。”
    “方同，今天有个星探找到我了。”
    一转眼，苏渔又变成舞台上星光熠熠的样子，眼神里尽是温柔，手里却端着一杯果汁，在他耳边说：“方先生，你为什么五年都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一梦见果汁，方同的肚子又“咕噜”一下，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下了床才发现双腿无力，昨晚在卫生间蹲成了一只“软脚虾”，一拐一拐地强撑着赶去公司，一进门就被大家围住了。
    “同哥，你现在成新闻人物了，媒体说你是比郑耀廷还幸运的男人。”
    “同哥，你没多要几个签名吗？”
    皓娱传媒虽然也是娱乐圈的一员，同事们对于明星并不陌生，可苏渔却是高高在上的传奇，从来没参加过任何一档综艺，大家对她的好奇不亚于普通粉丝。
    方同挠挠头抱歉地说：“昨晚光顾着吃饭了，忘了要签名。”
    “切！”同事们纷纷鄙视方同的无耻行径。
    回到办公室，方同打开电脑一搜，发现自己果然是昨天最大的新闻。
    媒体也是成心，故意选了一张极为戏剧性的照片，照片上苏渔和方同手牵手地站在一起，郑耀廷则抱着一大捧花站在一侧，眼睛悻悻地瞪着方同。
    幸好没人发现他跟苏渔的“秘密”，要不然就更劲爆了。
    “咣”的一声，突然一个同事慌慌张张地推门闯进来，方同正看得起劲，被吓了一大跳。
    同事的神色有些古怪，指了指方同桌上的电脑，“同哥，你快看看邮件。”
    “什么邮件？”方同被他搞得莫名其妙，顺手点开公司邮箱，里面果然有一封人事部抄送给所有人的邮件。
    方同愣了愣，看到黑色粗体的醒目标题上写着“关于我司员工方同擅自旷工外出参加粉丝见面会的处罚决定”。
    开什么玩笑？皓娱传媒从来都是弹性工作制，更何况他还是个总监。
    方同倒是想忙起来，但却被架空了。要说旷工，这半年他每天都在旷工。
    无耻！竟然用这种低级的手段来排除异己，方同的怒火“腾”地一下窜起来。
    不对！方同冷静下来，打开邮件仔细研究起来。
    原来人事部决定撤销他的总监职位，保留策划部工作，作为普通员工任用。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又或者是……
    方同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
    皓娱大厦十楼，办公室门上嵌着“综艺事业中心总经理——邢有达”的铭牌。
    一个小胡子毕恭毕敬地站在邢总的桌子旁，正是邢有达安排下去架空方同的罗旭。
    “老大，为什么不直接开掉他？这家伙是前任秦总一手栽培出来的人，留着迟早是个麻烦。”
    “你懂什么？”邢有达往椅背上依靠，端起桌上的茶杯，“这种考勤制度象征性地惩罚一下还行，真要开除掉他就有些勉强了，毕竟他在集团里还有些口碑。”
    “哦……”罗旭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他肯定受不了这种处罚，您是想逼他自己辞职？这样集团里谁也说不了什么。”
    “不！这小子还是有些才气，我是想留住他。”
    “留住他？”罗旭一头雾水，“他这种不听话的人怎么能留住他呢？”
    “所以首先要收服他，如果他以后能够看清形势，我当然要留住他。”邢有达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罗旭听了直挠头，有点跟不上邢有达的节奏。
    “所以您是想先杀杀他的锐气？不过……这小子骨头硬的很，说不定他会直接辞职。”
    “辞职？他现在皓娱的总监，起点可不低，太小的公司根本没有他的发挥空间。三大传媒集团里除了皓娱，剩下就是乐锐和新东，他的选择可不多。”
    “噢——”罗旭恍然大悟，“咱们可以在乐锐和新东给他使使绊子。”
    邢有达有些不悦地瞪了罗旭一眼：“用得着这些小手段吗？直接打个招呼就行，你当皓娱这业内老大是白当的？”
    “对对对！等他碰壁之后您再出手，最后还得乖乖地回来投降认输。这小子是个综艺狂热分子，肯定舍不得离开这个行业。”
    罗旭说完又有些犹豫，疑惑地看看邢有达。
    “老大，对他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吗？”
    “开掉一个下属算什么本事？收服一个曾经敌对的下属才是能耐。”邢有达笑得很是得意，仿佛自己是那个掌控一切的如来佛，想要捏住手掌心的孙猴子。
    罗旭无法理解领导的境界，心里总觉得领导多此一举，但嘴上可不敢说出来。
    领导就是领导，连趣味都这么与众不同。
    “万一……他随便去家小公司呢，皓娱也不可能影响到所有公司吧？”
    邢有达面色淡然地抿了口茶：“方同是个聪明人，总不会跟自己的职业前途过不去吧？除非他离开这个行业，要不然我自有办法。”
    罗旭正要奉承几句，邢有达突然严肃地叮嘱道：“如果方同真的辞职，你亲自给我把交接工作做好了，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您放心，老大！”
    ……
    罗旭刚走没一会儿，方同的辞职邮件就发了过来。
    邢有达微笑着拿起电话：“刘秘书，让方同来找我一下。”
    过了一会儿方同敲门进来，邢有达看到方同的脸上出奇地平静，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心里稍稍感到有些意外。
    “想好了？”
    “想好了。”
    邢有达表现得很大度，像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一般，“出去闯一闯也好，你是皓娱培养出来的人，遇到挫折可以再回来，皓娱永远对你敞开大门。”
    谁也没提人事部的处罚，他们都知道那不过是个表面的借口而已。
    “考虑去哪家？乐锐、新东？”
    “还没想好。”
    “要不要帮你给乐锐或者新东推荐一下？”
    方同冷笑了一声：“好啊，多谢邢总。”
    “小方，你的确是有些才华，我来综艺中心之前就听说过你，27岁在皓娱当上总监，你是最年轻的一个。”邢有达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但任何一个公司都希望员工的才华能发挥在正确的方向，我想乐锐和新东也不会例外。”
    “我是做节目的，只追求节目效果，其他的事情概不负责。”
    “追求节目效果没问题，但也要会做人。”
    “你是说……听话？”
    “换个说法是对公司的忠诚。”
    邢有达这顶帽子扣下来听得方同不禁笑出声。对于他来说，对节目效果负责就是对公司最大的忠诚，但邢有达显然不这么看，他考虑的永远是节目以外的东西。
    “好吧！看来我说服不了你。”邢有达转过身打算结束谈话，“希望你在未来的公司一切顺利。”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祝福，但也可以理解为威胁，方同冷笑不已：“邢总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不用说的那么直白，但意思彼此都清楚。
    ……
    回到办公室，罗旭已经等在那里，说是邢总交代办理交接工作。
    其实方同的大部分工作早就被人接手，需要交接的东西并不多，但方同还是有模有样地走了一下流程。
    罗旭也很谨慎，他对方同的工作内容本来就不算熟悉，把方同交接的内容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
    “罗总监，你看还有什么需要交接的吗？”方同递上一张事先打印好的交接证明，“如果没有，麻烦罗总监签个字。”
    一个没有漏洞的离职手续同样也是他需要的。
    一听说要签字，罗旭又心虚了，再把交接的内容重头检查了一遍。
    节目组的所有人都知道，其实方同才是节目的灵魂，灵魂这种东西又怎么可能在一张薄薄的交接单上交代清楚？
    灵魂只有装在大脑里面才有价值。
    同事们个个面色有异，但也只敢偷偷跟他眼神交汇一下。
    一个不大的小纸箱，这是他这六年从皓娱集团带走的所有东西。
    职场上，辞职和被辞的桥段每天都在上演，但被人用卑劣的手段赶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更何况不知道还有多少阴险的手段等着他。
    综艺中心总经理在皓娱集团是级别不低的高管，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中层下属，方同非常不齿。
    作为一个领导可以傻x，起码别太卑鄙。
    方同已经出离愤怒，但面色平静地抱着纸箱，潇洒地跟大家说了声“拜拜”，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愤怒。
    用态度表达出来的愤怒是最无力的，只有行动才是别人听得懂的回应。他知道邢有达在等他后悔，但他相信邢有达才是注定会后悔的那个。
    刚到地下车库，手机“叮”地响了一下，方同腾出手掏出来一看。
    又是苏渔的微信：“好点了吗？我请你吃饭赔罪？”
    还来这一套？方同一看到苏渔的微信就开始肚子疼。虽然今天的事情怪不到苏渔头上，但方同实在没心情陪她胡闹。
    “没空！”方同回完微信刚把手机放起来，电话又打了过来，在衣服口袋里震来震去，无奈只得再次掏出手机。
    “苏大小姐，都说了没空。”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声，明显愣了一愣。
    “什么苏大小姐？我是范东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