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几日,胤禔每日都会来胤礽这里转一圈,康熙虽然没来过但是每日身边的太监都会来一趟,更是胤禔去给他请安的时候拐着弯地问他胤礽的情况,胤禔心中好笑不已,明明担心却还要摆皇帝的谱,不过到底他也不能把康熙给戳穿了,多半也就只是康熙问什么就如实答什么了。
胤礽看着胤禔每日准时来自己这里报道,一待大半个时辰才走,如此连着好些天都是如此,终于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他:“你每日这么来也不怕被人误会?”
胤禔看着几日下来,胤礽苍白的脸上终于是有了一丝血色,心下高兴,捏了捏他的鼻子:“无事,我是你兄长,你病了我来看你天经地义,别人说不得什么的。”
胤礽没好气:“那也别日日来,爷不想别人以为爷跟你是一道的。”
“……”
胤礽见他满脸郁闷,身子往床里面让了一些,冲胤禔也努了努嘴,让他坐到身边来,然后靠过去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胤禔一时又有些喜出望外,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怎么了?”
胤礽脑袋靠着他的肩膀蹭了蹭:“那天……谢了。”
胤禔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随即笑道:“太子爷会跟我道谢?”
“爷看爷再跪半个时辰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就算是你救了爷吧。”胤礽闭着眼睛慢慢说着,语气平静无波,似乎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
胤禔轻笑,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印上一个轻吻。
出乎意料的,胤礽没有推开他,反倒是将他揽得更紧,热切地追逐上去,回应了起来。
从胤礽处出来,胤禔脸上带着的笑意和一直大好的心情在回到自己住处,看到前来请安的翰林侍读官与他问过话之后彻底宣告结束,来的人回了去,而胤禔跌坐在椅子里,双手不自觉地渐渐收了紧。
明珠很快就来了,见了胤禔正红着双眼瞪着他,吓了一大跳忐忑地与他请过安,问道:“贝勒爷突然叫奴才来,可是有何事?”
胤禔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问道:“翰林院的联名求情折子,是你弄出来的?”
明珠心里咯噔一下,却是佯装不解道:“贝勒爷何出此言?带头的两个翰林学士本都是汤斌的学生,与奴才又有何关系?”
胤禔苦笑:“你何必再要与我装,方才我已经将李楠叫来都问过话了,原本我只是觉得奇怪,似乎自从傅腊塔上奏弹劾徐乾学之后朝中就有私下传言,说是皇上已经心软了,有给太子爷开罪之意,传得有板有眼像模像样,而这次翰林院联名上奏为汤斌求情,是否也是有人教唆?”
明珠沉默不语,胤禔盯着他看了片刻,又继续道:“我本并没有怀疑到你身上,叫李楠来也不过是想问问他当中具体情况,谁知他被我追问几句就全招了,说是你让他给那两位翰林学士暗示,挑唆众人发起联名上奏,为了摘清皇上的怀疑他自己却没有在联名折子上署名,你还特定叮嘱过他不能告诉爷?这些可都是真的?”
听罢,又是一阵沉默,明珠叹了叹气,终于是承认了:“是,是奴才做的。”
“那么之前那些皇上心软想为太子爷开罪的流言也是你叫人放出去的?”
“是。”
胤禔的手握得更紧,声音里的怒气几乎掩饰不住:“那日皇上因十一阿哥的事情责骂太子爷,你那里是不是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是。”
“赶在那个节骨眼硬是把折子送到皇上面前去也是故意的?”
“是。”
“为什么?!”胤禔厉声质问,气得用力一拳敲在桌子上,桌角的茶碗被震得砸了一地碎片,溅起的茶水污了他的衣角,而他全然顾不上,只是狠狠瞪着明珠。
“奴才……是为了贝勒爷您好。”
“你在说什么话!你这是为爷好?!爷什么时候要你做这些事情了?!你是想害死太子爷不成?!”
明珠跪了下去,眼里却带上了几分叫胤禔不寒而栗的阴冷:“贝勒爷,那样的情形之下,太子爷只要多跪上半个时辰就算不死人也差不多就废了,到时候皇上就算后悔也怨不得别人,这是最好的机会,您为何又要心软?”
原本他只是想着这求情的折子只要翰林院的递了上去,康熙定会勃然大怒,心里对太子生的那根刺也会扎得更深些,却没想到突然听闻皇上因十一阿哥的事情责罚太子,这才心生歹毒之计,以联名上奏事情紧要南书房不敢耽搁为由硬是叫人将折子当场给送了过来,而果然康熙一怒之下便也听不进去是谁人求情,更是要重罚胤礽。
如他所言,胤礽要是再跪上半个时辰,命至少要去了一半,指不定还得留下病根子,只是让明珠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最后将太子爷拖起来背走的人竟然会是胤禔。
胤禔听了明珠说的只觉得心口像被人给揪住了一般,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你……你回去,我不要你为我做这些!从今……以后,都不要!”
明珠见胤禔这副反应,心酸不已,最后磕了个头退了下去。
瑞景轩。
凌氏跪在胤礽榻前低声禀报,胤礽垂着眼静静听着,许久,才缓缓问道:“他们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若非贝勒爷太过激动,书房门没有合拢,这话也传不出来。”
胤礽是有眼线在胤禔那里的,不过胤禔自个也很谨慎,从来没有让之近身过,今日若不是因为他情急之下失了态,也不会让正巧在院子里打扫的人给把这话听了去。
“纳兰明珠……”胤礽咬牙切齿地轻吐着这个名字,微眯起的眼里闪过一抹厉色。
联名上这求情折子的人无外乎三种心思:其一,汤斌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还是颇得人心的,这次背上这样的罪名若是康熙发起狠来砍了他却也不是不可能,自然是有人替他惋惜不值,其二,官员之间私下里流传的关于康熙要给太子爷脱罪只欠缺一个让步台阶的传闻,有信的上赶着想拍康熙拍太子爷马屁的,想借着上这个折子的机会争取表现的也大有人在,其三,并不信那些传言认定康熙收到了这样的折子只会更加生气却依旧想看胤礽倒霉的,也署上自己的名字反正人多不怕,法不责众。
如此,最后便出来了这么一封由翰林院七成学士、侍读、侍讲、修撰、编修、检讨联名上奏的为汤斌求情的奏折。
胤礽冷笑:“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倒是要置爷于死地了。”
凌氏低垂下头:“爷,还有一事……”
“什么?”
“那日……”
凌氏又是一番低声禀报过后,胤礽错愕之下怀疑看向她:“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
胤礽的眉不由得蹙了起来,敲门声却突然响了起来,外头守门的太监禀报道:“爷,克宁少爷来了。”
“叫他进来。”
克宁在胤礽面前跪下给他请安,胤礽不悦问道:“翰林院的事情,叔公那里事先可知情?”
“玛法之前收到消息,已经叮嘱过下头的人不要掺和进去,原本奴才那日是要来跟爷您禀报好叫爷您有个准备的,谁知到那折子竟会那么快就呈到了皇上跟前去,玛法也有些措手不及,这些日子又一直不好来见您,这才叫了奴才来与您请罪。”
“算了,”胤礽闭起了眼,靠回榻上,轻吁了口气:“回去与叔公说,这事不要再轻举妄动了,爷自有主意。”
“嗻。”
克宁跪安退下了,胤礽疲惫地微摇了摇头,冲凌氏道:“那事也先别打草惊蛇了,爷自会处置。”
“奴才明白了。”凌氏应道。
☆、审问
雅尔江阿上门请安的时候,胤礽正无精打采地靠在榻上看着书,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身上披着大袄子,脸色依旧苍白,眉头也微蹙着。
雅尔江阿小心打量了他一眼,低声问道:“爷,您病还没好,怎么不多歇着呢。”
胤礽冷哂:“爷若是卧榻不起了,倒是正中某些人下怀,想得倒是好。”
“爷您又何必拿自己的身体与那些人置气……”雅尔江阿劝道。
“无妨,爷无事,”胤礽挥手打断了他:“不说这个了,爷叫你来,是要你给爷办件事情。”
“爷请吩咐。”
“一会儿你去把九爷叫出来,带爷这里来,理由你随便编,别说是爷传他就行。”
雅尔江阿闻言有些意外:“爷您要九爷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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