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这一回,也终于是让胤祉如愿了。只是他有点想不明白,之前康熙让人提议这新任山西巡抚的人选,除了一个正好任期满了的叶穆济也有人提出过将广东巡抚朱弘祚给调去山西再令外放人去广东,而康熙也正犹豫,最后却是又一次被胤礽给说动还是留了朱弘祚在广东,胤祉的疑惑之处便在于胤礽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之前徐乾学遭人弹劾也是胤礽给压了下来,已经是第二次了,胤祉猜不透胤礽的用意,心中忐忑难安,思来想去最后便也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太子爷只是在针对那位广东巡抚呢。
去年南巡之时康熙本就有意将朱弘祚给调回京任左都御史,也是听了胤礽的一番话最后升迁了的那个是马齐,而朱弘祚被留任依旧在广东那地苦熬着,如今便也是第二回被太子爷挡了官运了。
“山西巡抚能倒下两个,便也能倒下第三个,一切都走着瞧吧。”胤禔在棋盘上重重扣下手中的棋子,笑着解惑与人听。
某些方面来说,他与胤礽其实是有十足的默契的,对他心中所想,便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这事到此,便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
半个月后的某日,胤礽正陪着康熙在西暖阁里处理政事,本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胤禔相邀他明日出宫之事,不经意地抬眸间见康熙翻着手里的折子轻叹着气,脸上的神色似乎是透着些失望,胤礽看了有些好奇,便搁了笔,靠了过去问他:“汗阿玛,您在看什么?”
康熙递给他自己看,是胤禛上的关于解决八旗生计之策的折子。
“之前朕看你四弟他提出火耗归公之法虽然考虑得不周全,但也还算是挺有想法的,便叫了他想一想就这八旗生计问题有没有什么好的对策,结果他呈给朕的这个东西也委实是太泛泛而谈……”
便像是在敷衍他一般。
虽然康熙没说下去,但胤礽便也猜到了他这话的意思,那份折子上提到的东西,包括养育兵制、汉军出旗、酌增钱粮、屯垦开荒等等都不过是这么多年来的一些老生常谈,与其说这是胤禛自己的想法意见,倒更像是做的一份前人之策的总结而已,也难怪康熙会不满意。
胤礽看完,低头轻笑,道:“汗阿玛,四弟也才多大,能想到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
康熙微愣了愣,随即微摇了摇头:“你说的也没错,这样确实已经算很不错了……”
到底还是他的期望值太高了。
康熙的脸上依旧有着失望之色,胤禛这份折子虽然挑不出毛病,却并不出彩,完全不是他所想要的。
康熙不仅是个自视甚高之人,对一众儿子也都有着过分的期望,对胤礽最是要求尽善尽美,最好就能尽如他所愿,完全由他揉捏出他心中完美皇太子的形象,而对其他的儿子,他却也是决计看不上资质平庸之辈的,俗话都说虎父无犬子,他生的儿子,怎么能泯灭于众人呢?
既要儿子们表现完美能堪大任,又要他们安分守己不争不抢,这也便是康熙心思里最为矛盾的地方。
而胤礽手里握着那份折子,想的却是以胤禛的资质,即使现在年岁还小,也不应当表现仅是如此才对,难不成他是因为先头火耗归公之事心有余悸,小心过了头了?
胤礽猜得没错,胤禛确实是有些捉摸不定康熙的心思了,也不明白他要自己写这个东西的目的,要知道八旗生计之难题是自老祖宗入关以来到如今几十年,都一直不曾找到良策根本解决的大问题,要他来说,虽然想法是有一些的,但有了前车之鉴,如今委实是不敢在康熙面前胡乱再说,所以思来想去最后便只呈上来这么一份中规中矩不出彩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东西。
先头的事情让胤禛明白,他每多往前走一步,等待他的都是无数未知的可能,即使他原本胸有成竹,事情却大可能不如他所预料的发展,与其如此,不如先放慢脚步跟在他人身后好了,反正,他有的是耐心可以慢慢等。
胤礽道:“汗阿玛,关于这个,儿臣倒是有一些想法。”
“哦?你说。”
“其实儿臣想着这回关外屯垦一条原本也是个不错的点子,只是这些年来一直收效胜微,根结便在于移回关外去的那些多是老幼而不能耕作者,又或是年壮而不谱耕作者,真正力能耕作的只占十之二三,甚至还有人受不了关外苦寒弃地逃回了京里,如此这点子当然是起不了作用,但若是能有宗亲贵戚愿为表率,亲身回关外去,一来是告诉那些回去屯田的旗民,让他们回去不代表就是皇上抛弃了他们,好让他们心里舒坦些能安生下来,二来也可监管这些人,教化规训,调/教过后至少那些年富力强的不至于连锄头都拿不起来,而这弃地潜逃回京之事便也可杜绝。”
康熙闻言无奈摇了摇头:“这话说得容易,但又有谁会愿意去……”
去关外,回盛京,除非短期的任职,其余那都是被流放之人名声也不好听,京里荣华富贵享不尽,有哪个王公贵戚的肯主动做这个表率回关外去然后一辈子回不来?所以胤礽这话听在康熙耳朵里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胤礽自然知道康熙在想什么,心说着其实有一个人挺合适的,就是不知道他汗阿玛舍不舍得了。
“愿不愿去没问过也未必知道,汗阿玛何不让人先透点风声出去,看看下头那些人的反应,也许会有人主动请缨也未可知呢?”
“……”康熙蹙起眉,想了片刻,道:“这事……其实倒也可以一试。”
☆、邀约
一大早,东头所的马车就停在了毓庆宫门口,胤礽才出门就看到胤禔正站在车边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一时倒是有些不自在了。
“不是说了城外园子里见的吗?做什么要跑毓庆宫门口来等?”
胤禔笑了笑:“怕太子爷又落跑了。”
还真好意思说,第一次是胤禔先失约,上一回倒确实是胤礽给忘了,所以这一回,胤禔干脆便一大早就来了毓庆宫里守着,这样太子爷总不会又跑了吧。
胤礽伸出手示意何玉柱扶自己上车,何玉柱正要上前,却被胤禔抢先了一步,只见他微弯下腰伸出了个胳膊,笑眯眯地看着胤礽等着他反应,胤礽懒懒白了他一眼,到底还是伸手搭了上去,踩着匍匐在地的小太监的背,上了车去。
于是俩人便乘着同一样车出了宫直奔外城茶园子而去。
一路上,胤禔看胤礽精神不大好,懒洋洋地靠在车上假寐,好奇问他:“你昨晚做什么去了?怎么一大早的就没有精神?”
“看书看晚了。”
胤礽对书本的执念是胤禔所无法理解的,而且他看的书还杂,那些奇谈札记,西洋典籍一样都不放过,当然都是背着康熙看的,胤禔也是有一回去毓庆宫刚巧看到才知道原来胤礽口味这么杂。
当然以他自个私下里偷看金瓶梅这样的书做消遣行径来看,似乎也没什么立场说胤礽。
康熙出外巡视畿甸去了,没个四五日回不来,所以胤禔才会挑了这个日子邀胤礽出宫,为什么出宫,出宫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这样的问题便都不会有人再问,他那些蠢蠢欲动了许久的小心思便也终于是时候付诸行动了。
俩人依旧是先去了四宜园听戏,而其实兴致盎然认真在听的只有胤礽一个,胤禔从头到尾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边给他斟茶递点心,一边想着一会儿要怎么说服太子爷。
一出戏了了,胤礽转过头看他:“你到底是来看戏的,还是来看爷的?”
“你比戏好看,比台上那些旦角还好看。”
“……”
已经十七岁了的皇太子不但生得面如冠玉,丰神毓秀,且顾盼生辉,眉眼间自有一股风流,更是叫人移不开眼。
胤礽从来就知道自己如何,却也颇为自得,只是让胤禔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说出这样多少带了些暧昧之色的话语,多少还是让他有些难为情了。
见胤礽转开了眼,胤禔在心里暗笑了笑,果然这一招对付太子爷是最合用的。
响午时分,在胤禔的提议下,俩人回内城挑了间酒楼用午膳。胤礽选的是二楼能看得到街景的雅间,俩人临窗而坐,一桌子好酒好菜很快上了来,没有其他人扰着,推杯换盏,一时倒也惬意。
胤礽手里晃着酒杯,目光掠过窗外楼下熙熙攘攘的街景又投向远方起伏的群山,雾霭缭绕下倒有也还有几分意境。
胤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笑,顺势说道:“我有间别庄,就在那个方向,靠着山脚下,你要不要去看看。”
胤礽慢慢移回目光,睨了他一眼:“这才是你今日邀爷出来的意图?”
“太子爷说呢?”
“先邀爷去你庄子上看看,然后再留下用晚膳,最后干脆留宿,对吗?”
胤禔半点不觉尴尬地陪笑:“太子爷果然英明,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
反正康熙不在京里,他们怎么胡闹也没人管,所以先把太子爷拐出宫,然后哄去庄子上,之后再要怎样,便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了。
而他的这些明晃晃摆在脸上的心思胤礽自然是一眼就看了出来,撇了撇嘴,问道:“你哪来的别庄?”
“我额涅的嫁妆,我成亲之后就交到了我手里。”
有娘疼的就是好,胤礽心里有些酸,便道:“爷考虑考虑吧。”
胤禔乐颠颠地给他空了的酒杯又斟满,心知太子爷这么说便也就是答应了。
胤礽漫不经心地目光便议回了窗外去,落在街对面那间玉器铺子门口,却是突然愣住了。
胤禔微皱了皱眉,也看了下去,玉器铺门口停着辆马车,车子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一身富贵装扮的中年贵妇,身后还跟着个是十五六岁大的姑娘。
胤禔见胤礽视线一直落在那姑娘身上,怔怔看着,眼神里透着些复杂的情绪,有些不明所以,随口调侃道:“太子爷是看人家姑娘漂亮,眼睛都移不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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