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疏影没有立即回答。
    她已经很久没进高等位面了，况且，南明据说已经回来，还有一个让她感到危险的黑南明藏在暗处……她以后的举动必然会受到一定约束。
    所以，如果这位客户的要求太超纲，她会选择等待下一次机会。
    兰疏影瞥了奶糖一眼。
    矜矜业业的小助理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表示还没跟这位谈过，因为美人说它不够格，她要跟主人亲自谈。
    “今日感觉可好些？”忽然有一道同样冷清孤绝的男声插进来。
    美人冷冷地转过去，露出单薄瘦弱的背脊。
    明显是不愿意搭理他。
    兰疏影饶有兴味地挑起眉。
    仗着里面除了美人以外没人能发现她，她就这样站在水镜前观看后续。
    男子长着水墨白描的俊秀眉眼，一身极其骚包的金丝白袍，缓步走近，风姿翩然，让她瞬间想起仙侠剧里高冷禁欲的仙尊人设。
    可是，兰疏影第一观感就觉得他很不讨喜。
    说不准，这家伙就是害得小美人变成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呢。
    男子把药碗放在榻边，语调稍稍放柔了些，让美人把药喝了。
    美人背对着他冷哼一声。
    也不知道究竟是伤还是病，反正听她说话挺费劲的。
    她艰难喘息着，断断续续地狠声讽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仙尊不必跟我演戏，只要你肯随我去断了姻缘，不药自愈。”
    挺凌厉的台词，可她说话还疼得吸气，自然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反而像个柔弱傲娇的小猫，让那个所谓的“仙尊”露出一脸无奈。
    对，就是无奈的表情。
    仿佛她是个很不懂事的孩子，一点也不知道体谅大人的难处。
    兰疏影啧啧道：“这台词，有点熟悉……”
    跟她以前无聊翻过的经典仙侠虐恋剧本特别合。
    大致思路是这样的：
    某个自诩正道的渣男被剧情力量推动着，一步步把女主虐到极致，然后围观路人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提点他，再加上种种眼见为实，于是渣男幡然悔悟，上演一出——追妻火葬场。
    有时候剧本里还会安排一些隐情。
    比如渣男其实并不渣，一切不过是为了天下大义、三界众生！
    啊，真是令人感动。
    至于这种剧本的结局会怎么安排，就看编剧个人的心情，以及粉丝的呼声偏向哪边了。
    “让我猜猜啊……这美人，性子还挺刚烈，估计现在连床都下不了还急着去断姻缘，该不是……被谁给绿了吧。”兰疏影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觉得这个可能性相当大。
    不过她还是不够烈。
    在兰疏影看来，如果是男方对不住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打爆他狗头，等让他偿还干净之后，两人就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儿，而不是这么软趴趴的，一边被他照顾，一边冷脸相对，叫人看着不太舒坦。
    照这个状况来看，八成是这位仙尊对不起美人。
    尤其是，被她这么说着，他居然一点愧疚的表情都没有……嗯，脸皮厚度跟他的修为水平还挺对得上。
    兰疏影继续围观。
    美人应该知道这一切正在被外人看着，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再也没吭声，呼吸极浅，仿佛已经睡熟了，态度是沉默而冰冷的抵抗。
    仙尊在她榻前默立一阵，把药碗端回来加热到滚烫，又放回去。
    他几次犹豫，最后低低叮嘱道：“我先走了，药记得喝。”
    ……
    “你，还在吗？”
    满室寂静里，美人这句话问得有点小心翼翼。
    “在啊。”兰疏影干脆地应道。
    她突然对美人的遭遇感兴趣了：“你的心愿是什么？”
    美人沉默了很长一会才说：“遇到他之前，我只希望三界永远相安无事，不要让父神白白牺牲，后来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愿能与他长久相伴……”
    兰疏影不太喜欢听这种话，直接问她：“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美人勾起煞白的唇，三分自嘲七分厌恨：“现在？只要能让他不痛快，我心里就痛快。”
    “那你是自己不忍心做？还是有什么苦衷？”
    “你看见我这双眼睛了吗？”美人讽笑，不待她接话就自己继续说道，“我自己剜出来的！有眼无珠，相伴千年却识不清他真面目，我要它们何用？”
    “哦……”兰疏影好像明白了，点点头，“你是不屑再看他一眼。”
    脾气不小，怎么就不对着渣男去发呢，非要折磨自己。
    可惜了这张脸，只看她的轮廓也知道是人间绝色，少了一双眼睛就没那么漂亮了。
    “不错！”美人冷道，“若说心愿，我不会时刻监视你如何完成，只要你好生折磨他，不要堕我无妄海的威名，事毕，我愿以神魂相赠！”
    兰疏影思量少倾，大致看了看奶糖盗来的原剧本，应了下来。
    ……
    这个位面，确实是基于一个仙侠虐恋剧本构成的。
    她的客户名叫沉音，在剧本里并不是女主角，只活在男女主的少许记忆和对话里。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来头很大。
    这个世界的至高神祗就是沉音口中的“父神”。
    父神有一子二女，前两个是天地间的第一批古神。父神应劫而化，母神留下尚在襁褓里的幼女，随他而去，携手消弭了三界的一场祸端。
    留下这个先天不足的幼女就是沉音。
    父神走后，他的长子、次女分别成为日神尊和月神尊，住在九重天之上，遥遥护佑着底下的仙凡两界。
    而妹妹虽然生来就是神女，但是体质十分脆弱，于是兄妹俩将她安置在三界之外的无妄海，外界只知道有这一脉的存在，谁也不知道这位神女究竟是什么模样。
    后来，日月神尊发生争执，小妹妹沉音被魔界利用，伤了日神尊。
    她深觉愧对兄长和姐姐，自罚下界历劫，将一半元神寄在紫竹上，和寻常精怪一样修仙得道，还被仙界第一高手清凌看中，成了他的道侣。
    沉音情窦初开，一心痴慕他。
    可是清凌生性冷淡，对她与对旁人也无什么不同。
    直到他某天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小姑娘，这才是沉音的劫数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