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灰头土脸的。
    狐苏那张俊美不似凡人的脸上似乎也有些痕迹，头发凌乱，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子挽起，略微狼狈。
    乍一看，好像经过了一场十分惨烈的战斗。
    黑子就好像旁观了一样，特别详细地描述狐苏怎么凶残，怎么暴虐，怎么打了老人还威胁人家老太太等等，用词辛辣的很，显然是个对文字驾驭娴熟的老手。
    结果底下粉丝们留言却有点迷。
    唔，当然，黑粉声讨肯定是不老少，而且满篇都是，看起来特别显眼。
    可狐苏的颜粉竟然能对所有声讨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讨论自己的。
    “小哥哥的头发这是怎么了？谁那么狠心，怎能忍心对这么好看的头发下手？”
    “我看到小哥哥脸上竟然有伤，知道这张脸参保的话，能开出什么天价保单不？”
    “打老人肯定是不对的……可我只看到小哥哥的脸了，对长篇大论一概看不下去。”
    “个人觉得像剧照，应该是剧照吧，拍出来有海报的质感，很好看。”
    《永元》剧组里，金导，谢浩等一干人，本来都担心这阵妖风邪气刮起来，结果一看这场面，谢浩在看一眼等待录节目的过程中，也立在一边聊电话粥的狐苏小哥，心里竟也有点同情那些黑子。
    他们黑人黑得多了，恐怕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演员和粉丝。
    网上如此热闹，方若华这个无网不欢的正经网民，自然也第一时间看到了消息。
    米素素一脸惊奇：“我还是第一次在自己身边看到真正的明星。”
    她家世不简单，本身更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但终究还是年轻的女孩子，刚刚十八岁而已，又一直在海蓝读书，从没有接触过复杂的社会，对于明星这种生物，很难不去好奇。
    方若华浏览了几页帖子，大体猜测狐苏肯定是得罪了人，要不然就是堵了别人的道。
    这些帖子意图太明显了些。
    不过这感觉的确是颇新鲜，当年在北宋，可是连敌人都不敢轻侮狐苏，多少敌人在他面前都恭恭敬敬，多少人崇拜他，哪里会有人往他头上泼黑水？
    “哎。”
    想当年赵祯见到狐苏，因为刚吃过芝麻饼，嘴唇上沾了两个芝麻，从那之后半年，每每给她写信都旁敲侧击，问一问狐苏是不是因此生气，觉得赵祯怠慢他。
    后来赴京参加年夜宴，她带了狐苏一起，让赵祯敬了他两杯酒，这事才算过去，赵祯才不再纠结。
    那位如今史书中记载的仁宗皇帝，再是好脾气，再是平行小时空的帝王，那也是一位皇帝，独裁者，掌握生杀予夺之大权，对待狐苏尚且如此敬重，何况他人？
    方若华藏起那一点莫名而来的，替狐苏而起的寂寥和心疼，也只是一笑，这些都不能比。
    当年狐苏是天下第一高手，现在他只是一位演员。
    当年民风淳朴，甚至可以说，大家见识不广，迂得很，看到狐苏这般人物，当然既敬且佩。
    如今却大不一样了。
    人人都能当神，人人都想当神，人人都很自由，人人都能掌控自己的生活，至少明面上如此，大部分人是如此。
    到如今，再是高官显贵也有人黑，狐苏被人黑一黑，当然也很正常。
    方若华给狐苏打了个电话，和他沟通了下自己小小的想法。
    “旁观网上风云四起，到也有趣。”
    狐苏莞尔：“既然能博君一乐，那便不多理会了。”
    谢浩在一边正好听见这两个人煲电话粥，忍不住嗷了一嗓子：“明明是觊觎狐苏的美色不成，愤而报复，怎么都不当回事！！”
    方若华：“……什么？！”
    听谢影帝炫耀了五分钟的，抑扬顿挫，堪称样板的台词功底，方若华的脸色顿时也有些古怪，她着实没想到还有这般前因，声音瞬间低沉：“狐苏？”
    狐苏轻声应了一声：“我在。”
    “如果下次还遇见这等事，我要你让对方从此以后，再对你也动不了歪心歪念，明白吗？”
    方若华一字一顿地道。
    谢浩明显看着狐苏的眉眼变得柔如春水，声音也温柔得紧。
    “是，谨遵令。”
    谢浩：“……”
    总觉得这对话很可怕的样子。
    网上一路黑狐苏，就连发布会上，记者都长枪短炮地追问：“狐苏，请你解释一下，你殴打老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浩蹙眉，竟不理会经纪人使的眼色，厉声道：“放屁！”
    一群记者显然没想到谢影帝会着急，而且不顾场合说出这等话。
    狐苏轻轻把谢浩手里的话筒抢下，笑了笑，在一片荧光灯闪烁的环境中，依旧镇定自若，神色恬淡：“我国110报警电话很容易拨打，如果有人遭到殴打伤害，请第一时间报警。”
    “我们的警官一定会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记者：“……”
    金辉咳嗽了声：“今天的发布会，是我们《永元大帝》杀青的发布会，请大家多关注我们的开年大戏，多关注我们敬职敬业的演员们。”
    下面也有自家剧组相熟的记者控场，三言两语，很快就把话题拉了回来。
    一众看发布会直播的网友，都被狐苏这迷之淡定给唬得一时无语。
    颜粉们到是高兴：“这么漂亮的小哥哥，怎么可能殴打老人？”
    正常路人看到这种回复，也忍不住唠叨了句——这什么混账逻辑！难不成长得漂亮，所有坏事就都落不到他头上，都不会是他做的了？
    黑子们立时抓住这一点疯狂嘲讽。
    “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别不是邪教份子？”
    “一群中二病颜粉，三观不正，什么玩意？”
    于是网上粉黑，黑粉一团混战，谢浩，宋红，甚至连他们剧组里一个道具，一个武指，一个替身，都忍不住下场替狐苏说话。
    于是，网上目前就是——狐苏演技不行。
    马上有某剧组工作人员提供帅炸天的舞剑花絮。
    狐苏耍大牌。
    马上有某道具提供狐苏低着头帮忙整理道具的侧颜，下雨天把雨伞让给不知名小群演的雨中漫步视频。
    狐苏殴打老人。
    但凡说起这个话题，下面一片指路公安局，指路110，指路法院的回复。
    至于谢浩今天发个自己累得灰头土脸趴在桌子上的照片，背景竟是狐苏低头微笑，捧着一簇花编花环，谢影帝甘愿做凄惨陪衬之类的事，那更是时有发生。
    一时间网友都觉得此剧组真是说不出的佛系。
    似乎剧组里可能会出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龌龊，在这里全都不存在。
    这下子连黑子们的弹药都一时有些不够用，总是发帖子就被打脸，这滋味可不好受，就算是黑子脸皮厚，也不可能乐意整日做无用功。
    于是，只能死盯着其中最严重的，事关人品问题的，打老人事件不放。
    什么报警不报警的，他们全当没听到，反正石锤就是在这儿，照片总不能是假的，也不是合成的。
    连金辉看得都有些忧虑。
    别的黑帖也就罢了，打老人这种罪名，如果模棱两可过去，那总归是不好。
    谢浩到冷笑：“白痴！”
    谢影帝以前把自己的毒舌属性藏得挺完美，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年纪渐大的缘故，到越发不注意起来。
    那天狐苏究竟是怎么和一个老太太起的冲突，谢浩也在现场，所以这种黑帖，他只当是给自家《永元帝》预热的宣传贴。
    不用狐苏操心，谢浩自己去联系当时的消防干警，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来澄清事实。
    谢浩都在计算，自己怎么力挽狂澜，好好让狐苏这个万事佛系的家伙佩服自己一下，结果刚刚准备好，打算到剧组还有狐苏面前显摆一下，可睁开眼就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我家狐苏好可怜！”
    “恨不得替我家小哥哥去受伤！”
    “我苏以后可千万别在这么英勇，咱们还是好好去演戏吧。”
    “哪怕不演戏当个花瓶，让我们能时不时看一看也是好的。”
    谢浩：“……”
    默默坐下从身边小助理手中夺取手机，打开一看，就看到网上出现了很多个多角度的视频。
    其中热度最高的一个，是个穿着制服的消防兵在公开宣读自己的感谢信。
    “……狐苏先生作为一名普通民众，在火灾蔓延的危急时刻，力挽狂澜，做到了我们这些消防干警没有做到的事，在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根本不像我想的那样，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原来生命是如此的可贵，对狐苏先生的义举，我忠心感激。”
    消防兵高野说得特别诚恳，那种诚恳从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上流露出来。
    “最后，我希望，我们再也不需要像狐苏先生这样有光明前程，无限未来的人，再站出来面对这些恐怖的危险。”
    视频是消防部队的官网上挂出来的，一挂出来，一夜之间就传得到处都是。
    网友们都是火眼金睛，好些都能媲美名侦探，很快就有人发现这视频里相当微妙的信息。
    比如说，消防部队官网放出来的火灾视频中，有不少狐苏的镜头，狐苏穿的衣服，头发，表情，竟然和揭狐苏殴打老人的照片里的他，一模一样。
    还有当地的环境，哪怕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出来，两张照片都是拍摄自火灾现场。
    底下的留言各种离奇。
    “看看，背景里面都出现了这个钟楼，就是角度不一样而已。”
    “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我苏前脚舍生忘死去救火救人，出来就开始打老太太？”
    各种疑问还没有理清楚，无数感谢贴，感谢视频就蜂拥而至。
    当然，感谢消防干警的很多。
    感谢在那场火灾中表现出人性闪光一面的普通群众的也多。
    但是，得到最多感谢的，就是身为演员的狐苏，还有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女孩子。
    很多当时被救下的男女老幼，都站出来表达谢意：“狐老师是公众人物，我们能认得出，但是那个女孩子，我们却已经不知道去哪里找了。”
    “如果你看到了这一则视频，我希望告诉你，我高三了，明年六月份就要高考，家里父母已经年迈，只有我一个孩子，你救了我，不只是救了我一个，是救了我整个家庭，救了我的父母。”
    看到这样的视频，就是那些致力于找事的黑子们，也一片沉默。
    很多粉丝泪流满面，随着官方公布的火灾现场视频曝光，更是有不少粉丝从里面截取狐苏的镜头。
    “哇，我自己都被感动了，我居然这么会截图，还得说我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
    “模糊不清的监控摄像头，手机摄像头拍出来的视频，照片，我居然能舔半个小时！”
    “啊啊啊啊，你们这群牲口，没看见狐苏受伤了？竟然一个个的就知道舔颜！”
    一张近景照片忽然出现，狐苏坐在花圃旁边的石墩上，侧着头和谢浩说话，肩膀上浓到黑的血红，特别的明显。
    下面紧接着就是一张赤着右臂的照片，肩膀那一片一片紫红，前面有一道狰狞的伤口，焦黑可怕，尤其是狐苏的皮肤玉白，泛着光，就越发衬得伤情可怖。
    底下的回复静了许久。
    直到有人直接把这一段暴露伤势的视频，剪辑到b站上去，弹幕才疯了似的爆发出来。
    “我苏，我苏！”
    “恨不得伤在我身上！”
    “心疼我苏，看他笑得多温柔，一点也看不出受了重伤！”
    “换成我恐怕都趴下了。”
    柳絮不算是个颜粉，对娱乐圈里各种小鲜肉们其实不怎么感冒，不过她是谢浩的粉丝，最近谢浩各种吹狐苏，他难免也就关注一二。
    一开始的心思就是想知道，使劲扒着自家影帝上位的小明星，究竟是什么模样，没想到刚一关注，就被动接受无数黑帖的洗礼。
    所以她对狐苏的印象真不能说很正面。
    如今看到这一幕，才终于在心里佩服得不行，甚至一点都没挣扎，就叛变到狐苏的粉丝群里来。
    “咦？”
    柳絮扫过新闻里火灾发生的时间，忽然吓了一跳，“我靠！”
    这不正好是第二百九十七期，热剧对对碰直播的日子！！
    那一期，狐苏是不是有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