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知太子爷为何会提起这个?”
“那师傅可知道市面上银兑铜的价格比官价要高不少?”
陈廷敬面色微变了变,道:“确有其事,且关于此事,臣已经写本上奏了皇上。”
“哦?”胤礽当即来了兴致,问道:“师傅在奏折中是如何写的?”
“据实将如今市面上铜银兑换市价与官价不一的情况禀报给了皇上。”
“那师傅以为,要遏制这种现象,应当如何做为好?”
“减轻铜钱重量,增加铜钱中用铅比例,且同时,降低采铜税收,鼓励百姓开采铜矿,增大铜产量。”陈廷敬言简意赅地说着。
胤礽想了想,道:“法子倒是不错,却似乎并不是根治之策。”
陈廷敬点头:“虽如此,但只要按这个法子慢慢实施下去,铜价便能渐渐稳定下来。”
“前提是私铸之风必须被遏压下去,师傅,你的奏折中可有详说私商毁钱鬻铜之事?”
“只一笔带过了,”陈廷敬犹豫了片刻,便如实说了出来:“不瞒太子爷说,如今这世道,铜价比钱价贵,那些胆子包了天的私商大肆收购制钱然后卖给宝泉局,从中赚差价,只是这事……”
“卖给宝泉局?!”胤礽诧异道:“宝泉局也跟这事有牵扯?”
宝源局和宝泉局是朝廷的钱币铸造场,宝源局属工部,宝泉局属户部,户部……
陈廷敬没有答,却是默认了他说的话。
“宝泉局,户部,敢做出这种事情来,那些小卒怕是没这么大的胆子和这样的手笔,”胤礽眯起眼思索了片刻,道:“户部尚书……是科尔坤吗?”
“是他没错,科尔坤以前任户部左侍郎时,就曾做过宝泉局的主事。”
伊尔根觉罗氏科尔坤,明珠的朋党,胤禔未来的岳父,胤禔特地提醒自己铜钱之事,想必是一早对这里头的猫腻心中有数的,那么他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
胤礽慢慢握紧手中的暖手炉,许久,他道:“师傅是没打算跟汗阿玛说这事吧?”
陈廷敬抬眸看似笑非笑着的胤礽,顿了片刻,无奈道:“太子爷,此事牵连甚广……”
“师傅也怕了明珠了吗?”
“臣不愿做那个出头鸟。”陈廷敬实话实说。
“若是汗阿玛也有办他的意思呢?”胤礽说着冷嗤:“唐有张巡以死报国,我朝却出了这么个权倾朝野的大蛀虫。”
陈廷敬垂下眼,不接话。
“师傅,你说的法子到底还是治标不治本之策,蛀虫一日不剔除根子里就永远都是烂着的,凭你一人之力,只从面上修补,做得太多到头来也是于事无补。”
陈廷敬仍旧微低着头,不愿接他这话。
“师傅,汗阿玛的态度你不妨先旁敲侧击一番,这个出头鸟,也不一定非要由你来做。”
沉默了许久,陈廷敬终于是缓缓说道:“太子爷,您是想扳倒明中堂吗?”
胤礽勾起嘴角:“他做的事情,都是咎由自取。”
“臣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点废话,可能不少人也发现了自从入v之后我的更新时间基本都在晚上十二点之后,其实是因为入v前我有存稿,后来存稿用完了,都是现写现更,我白天要上班,只有晚上有时间写文,但这文也不好写,往往每写一章之前我都要先查资料查半天,但是我又不想断更,所以总是写到十二点多甚至一点多也坚持更新,只不过大家的热情似乎不怎么高,上一章一整天了才两条评论,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写崩了还怎样,反正挺无奈的,既然这样,那从下周开始我就随着榜单走了,有榜单就多更点,没有就随兴更了,我也不想写文成为我的负担,我慢慢写,大家慢慢看好了
还有就是很多人说慢热,这文确实慢热,都十三万字了才到康熙二十三年,我估计最少也要有个五六十万字吧,文的走向我可以先剧透一下,太子会在大概四十二年的时候篡位登基,过程会比较艰难,但是登基不代表文就完结了,后面还会有内容
最后,之前话痨某洛亲给了我长评,我答应了这周多更一章,明天更,呵呵,要是有人愿意留长评,我也会加更的
☆、汤斌
回程江苏之时,康熙下令在苏州落脚,之前驻跸江宁时未去朝拜的江苏巡抚汤斌这一回率众出了城门外跪迎。
在官邸驻下之后,汤斌前来请安,康熙笑着与他打趣:“朕这位江苏巡抚倒真是架子大,朕不亲自来苏州,你便也不出现去见朕,朕要见你一面,可当真是不容易。”
汤斌连忙赔笑着请罪:“皇上说笑了,臣在皇上面前哪里敢摆架子,皇上一句话,臣就是瘫了瘸了,爬也要爬去见皇上您。”
“行了你,这才来南边一年倒也学会油嘴滑舌了。”康熙笑骂,随即又敛了笑意,正色道:“你呈上来的折子朕看过了,朕想问问你,实情真的如你奏言的那般严重吗?”
“皇上明鉴,”汤斌也跟着严肃了起来,道:“不瞒皇上说,臣其实昨日才刚从扬州回来,扬州一带,前一年闹大水,百姓无地耕种,幸得皇上仁慈,免了一年粮赋,才勉强撑了过去,只是水灾刚过,今年又赶上大旱,致数十万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臣已经下令各府县开仓放粮赈灾,还鼓动了全省官员一块募捐。”
康熙颌首,赞许道:“做得不错。”
“只是这些到底还是杯水车薪,”汤斌说着跪了下去请罪:“臣该死,为了解燃眉之急,臣没有经由皇上的准许,便擅自吩咐了江宁布政使拨用了五万国库存银,往湖广一带采购米粮做赈灾之用,请皇上降罪。”
康熙蹙起了眉:“动用国库存银?你为何不先上奏于朕?”
“灾情紧急,臣怕奏折呈上京这路上一来一回耽搁了时候,所以才擅自做了主,是臣的错。”
“算了,这事也是事出有因,朕不怪你,不过下次别再这么做了。”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康熙便没有放在心上。
“臣谢皇上不治之恩。”汤斌松了口气。
康熙道:“朕一向听说苏州繁盛,今日进城,见这里的风土,多崇尚虚华,安于享受,从商的人多,耕田的人少,尔当使之去奢返朴,事事务本才行。”
“臣谨记。”
汤斌应下,跪安出门的时候遇上正进来给康熙请安的胤礽,连忙向他行礼问安,胤礽笑着免了他的礼,说了句:“方才一路进来,听到不少百姓都在称赞汤大人政廉清明,体恤爱民,想来,汤大人在江苏这一带经营得应当是很不错的。”
汤斌谦虚道:“都是臣应该做的,太子爷谬赞了。”
胤礽又笑了笑,与他错身而过,进了去。
汤斌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垂下了头,出了官邸回了自己府里去,而有一个人已经等在了那里,正是陈廷敬。
陈廷敬笑着与他客套:“汤兄,好久不见了。”
汤斌也笑了起来:“陈老弟,别来无恙。”
汤斌与陈廷敬先前同在康熙身边为官,因为脾气相近,志趣相投,算得上是知交,俩人喝着茶一番寒暄之后,陈廷敬与汤斌说起了户部宝泉局与私商勾结毁钱鬻铜之事,陈廷敬说得不紧不慢,汤斌却是听得心惊肉跳。
放下茶盏,他正色道:“陈老弟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若非真的,我何必拿出来嚼舌根说与汤兄你听。”
“那陈老弟说这些的意思……莫非是要我去与皇上说?”
陈廷敬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汤兄,你与那左都御史余国柱是不是有些嫌隙?”
汤斌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回道:“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余国柱那人,不说也罢。”
余国柱是前任的江苏巡抚,因为谄媚逢迎明珠,做上了左都御史,汤斌来苏州继任巡抚一职,正碰上水灾,上疏请求减免扬州的赋税,得到了康熙的批准,民困稍苏,事后余国柱以此来敲诈汤斌,派人来说此事多亏了明珠从中斡旋,故须送明珠‘酬谢银’四十万两,汤斌大怒,严词拒绝,从此便与余国柱结下了梁子,可以说是互相的看不惯不待见。
陈廷敬道:“余国柱与明珠联系紧密,私铸之事他脱不了干系,我听闻余国柱以前在江苏这里被百姓称做‘余秦桧’,收受贿赂盘剥百姓,这样的人,实乃朝廷之蛀虫,社稷之祸害,你我同朝为官,食君之禄,总得为皇上分忧才是。”
汤斌大笑:“陈老弟你委实是贼滑得很啊,你想参明珠一党,又不愿自个出头,就想拖上我,是吗?”
“什么都瞒不过汤兄你,”陈廷敬赔笑道:“其实这事也不需要你亲自出面,以前你手下不是有个叫郭琇的吴江县令,后来调了监察御史的,听说人很刚直,你让他去呈折子。”
“郭琇?”汤斌想了想,这人倒确实是个刚直不阿又胆大不怕事的,于是他道:“可以倒也是可以,不过,有句话,我还是想问问陈老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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