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远愣了一下。
    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合到一块就很晕，触碰到知识盲区了。
    胡六娘紧跟着怒斥道：“你把阵眼端走，还给女鬼挪了窝，你以为能得到什么好回报？哼！你就不怕以后她们找你索命，让你夜不安枕？！”
    他像被戳了什么小心思似的，急促地否认道：
    “我只是做了一次好事，何曾想过让她回报我了？你不要拿这些瞎话来吓唬我，我是一句都不会信的！”
    胡六娘是怕他出事，好心跑来提醒他。
    可他已经被杨家女眷蒙蔽了，做下错事不认，还一心维护她们，反而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什么态度？
    简直让她心里发寒！
    她又气又酸，脸上带出冷笑。
    “你别总觉得我闲着没事来骗你，不信的话，大可以回去问问城里的老人家！五十年前有一夜，他们是不是看见有桃林迫近城墙，香飘十里，还有美人在前面呼唤大家同去桃源？”
    那绝对不止一个人梦见，你尽管去问！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空口瞎说！”
    “……”
    李承远嘴上说着不信，却忍不住在琢磨她说的这些。
    听上去有板有眼的。
    他没听过，但可以去问问姥姥知不知道。
    说起来，胡六娘之前真没骗过他。
    她说桃林里的不是人，是女鬼。
    要是不信，建议他去挖挖看，于是他请人过来，果然挖出八具尸骨。
    他小声咕哝：“就算梦见了什么又怎么说，凤青她长相美，性格也好，不像会害人的样子……就算她是鬼，也一定是好的。”
    李承远在风花雪月这些事上的功夫，比读书高明多了。
    他其实已经看出了胡六娘对他的好感。
    像那种非君不嫁的姿态……实在让他不屑。
    哪有这么随便的女人，如果不是他话里总防着，又早早地离开胡家村，说不定已经被她的族人们逼着入赘了吧。
    多半是出于被人追求的有恃无恐，他不在意表达对杨凤青的好感，也希望胡六娘能有点自知之明，别纠缠他。
    胡六娘气得眼珠发红，差点露出狐狸相，大骂他愚昧！
    “我告诉你，那处桃林，寻常人看不见，除非是被她们盯上的、走背运的、或者是学过法术的。也不是谁都能遇到她们托梦，你能看见她的长相，说明你已经是被定下来的血食了！”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话，胡六娘摸出一面镜子，让他好好照照。
    李承远接过来。
    铜镜打磨得不算太精细，却也能从中看出：
    他的脸，不像前几天那么饱满了，摸起来粗糙，眼圈青黑，嘴唇都是煞白的，乍一看还以为是尸体呢！
    “你现在信不信我？”她逼问道。
    李承远丢了镜子，心慌地匆忙点头。
    胡六娘告诉他，在五十年前，杨家女眷修炼有成，心也大了，她们想把全城百姓都拉进这片死亡桃林，吸取他们的精气，用来晋升鬼王。
    好在，当时城内有一位厉害的方士。
    他召集同门来与之搏斗，最终将她们镇压在一个锁煞阵中。
    吕祖像就是锁煞阵的核心。
    数十载过去，布阵的方士早已经老死，阵法也失去大半效力，只能靠那尊吕祖像的灵力来维持着，继续圈禁她们。
    李承远听到这儿，冷汗狂涌。
    杨凤青说吕祖像是她们的陪葬品，还让他记得拿去卖钱！
    而他，也确实将它卖了……
    再结合着他身上的异状：
    答案显而易见。
    是那些女鬼利用他重获自由。
    她们还索走他的精气！
    那么下一步，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身后隔了一个山坡就是新坟。
    他怕得很，哆嗦着求胡六娘给个解法。
    “我又不比她们法力高明，能有什么办法？！”胡六娘瞪他，忽然眼珠一转，“不过，我们村里的长辈一定能对付她们，可惜你是个外人……”
    她的意思很明白：
    要想让她的长辈出手，除非他不是外人。
    那也就是说——他得成全她的心意，跟她回去成亲！
    “这，我……”
    但凡胡六娘有杨凤青的一半姿色，他都不会犹豫。
    面对这张不符合期待的脸，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以后几十年没滋没味的生活，顿时眼前发黑！
    他傻愣愣站着。
    眼神里，隐约有点迷茫和委屈。
    看得胡六娘有点心软。
    “可是，那个……喜事得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娘亲还有一众长辈现在都不知道呢，我自己决定了终身大事，那就是不孝……”
    他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胡六娘很遗憾。
    李承远已经从胡六娘这里看到了获救的希望。
    他拿住她的心软，哀求道：
    “六娘，你可有别的法子吗？”
    “唔……那就得看你的运气了，如果能遇到什么厉害的角色，或许可以从女鬼手下救你一命。”胡六娘说。
    李承远沉默片刻，突然冒出一个主意。
    “那要是我把吕祖像重新买回来，再把她们的尸骨迁回去呢？”
    胡六娘撇嘴：“阵都已经破了，你迁回去有什么用？已经摘下树的果子，还能放上去让它接着长吗？”
    要么跟她回去成亲，自然有人庇护他；
    要么，他就自求多福。
    这会儿还不算迟。
    等到天黑之后女鬼出来，那就什么都晚了。
    毕竟她们现在就好比出了笼子的饿虎。
    甚至不用拘束于每月一次找血食了，吃完他之后，她们胃口会更大，狩猎目标也更多。
    胡六娘不想他死，但她希望借这个机会把他拴住。
    因此，她拿捏着姿态，作势要走，果然让他心急了。
    李承远涨红了脸：“那，那我先回家问问母亲的意思……你们村子的路，我记得的。”
    得了他后半句话，婚事仿佛已经说定了一半。
    她又关心他怎么回去，何时能到。
    得了准确答案，她心满意足，说要回去跟长辈禀明，还催他快点。
    胡六娘走后，李承远不敢在新坟附近多留。
    遇到这种大事，他必须回去，跟家里的“定海神针”李氏商量对策。再者，县城里人多，说不定他能找到什么高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