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小奥拉住一脸生无可恋的野兔。
    野兔在地上快速写道：
    别晃，想吐。
    “……”
    这个奇奇怪怪一点都不可爱的世界，它想把人吃人的死亡定律刻在每一个角落里。
    一次，两次，三次……
    无数次以后，当误入的外来者也能把这条定律铭记于心，并且主动去践行它，这个世界会越来越疯狂。
    兰疏影忍不住想，假如有一天她也被同化了，那个时候她会不会觉得人吃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关键是，这个“吃”，是真的吃下去……
    呕！
    离开童话镇的念头更迫切了。
    小奥挠挠头，看她心不在焉，估计也不想听他说话，那就等她问起来的时候再说吧……女巫古堡，这段剧情听说挺好玩的，可惜他没进去。
    ·
    小公主浑身狼狈，的确应该好好洗洗。
    兰疏影在女巫斜对面坐着。
    沉寂了几分钟后，楼梯方向传出水流与地砖碰撞的声音，还有一声弱弱的“谢谢”。
    小姑娘已经洗上了。
    估计还得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女巫揭破了兰疏影这个半亡灵的身份，大概是对她没兴趣了，也没故意引着她开口，回去坐下就自顾自地发呆。
    倒是那只金色小猫的虚影，一直盯着她，而且独眼里意味深长，越来越嘲讽。
    那感觉，就像她做错了什么事。
    兰疏影有些莫名，瞥了一眼女巫，然后女巫就好像被触动了开关似的，面无表情地冲着她看过来！
    兰疏影：“……”倒也不必这么敏锐。
    不对！
    她跟女巫对视几秒，有种说不清的违和感，特别不舒服。
    刚才还很自然地对话，短短几分钟过去，女巫连眼神都没情绪了，像执行程序的假人似的……
    兰疏影心有猜疑，试探着挪开目光，她站起来的同时在留意地上的瓷砖——光滑瓷面上映着女巫的影子，没反应。
    她还在看那个空座位……
    哎，姿势这么别扭，她就不觉得脖子有点僵吗？！
    兰疏影绕着桌子走动一圈，瓷砖里的女巫依然是那个姿势。
    于是兰疏影不看瓷砖了，她直接抬眸对准了椅子上的女巫。
    唰！
    女巫立即转过头跟她对视，眼睛瞪得相当精神。
    ……嚯，更像机器人了呢。
    兰疏影转开眼，往前走了几步。
    女巫又不动了，神经兮兮地瞪着原地。
    兰疏影乐了，抓到一条规律：
    只要她不看女巫，女巫就不搭理她，那她就可以自由活动。
    她还有个怪怪的直觉——等到小公主沐浴出来，女巫应该会恢复到“橘里橘气”的样子。
    如果她站在剧情设计者的角度，给女巫这个角色设计出特定情况下的“机器人”状态，大概率是在给玩家提供暗示，让玩家趁着现在赶紧去找线索。
    找到了就有一线生机，找不到……后期翻盘估计就困难了。
    兰疏影决定好好利用自由活动的时间。
    接下来，她转遍整个大厅，还想探索更多范围，于是去了楼梯口。
    本来以为会有两段楼梯，靠近才发现楼梯画在墙上，跟小公主先前走的根本不一样。
    兰疏影略微错愕，继而发现地上有一圈光晕。
    哦，一个短途传送阵。
    是要取代楼梯的功能么……
    她踩上去，被传到另一个楼层。
    首先要查探环境。
    四面很安静，黑暗里站着大大小小的黑影。
    兰疏影没去找灯，一边开启鬼瞳，一边走到窗户边往外看。望月角度能判断出，这层比女巫待客的餐厅低一些。
    细致看下来，这层远不如餐厅干净，木地板蒙了一层灰，踩上去就会留下淡淡的脚印。
    比如她从传送阵走到窗边，这条路线上就留了痕迹，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人的脚印，说明已经有一阵子没人进来了。
    而她之前看见的那些黑影，其实都是容器。
    容器里的东西，种类可就多了。
    她仿佛正在参观人体博物馆。
    所有你能想到的器官组织，在这里都能找得到，而且有耐心地编了码，这排是【大脑】，那排是【心脏】……类似这样的摆放方式。
    兰疏影穿行在容器之间，这一幕如同灵异现场，然而当事人觉悟不够，还打了个哈欠。
    不是道具，展示的东西都是真的，这一点她绝对相信。
    不过这里的主人并不想刻意吓唬谁——人家只是为自己的兴趣爱好服务，开了个单层，把喜欢的“手办”摆放在这儿。
    作为一个贸然闯入的访客，兰疏影很有自知之明，她选择文明观看，一样都不碰。
    直到，一具干尸闯进她眼帘。
    ·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林子里，一只鹦鹉停在小奥面前，费劲地说完她在古堡里的见闻。
    兰疏影表示她现在已经知道古堡在哪了。
    为什么从古堡里看见的月亮会显得更大、更圆呢？
    因为，那座建筑，本来就在天上飘着啊！
    她的本体在展示区里参观，同时又能使用布莱恩的天赋去沟通地上的死鹦鹉，从而跟小奥对话。
    那就说明古堡离这里不远。
    夜空里干干净净的，所以古堡应该能隐形。
    小奥不怎么关心她的发现，捂着鼻子嫌弃道：“你能不能站远点儿，太臭了！这只死鸟，比你那些快烂掉的宝贝加起来都臭！”
    唯一的优势就是能说人话吧！
    鹦鹉淡定地答道：“因为其他宝贝都被处理过。我本体被关在上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你就委屈一下，忍忍吧。”
    小奥一退再退，实在不想跟这个死鹦鹉待太久，也不吊人胃口了，长话短说：
    “古堡女巫追求青春永驻，她会把迷路的人引过去。要是跟她说话超过三句，你炸了之后她取你的血；要是吃了她准备的晚餐，那你整个人都是她的。”
    鹦鹉的眼神十足忧郁：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
    “能说点一般人不知道的吗？比如……”
    她还没说完，小奥像机关枪开火一样叭叭道：
    “独家消息——古堡内部有五个传送阵，其中一个能送你到地下室，从封印阵里拿到弓箭然后上去射死女巫！”
    “好了我说完了，你，快走！”
    “……”鹦鹉扇了扇翅膀，古怪道：“你这样会让我产生好奇。”
    “……什么？”
    “我想知道这只死鸟到底有多臭。”
    小奥憋着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滚！！！”
    ·
    调戏完小奥又要给干尸查验死因，兰疏影觉得今夜一定会过得非常充实。
    话说回来，夜路走多了，遇到奇怪的东西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更多的是疲倦。
    以前她被卷到剧情里，会好奇事情真相是什么，会顺应游戏规则去找故事。现在……
    去它的故事！
    啊，不想努力了，好想找个地方咸鱼瘫……最好是能冒出一个大腿带她躺赢吧，忽然好想休息哦……
    兰疏影不情不愿地把拆出来的扫帚柄提过来，有气无力，翻动这具干尸：
    你啊，你啊，怎么就藏得那么巧呢……
    干尸身底下有大量泛黑的痕迹，翻动时传来一阵阵阻力，盲猜一下，那是死者流的血。
    她只是没有追查的热情，不代表她是瞎子，因此，发现如下：
    一、尸体性别为女，骨龄是普通老人的四倍以上，死于420岁；
    二、死因，如无意外，是胸口的贯穿伤。伤口不大，附近没找到凶器，不过她首先想到的是箭矢，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小奥那些话的影响；
    三、死亡时间，如果从尸体的外貌，嗯，就是这种比老树皮还皱巴的干燥程度来看，她可能死得很早而且尸体做过特殊处理……
    实际上，不是。
    兰疏影着重分析了器官和血液。
    最近死的。
    再精确一点的话，和这层楼无人问津的日期很接近，甚至，同步。
    唔……凶手杀了这个女人，逃离楼层，再也没来过，这很符合一般罪犯的心理特征。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死者是什么身份？
    兰疏影拨动干尸的外衣。
    凝固着大量血渍的宽松睡裙，裙子面料她认识，是价格不高而且穿起来很舒服的那种，任何阶层的人都可能会穿。那就不能用这个线索判断死者是谁了。
    再看看首饰、勋章？不，连个发夹都没有。
    长相是完全看不出来的了，她就像一具打了马赛克的木乃伊，或者融化之后重新凝固的蜡像。
    兰疏影观察着四周的黑色痕迹，通过溅射状态判断，这里就是第一现场。
    死者可能是刚洗完澡，穿着柔软舒适的睡裙，披散着水汽弥漫的头发，来到这个楼层，安逸地观看这些展示柜。当她走到这个角落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人叫她……她回过头，凶器穿透了胸口，然后她就倒下了，挣扎过，但是没挪出多远。
    凶手自然是当场逃逸。
    这个楼层从此尘封，直到兰疏影踩了那个传送阵。
    小奥说，五个传送阵里有四个是随机分配楼层的，最后一个固定通往地下室。
    反正，踩就对了。
    古堡里的人知道怎样不通过传送阵来去……小奥的建议是，如果她实在找不到固定传送阵，可以挑选一个幸运仆从做成尸傀，后面的事就不用教了……
    “你说，古堡女巫只怕地下室的弓箭吗？”
    林子里的鹦鹉不但没走，还离小奥更近了两步。
    小奥差点跳回本体：“你干嘛啊！都说了别过来！”
    “那你先回答我。”
    “对对对，她就怕弓箭，没有别的办法能杀她！这剧情是懒惰出的，我都把通关路线告诉你了，你快去找地下室吧行不，别在这祸害我……”
    兰疏影恍然。
    怪不得小奥知道得那么详细，原来这也是七宗罪的作品。看来当年懒惰跟傲慢的关系不差。
    “你确实给了通关方式，可是，假设……已经有人在我前面通关了呢？”
    兰疏影歪头打量着这具干尸，借着鹦鹉的口，把验尸发现和疑虑说了出来。
    小奥愣住了：“……不至于吧？你说死者就是女巫？那你之前碰到的女巫又是谁……”
    “是啊……她，会是谁呢？”
    这层楼离上面远了，水声断断续续，小公主还没洗完。
    这个时候，她对小公主的怀疑终于达到顶峰，从一个有点意思的童话角色，到一个钓鱼执法的剧情boss，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这个小姑娘的变化恐怕用“黑化”都概括不完呐。
    地下室里的弓箭，还会在原地吗？
    小奥迟疑道：“要不然，你去看看？”
    “当然要去了，”兰疏影正色道：“我今天就要客串一下正义大侦探，为可怜的女巫伸冤。”
    小奥：“……”
    您可真会给自己贴金哈。
    ·
    兰疏影回到展示馆的传送阵，白光一闪，这次她被随机分到客房的那个楼层，匆匆看过，所有房间都没人住过，只是空摆设而已。
    她回去重踩了一遍。
    这个传送阵不是固定的，显然这次也不会送她去地下室，兰疏影绕过不远处的古堡管家和男仆，悄然钻进女巫的书房。
    这下有发现了。
    书桌上有本翻阅到一半的魔法书。
    摊开的那页记录着变形术，效果是将动物幻化为人，并且赋予它说话的能力。施术者还可以控制动物完成指令。
    变形时间由施术者的天赋和魔力储备决定。
    但是有个缺陷。
    施术者在承受者的十米之内，才能完美控制后者言行。当二者的距离超过这个范围，承受者有一定几率变回动物，或者做出不恰当的举动。
    像是呆滞、过度警觉、胡言乱语，等等。
    “明白了。”
    一下子解开了疑惑——
    在餐厅，女巫和小公主的互动，为什么会给她一种舞台剧的感觉？
    那本来就是演着玩儿。
    兰疏影暗想，小公主肯定是真的，古堡女仆是“雕兄”，扮演女巫的替身又会是个什么动物呢？
    “这个剧情本来不是这样……”小奥呻吟道，“懒惰是真的懒，他才不会设计那么复杂的东西！”
    “也没有很复杂……就是女巫馋人家身子，引诱迷路的小公主进来吃饭，结果，一不小心被人家反杀了而已。”
    －－－－－－题外话－－－－－－
    凌晨快乐，该睡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