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果然还是往常那样干活麻利，很快就把苏乔乔和韩淼点的东西送了上来。苏乔乔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酸辣粉，忍不住赞叹道：“还是原来的味道。”
    韩淼要淑女很多，但也大快朵颐起来。
    在苏乔乔不住的称赞中，晚餐就吃完了。苏乔乔辣得喝了很多水，还一边赞叹好爽。韩淼看着苏乔乔鼻涕眼泪的样子忍不住笑。
    苏乔乔终于忍不住问道：“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吵架吗？”
    韩淼微微一笑，说：“我就知道你要跟我聊何凯的事。”
    既然韩淼都如此开门见山了，苏乔乔也就不再刻意含蓄。她问道：“你打算跟他重新开始了吗？”
    韩淼愣了愣，大概她没想到苏乔乔会这样直接地问。韩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还没有决定。”
    苏乔乔是了解韩淼的，虽然韩淼说着这样不确定的话，但是她让韩淼出现在她生活和工作的地方，就足以证明她是愿意接纳何凯的。
    苏乔乔刚要张嘴说话，韩淼就阻止了她：“乔乔，我不希望因为他在这里跟你再吵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支持我，无论我做什么决定。”
    苏乔乔看着韩淼，有些晃神了。她是韩淼最好的朋友，她自然会支持她，但是如果她明明知道这条路是错误的，这个选择是不对的，她怎么还能支持呢？
    在苏乔乔要激动的前一秒，顾千帆的话不知为何在苏乔乔的耳边响起：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死心塌地，大概是有原因的。苏乔乔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镇静地问韩淼：“淼淼，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对何凯如此死心塌地吗？”
    韩淼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下一大口开水，舔舔嘴唇，望着门口，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大概就是因为他曾经给过我最需要的温暖吧。”
    韩淼就一直望着门口，用平静的语气讲述着她的故事：
    我五岁的时候，我爸爸就因病去世了。我妈妈没过多久就跟着到村里卖菜的人走了。年幼的我只能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不懂事的我会要爸爸、要妈妈，可是终究在找不到爸爸妈妈的情况下，我再也不奢望我会有爸爸妈妈了。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也没有什么收入来源。爷爷就靠收废品支撑了家里的生活。可是十二岁那年，当我拿着考试第一名的奖状回家的时候，爷爷却走了。家里只有我和奶奶，到处冷冷清清，甚至有点家徒四壁的感觉。但幸好我还有奶奶。
    我一直很努力，努力学习，努力打工，努力让奶奶过得更好一点。我考上大学，奶奶卖掉了房子给我筹集了学费，之后奶奶就搬到了一间草屋里。为了不让我内疚，奶奶说：“等你大学毕业，挣钱了，奶奶就跟你去住大房子。”
    可是，奶奶没有等到我毕业。我大二时候，奶奶就去世了。你大概已经忘记了那个秋天，但是那个秋天对我来说比任何时候都冷，都难过。我回家安葬了奶奶，带着奶奶留给我的一个一千块钱的存折回到学校。我坐在火车上哭了一路，哭得昏昏沉沉。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我的包被人划了道口子，奶奶留给我的那个存折就被人拿走了。我看着包上那道张开大嘴的口子，蹲在火车站泪流满面。
    说到这里，韩淼嘴角挤出一丝微笑，但苏乔乔分明看到韩淼的眼角挂着泪。韩淼喝口水，继续讲道：
    我就蹲在火车站门口哭，一直哭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想给你打电话，可是我没有手机，我连打固定电话的钱都没了。乔乔，你大概不能理解我那个时候的心情，那时候我真宁愿我也死了。
    我已经够狼狈了，可是偏偏又下了雨。雨水打在我身上，我真想不明白老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平。就在我想死的时候，一把伞撑在我头上。乔乔，你知道我抬头看见给我撑伞的人时是什么心情吗？是感激，是温暖。他对我一笑，说：“同学，淋雨会生病的。”
    那人就是何凯。大一我就认识他，可是现在才有交集。他扶我站起来，要送我回学校。我咬着嘴唇，不说话。我不想回学校啊，我这副狼狈的样子，我不想让人看到。我也不想让人知道我是没人要的孤儿。
    韩淼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苏乔乔听着听着，眼泪也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苏乔乔握住韩淼的手，她的手冰冷，大概是想到往事太过伤心了。苏乔乔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韩淼看看苏乔乔，说：“那时候你正追着莫清华跑，怎么会顾得上我？”
    韩淼的话让苏乔乔觉得惭愧和内疚，她握韩淼的手加了几分力道，说：“对不起，淼淼。”
    韩淼用力地笑笑，说：“都过去了。”
    韩淼继续讲述她跟何凯的故事：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把所有的事情讲给他听，大概是他那抹微笑太温暖了。他把我带到了一家快捷酒店，要了一个房间，而一整晚，我几乎都在跟他絮叨我悲惨的人生。我又是哭又是笑，在天快亮的时候，才抽泣着睡着。而他就在一边看着我睡。我一直以来都有个梦想，就是有一天可以有一个人看着我睡着，等着我醒来。而那个人就是何凯。
    苏乔乔终于知道为什么韩淼会选择何凯，为什么在她无数次告诉韩淼他们不合适、告诉她何凯不靠谱的时候，韩淼为什么依然坚定地选择何凯了。甚至苏乔乔都可能理解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韩淼仍然愿意原谅何凯了。因为在温暖的时候，人永远感受不到温暖。而身处严寒里的人却会记住哪怕只是一丝的温暖，而且终生难忘。
    苏乔乔看着对面眼眶泛红的韩淼，忍不住要流泪。她一直知道韩淼的童年不太幸福，可是她从来不知道韩淼的童年甚至少年，如此不幸福。她是父母最宠爱的女儿，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她从未经受过风风雨雨，她只能拉着韩淼一起疯、一起笑，却从来不能感受韩淼的悲苦。苏乔乔觉得作为朋友，她很失职。
    苏乔乔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任由它划过脸颊，落了下来。苏乔乔带着哭腔说：“淼淼对不起，原谅我一直任性地只知道跟你一起笑，拉你一起疯。”苏乔乔觉得她有无数个“对不起”应该说给韩淼听，她有无数个“对不起”应该给韩淼。一直以来，苏乔乔都觉得自己是个称职的朋友，是个讲义气的朋友，可是她却让她的好朋友一个人承受了这样的痛苦。
    韩淼翻过手，握住苏乔乔的手，含泪笑着说：“都过去了，何况这不是你的错。这都是命，是我的命。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一直都那么照顾我。”
    听了韩淼的话，苏乔乔的眼泪终于决堤了。苏乔乔哭得稀里哗啦，连店里的老板娘都过来劝她：“小姑娘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跟婶儿说。”
    苏乔乔看着一脸着急的老板娘，抽出几张至今胡乱擦擦脸，嘴角翘着对老板娘说：“你家东西做得太好吃了，我吃着吃着就忍不住哭了。”
    老板娘是个和蔼的人，喜笑颜开地对苏乔乔说：“看你说的，婶儿再去给你煮点东西吃。”
    从那里出来的时候，苏乔乔的脸已经被泪水浇灌透了。她拉扯着围巾把脸包在里面，说：“风这么大，可别皴了脸。”
    韩淼看着苏乔乔把自己裹成了粽子，忍不住笑着帮她整理整理围巾。
    刚到家，苏乔乔就接到了顾千帆的电话，顾千帆问她到家了吗，苏乔乔回答后，说道：“千帆，果然死心塌地都是有原因的。你会不会也对我死心塌地？”
    电话那头的顾千帆完全可以想象出苏乔乔感动过后的小脸，温柔地说：“我对你忠贞不渝。”
    苏乔乔终于知道了海誓山盟的力量。总有人说再多的海誓山盟都比不上一个平淡的陪伴，可是试问哪个女孩子不想听到海誓山盟和甜言蜜语？那么多心灵鸡汤和情感专栏都在说，男人给女人最重要的承诺不是甜言蜜语，而是时时刻刻的陪伴。虽然曾经一度信以为真，但现在的苏乔乔觉得写那些文字的人一定没有谈过恋爱，因为恋爱里的人无论怎样都会需要不时甜言蜜语一下。就算只是说说，那说的时候，相爱的人收获到的幸福不是幸福吗？何况没有谁规定说甜言蜜语的人不会平平淡淡地陪伴。
    苏乔乔又有些想要流泪，今晚她好像格外感性，她咬咬牙，忍住泪，说：“我也会对你死心塌地。”
    跟顾千帆讲完电话，苏乔乔静静地躺在床上，韩淼喊她：“乔乔，出来刷牙，你又要偷懒。”苏乔乔揉揉自己的脸，应声道：“哎呀，好累啊，不想动。”
    大学的时候，苏乔乔就经常不想刷牙就睡觉，几乎每次都会被韩淼从床上强行拖起来。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子了，听到熟悉的声音，苏乔乔觉得虽然时间变了，她们也变了，但她们的感情大概是永远不会变的。苏乔乔脱下衣服换上睡衣，从卧室里走出来，她默默地告诉自己：就算何凯曾经给过韩淼最温暖的阳光，我也不会让这个不明媚的太阳继续存在于韩淼的生活里。因为不太明媚的太阳总会给人造成困扰，她实在不忍心韩淼的人生再有困扰。
    苏乔乔的大脑飞速旋转，或许她该找韩晓蔡谈谈。毕竟只有一个男人才能跟另一个男人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