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漪脸色僵了僵，“这事儿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城城昨天受了点惊吓，一会儿麻烦你哄哄他。要不你留下，吃了晚饭，我让肖大哥送你回去？”
    “不了。我去和城城说说话就走。我妈他们还等我回去吃饭呢。”齐巧巧和苏漪一起进了老爷子的屋。
    屋里，城城和老爷子坐在床上，老爷子眯眼笑听孙儿给他讲故事，脸色和心情都开朗不少。老徐坐床边，也听得入了迷。时不时问城城一些问题，一个劲夸他聪明，讲得好。小家伙缓过劲儿来，变得活泼神气了。
    齐巧巧见城城不像惊吓过度的样子，问候过老爷子，同老徐寒暄两句，又和小家伙说了几句话，便骑车回家了。
    苏漪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来做早饭，她蒸了一蒸笼葱花卷和玉米卷，花卷个头有成人拳头那么大，卷成半绽放的玫瑰花形状。
    葱花卷的主原料是精细白面粉，雪白的花卷上零星点缀着鲜绿而细碎的小葱段。揉面时，苏漪还将一点肉沫、花生油和些许五香粉与面团融合在一起，使得蒸好的葱花卷吃起来口感微咸，有一点点麻。肉香、葱香、五香粉和面粉的香味完美地糅合在一起，组成一股叫人闻了食指大动、涎水分泌过快的味道。真尝到一口热乎乎、香软可口的葱花卷，叫人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往下吃了。
    而玉米卷的原料主要是细玉米粉，加了一点精细白面粉和发酵粉。苏漪将两颗冰糖融化在热水里，等水变凉才倒在粉堆里揉搓，揉好面团做花卷前，苏漪将分好的小面团压平，往上面加入些许盐，用筷子蘸了点花生油在面皮上抹了抹，然后将之弄成形状可爱的花卷，放入蒸笼蒸，不一会儿，便蒸出几个黄澄澄、软乎乎、面皮莹亮的玉米卷。
    城城和老爷子比较喜欢吃微甜的玉米卷，苏漪和肖义则更偏好咸香口味的葱花卷，他们的食量大些，所以苏漪的葱花卷做得多些，做了十多个，玉米卷只蒸了五个。
    蒸笼下面是苏漪熬的大米粥，粥里除了大米，还有碎花生粒、红枣、枸杞，养气补血的，不管老小，吃了都好。
    花生是去副食品店买的，红枣和枸杞是苏漪麻烦龚医生帮忙开的，医院给苏漪称了半斤枸杞、三斤红枣，苏漪回家后从自己的打赏后台里多放了些红枣和枸杞出来，同医院开的混一起，反正经手人是她，多一点别人也不知道。
    肖家老少三个爷们在生活上都比较粗心，厨房的事儿老爷子和城城是一概不管，肖义只是偶尔有空在苏漪的指导下下一两次厨。最近他忙着工作，怕是连家里的米缸换了位置都不知道。
    家里的大米、小米、精细白面粉等，苏漪私底下从空间里偷放了不少出来，不然照着他们这种一月里有二十天吃细粮、偶尔吃粗粮的吃法，户口本供应的那点细粮根本不够吃。
    或许肖义和老爷子有所察觉，他们还以为是苏漪偷偷去黑市买的细粮，两人想的是反正家里有钱，苏漪也只买一点来自家人吃，也不算投机倒把，便装作不知道。而且，最大受益者是他们，吃都吃了，也没立场说什么。
    每年国家都会在各地打击黑市交易，禁止私下买卖。可是碍不住人们有需求，还有黑市交易利润奇高，有些东西是根本禁不住的。
    只是每次公安和派出所民兵大规模查封黑市，抓一部分贩子劳改后，黑市的交易会平缓下来，交易地点也会随之转移到更隐秘的地方，并且会很频繁地换交易场所。
    肖义早知道苏漪不安分，之前没断腿前经常出入黑市，但他以为苏漪是小打小闹，多半也是换、买一些吃的用的生活必需品，加上答应了她要尊重她的隐私，不干涉她的事儿，便没刻意去查，基本上放任她。
    好在苏漪确实有分寸，暂时没有辜负肖义的期望，她鬼精鬼精的，哪怕没有肖义提醒，也没有在黑市被人抓到过。
    再说苏漪做好早饭，肖义、老爷子和城城都起来穿戴洗漱好了，一家人点着煤油灯，在堂屋吃了顿美美的早餐。
    他们将将吃完，小邹公安就开着绿色大皮卡停在了清水巷外面的大街边上，他也没等几分钟，苏漪和老爷子就拎着两个包裹出来了。
    城城坐在肖义自行车后座的粗制“儿童椅”上，一手握着一个热乎乎的玉米卷，这是他要带去托儿所，给齐老师和涛涛几个小伙伴分吃的。
    肖义只叮嘱小邹公安开车小心，让苏漪有什么事不好解决，就打电话到办公室找他，随后载着恋恋不舍的城城去托儿所了。
    苏漪估摸着小邹公安没吃早饭，给他带了三个葱花卷，油纸包的一小包下饭的酸菜，和一搪瓷缸稀饭，让他吃了早饭再开车上路。
    小邹公安也没客气，接过东西就开吃。本来他还打算一会儿开车进县城休息时，随便买点什么吃呢。既然有现成的好吃的，当然不能错过。
    之前在肖家吃的那顿饭，叫整个刑警队办公室的人都一直念念不忘。现在偶尔苏漪给肖义送饭去，他们都会厚脸皮巴着吃一点菜解馋。
    办公室的人都怂恿肖义想办法给苏漪跑一个铺面下来，让她技术入股，和国家合作，经营一家国营饭店，就开在他们公安局、市委、和师范大学交汇处的百货商店旁边，肯定客似云来，生意爆好。
    小邹公安迅速吃完早饭，打了个嗝儿，一边开车，一边和苏漪说他们支持她开饭店的计划，“嫂子，我们连饭店的位置都帮你物色好了，就是我刚说的市中心百货商店旁边那个铺面。那儿以前是家高级成衣店，面积不小，楼上楼下加起来接近三百平方，开饭店正合适。”
    苏漪有些心动，她没说话，小邹公安继续道：“那家店位置很好，生意挺不错的，只是老板的儿子早年去了香江发展，如今在那边站稳了脚跟，要接他和老伴过去团聚。”
    “老两口想去香江抱孙子，这才忍痛让店。盯着那个铺面的人不少，我们队长和市委工商处处长交情不错，只要他出面说项，嫂子你出技术，国家出资金，完全可以搞家国营饭店。咱们只卖早餐和午餐，也没那么累，而且凭那儿的好位置和嫂子你的好手艺，绝对赚钱！这可比你上班挣那点工资划算多了！”
    一直没出声，闭目假寐的老爷子，这时开口了：“我觉得这法子可行。不过这事儿急不得，先等小苏和阿义办完婚事再说。”
    苏漪有些迟疑：“可是我出去开饭店了，谁照顾您和城城啊？”
    “我还没老得走不动，城城也不是奶娃娃。我们能自己照顾好自己。”老爷子没想到苏漪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和城城，只觉整个人仿佛泡进了蜜罐，笑得特别慈祥：“你别担心我们。我觉得小邹说的这事儿特别靠谱，回头等你和国家把饭店开了，我天天带老陈、老徐和老李他们去光顾你生意。”
    “嫂子，等你开业那天，我发动咱们整个公安局的人去支持你。”小邹更热心：“只要我没出差，我保证天天光顾。”
    公安局食堂的师傅，做饭十分任性不负责任。有些盐多得能齁死人，有时盐少寡淡无味，有时炒出来的菜能辣得你流眼泪，有时一顿顿的白水煮菜……
    好吃的小邹公安向上面反应过许多次，让换个靠谱点的厨子。可惜现在公安局的师傅来头很硬，领导们不经常在食堂吃饭，受他荼毒不深，都觉得无所谓。
    小邹公安和局里其他同事每次去食堂吃饭，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气。偶尔食堂厨子发挥正常，做一顿口味一般的菜，都能吃得他们感动不已。
    如果不是工作太忙，从局里去离公安局最近的一家国营饭店，骑车都要十几分钟，再等师傅做菜至少要二十分钟，吃一顿饭下来少说也要近一个小时，忙起来根本没法、也没时间去。小邹公安也不会这么热心地鼓动苏漪在离他们公安局半里外开饭店。
    若苏漪真听他的建议，在百货商店旁边开家饭店，整个公安局的人都得感谢他。
    “可你也说了，盯着那个铺子的人特别多，让肖大哥去跑，会不会太麻烦他？”苏漪不想肖义因她给人下话，欠人人情。
    小邹公安爽朗一笑：“这有什么。我都替你们想好了。等你们摆喜酒那天，咱们把工商处的几个领导请来吃顿饭，好酒好肉招待他们。就是要劳烦嫂子亲自下厨。再说饭店的最终归属权在国家，真盈利了，也是国家占大头。回头不用队长废什么话，他们就会主动帮忙张罗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老爷子笑赞小邹公安：“你这小子，看起来木讷，脑子可真灵活。回头上带你媳妇来我家吃饭，我让小苏给你们做桌丰盛的好菜！”
    “哈哈，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小邹公安心说，他想出这办法也不容易，可费了不少脑细胞，回头得吃顿好的补补。
    苏漪没有说话，她的心都飞到那个还没影儿的饭店身上了。和国家合伙经营饭店，主权不在她，她要怎么和人谈合约，尽量保住自己的话语权，别叫人轻易顶走？
    怎么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和国家各出一半资金，或者她出更多的钱，占六成或以上的股子，这样她的话语权、领导权和经营权都能得到保证，而且饭店真赚钱了，她也能多分一点利。
    不过，这钱该从哪儿来？
    苏漪第一时间想到了严二。她帮他找了齐巧巧这么好的一个女神对象，让这家伙借点钱用用，也不过分吧。肖大哥都说了，严二特别有钱。最迟两年，等饭店盈利了，她会连本带利还他钱的。
    钱不用愁了，只剩和有关部门的人谈合作条件了。这个下来可以咨询一下直播间里的星际谈判专家，学两手谈判手段，应该就没问题了。
    等真开饭店了，她空间里的各种调味料、食物，都可以适当放出来给她挣钱了。而且刘坪山里还有许多新鲜的野生食材，都能派上用场，还能给乡亲们创收。
    苏漪想到这儿，由衷露出一个自信而明媚的微笑，觉得天更蓝、树更绿、空气更清新了。
    看车快开进仁美县，苏漪让小邹公安一会儿在县城的粮站外停下车，她要买些粮食。这次出门，她身上可是带了不少粮票和钱。
    肖义之前去外省出任务，在外面和人换了不少全国和军用粮票回来，有粮票在手，买粮更便宜些。
    小邹公安看苏漪眼睛都不眨，一口气买了两口袋白大米，一口袋富强面粉，和几十斤苕粉、米线什么的，都为她的大手笔咋舌，这是多少钱啊？要换他，恐怕都得心疼死。
    小邹公安后来才知道，这只是苏漪大采购的开始。
    接下来，他跟在苏漪后面搬东西都来不及，看她这儿买买，那儿购购，花钱如水，深深为肖义捏了把冷汗。娶个这样能花钱的媳妇，他们队长也不容易。这次摆酒，怕是把老本都掏光了，以后两人也不知怎么生活？
    不过，这些，小邹公安只是想想。他还没蠢到说出来惹人嫌。人家的钱，爱咋花咋花，轮不到他说三道四。
    况且，还有一个老爷子在一边使劲鼓动苏漪再买再买，说什么这个好，那个也不错的，根本没把钱放心上。
    小邹公安默默地想，瞧老爷子这底气十足，完全不怕钱不够的样儿，难道他们阎王队长家以前是地主？家里藏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这个倒是小邹公安想多了。
    肖家只是寻常的殷实人家，苏漪采购东西的钱，一部分是肖家从前的积蓄，还有一部分是严二走前偷偷留在老爷子抽屉里的礼金。
    严二非常大方，给苏漪和肖义包了一千块的红封。之前老爷子把红封给苏漪时，苏漪就决定以后多给严二做几顿好吃的。瞧人家这大方豪爽劲儿！
    肖义倒是有点苦恼，严二人亲钱赶这么重，叫他怎么还？如果不是严二跑得快，他又有任务在身走不开，肖义早揣着红封去省城砸他脑门上了。你有钱也不是这么炫的啊！
    现在城里谁家有喜事，关系一般的，基本赶一两块，关系好点的，赶三五块，最多十块。严二一出手就一千，也不考虑肖义这个工薪族还不还得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拿钱砸人呢。
    老爷子和苏漪对严二的这一千块，却没有肖义那么烦恼。两人想的是以后想办法挣钱还他就是。一年两年的还不起，就花三年五年。他们一家子人拿工资，老爷子自己的退休工资就挺高，也不至于还不起一千块。再说，苏漪空间里有不少好东西，多跑几趟黑市，换一千块完全不是问题。只是需要想点办法给那钱编个合理的出处。
    而且严二这一千块算是雪中送炭，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要在省城和清水巷摆两次酒，请的客人又多，需要准备的东西真不少，挺费钱的。两人心中十分感谢他，决心全力帮助严二，让他尽早把齐巧巧娶回家。
    今天有了小邹公安的启发，苏漪又盯上了严大款，欠一千是欠，欠三千五千也是欠，苏漪空间里和打赏后台堆满了观众打赏的好东西，她根本不愁自己还不起债。只是需要点时间偷偷处理那些不能见人的东西。
    抵达刘坪前，苏漪和老爷子买红了眼，经过几个粮站大采购，花了两三百，绿皮卡的大车厢里几乎堆满了东西。
    小邹公安一脸麻木地陪同他们买买买，心说他们队长结这个婚，花费太高了。之前的三大件，现在的喜宴，他知道的，就一千出头了，一般人家还真结不起。
    看肖义和老爷子不断砸钱，还砸得特别开心满意，小邹公安都有些羡慕苏漪了。这简直是嫁进了福窝啊。
    羡慕苏漪的不止是小邹公安，苏漪直播间里的一票观众也是得了红眼病，觉得本来就败家的苏漪，嫁进方方面面宠着她、顺着她的肖家，以后绝对会成为湛江市第一败家娘们。
    可是，再想到她这么败家，还有一大半是他们这些观众宠出来的，大家又不可避免地陷入自我满足中。像不断打赏苏漪的漪在我心、林伊一等土豪观众，看到老爷子精神满满地拉着苏漪买买买，此时诡异地有了一点“嫁女儿”的心情。觉得苏漪是他们星际的人，结婚也不能寒碜了，更加不把信用点当回事地刷起打赏。其他观众，受到感染，为表祝福，也都大方地打赏苏漪。
    星际直播公司敏感地嗅到了赚钱的机会，在苏漪结婚之际，甚至推出限时新婚打赏礼包：什么床上用品四件套、六件套啦，箱奁衣柜礼包，锅碗瓢盆套装，鸡鸭鱼肉大礼包，米面粮油套装，喜糖礼盒，烟酒套装，喜宴调料包等等，满足观众需要的同时，大赚了一笔。
    当然，苏漪也跟着受益无穷。
    可惜这些东西短时间内她没法用，不然这趟结婚，别说在省城和清水巷分别摆一天酒席，就是在两处连摆五天，也用不着花一分钱。
    苏漪想观众们打赏她的那些食物类物品，等她以后开店可以慢慢混在采购的食材里，省下一大笔采购费。不过，具体怎么操作，仍需要十分保密，她还得再琢磨琢磨。
    卡车没能开进刘坪，停在了大弯村公社外的空地上。
    此时已经下午两点，听到汽车行驶的声音，刘元清从办公室出来，等小邹停好车，苏漪、小邹和老爷子慢慢下车，他已经看到车厢里堆了许多东西，刘元清特地叫人帮着看守卡车。免得车里的东西，被哪个不长眼的偷了去。
    然后，他让苏漪三个带好随身物品，跟他坐上拖拉机，呼啦呼啦地开往刘坪。
    他们大房和二房给苏漪弄的东西，都堆在刘建军家。有晒干的地里的蔬菜，各家腌制的酸菜，和经过腌制熏干的山里的各种野味，还有生姜、蒜、辣椒等调味品，以及蘑菇、木耳、笋子等山珍。东西之多，多到要用拖拉机载，恐怕得载满满两三车。
    苏漪和小邹跟随刘元清和刘建军到刘家二房的地窖，看到整整齐齐堆满整个地窖的好东西，都张大嘴巴说不出话，齐齐得了失语症。
    苏漪想的是：这么多东西怎么装得下啊？
    小邹想的是：这些好东西得花多少钱啊？
    刘建军见他们震惊，笑道：“都傻站着干啥，开始搬东西啊？今儿大家都下田了，就我们四个搬，得搬一阵呢。这还不是全部呢，地里我还给你留得有新鲜蔬菜，还有塘里的水产，田里的黄鳝、泥鳅，这些鲜活东西，等小苏你摆酒前一天，再叫人开车过来载。小苏你捡那些轻的物件拿，这位……小邹是吧，你跟我和元清先搬肉……”
    “等等。”苏漪看刘建军和刘元清弯腰就要搬东西，赶紧拦住他们：“叔，我没想到你们帮我整了这么东西。我们的车已经装了许多粮食，这次恐怕装不下了。等明儿再搬吧。咱们先出去算算价，这些都多少钱啊……”
    刘建军等所有人出了地窖，将盖子盖上，往上面压了块大石头，站起身道：“野味和山珍是我们大房和二房的人，带小子偷偷进山给你弄的，算我们两家大人送你和肖公安的新婚礼物，不要钱。其他什么干菜、腌菜、姜蒜等，也不值什么钱，算我们梅子给你们的贺礼，都不要钱……”
    “不要钱？！”小邹公安眼珠子都要惊掉了。天哪，这就是传说中的土老肥吗？真是豪爽起来吓死人。好羡慕，好想抱大腿！
    苏漪脸一沉：“怎么能不要钱呢。叔，你们这样，叫我以后怎么好意思再找你们帮忙？钱是一定要给的……”
    “都说了不用！”刘建军和刘元清脸沉得比苏漪还厉害：“这都是我们的一片心意，小苏（小漪），你要是给钱，就是瞧不起我们。”
    “可是……”苏漪还想挣扎，老爷子拉住了她，按着她的背，对刘元清和刘建军鞠了一躬：“谢谢你们。东西我们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