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戈没问是什么事，只是乖巧地点头。
    “纳木扎武功奇高，我不是他的对手，将来如果有机会，你帮我解决掉他，另外，找到我父亲或者他的遗体，从纳木扎那里拿回我母亲的骨灰，以后好让他们夫妻合葬。”
    兰疏影指着山谷里一块常有蝴蝶飞舞的野花田，淡淡地说：“我看那儿就不错。”
    镇戈一口应下，他满心都被她信赖的眼神填满，根本没意识到她其实是在安排后事。
    “记住，你要打败江燕回，不要让我白教你这几年。”
    少年意气风发地踏上征程。
    在他走后，兰疏影松了口气，准备好文房四宝，奋笔疾书。
    奶糖看了一会，惊讶地问：“主人，你这是在写，遗，遗书？”
    自从她恢复本性，奶糖开始试着讨好她，时间久了，她气消得差不多了，偶尔也应它一句。
    “嗯，遗书。”
    兰疏影写完“绝笔”两字，把墨迹吹干，郑重地把信放进盒子里，再摆在镇戈房间里最显眼的位置。
    而后，她按着段楼传来的地址找到了陈敏。
    段楼的势力遍布整个江湖，严格来说，当年段楼的实力就是压过流月城和飞鹰堡的，如今重新有了领头者，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区区一个陈敏，根本逃不过他们无处不在的监控。
    陈敏果然还是杀了段谦，换了一个双修对象，而且还不是当时那个小白脸，可能那个已经被用废了。
    她会杀段谦也在兰疏影意料之中。
    因为那门欲功必须跟男子同修，男方武功越高，进展就越快，而且不能中断。段谦已经失去利用价值，陈敏的武功就会停滞不前，甚至倒退，所以早晚会换人。
    而等待新人从头练起的这段时间，她还会继续衰弱下去。
    被段楼打击和玩弄了整整两年，陈敏每天都活得心惊胆战。兰疏影出现在她面前时，差点认不出这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女人。
    因为在莫雪薇幼年的记忆里，陈敏是个高傲又性感的年轻女性，永远精致美艳，走到哪里都香风阵阵。
    “你杀了我吧，我实在受不了了，不想再跑了。”
    陈敏看见她走近，而段楼的人向她俯首，便明白了，此时丧气地坐在地上，苦笑，唯有苦笑。
    陈敏认得面前这个女子，段谦这人不老实她是知道的，只要不耽误她练功，她也无所谓他出去找些鲜嫩的野花玩玩，于是他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如果陈敏早知道她会是今天高高在上的段楼楼主，或许会拦着段谦？又或许，当时拼着活死人全部折损也一定要杀了她？谁知道呢，没有如果。
    “杀了你？那样太便宜你了。”兰疏影淡淡地说。
    她从随身的各种容器里放出二十余种蛊虫，招呼陈敏过来：“来看看你认得几个，说出名字和用途，如果你全都认识，我就考虑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陈敏从第一只蛊虫出现开始就沉默了。
    这些东西让她想起了一个从小就在各方面压制着她的人，她曾经那么嫉恨那个人，拼命想当两人之间的赢家。可是在她们都很小的时候，也是那个人像亲姐姐一样温柔地对她笑，带她玩，跟她说“我会保护你”……
    陈敏的眼神很复杂，直到无意间看到这个年轻女子的笑，跟她记忆里的影子一瞬间重合了，她愣住，颤抖着咕哝道：“兰姐……”
    兰疏影笑意更浓：“确实有人这么叫过我，不过我不喜欢。如果你是说莫兰的话，不错，她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陈敏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她已经在段楼长久的追捕中耗尽精力，一丝反抗的欲望都没有了。
    或许人在将死的时候都是向善的，她花了很多时间去回忆那个人，从小时候到长大后，再到自己刺穿她胸口，血溅在手背上的时候。
    那个人先是惊愕，继而了然，她口吐鲜血说：“我不怪你，但，别杀薇薇……我求你。”
    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嫉妒她，或许她也早就猜到自己终有一日会后悔，悔到肝肠寸断。
    没有人知道，陈敏最擅长的是毒，改修欲功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女人。
    一个傻乎乎的、总想保护别人的女人，一个为臭男人甘愿饱受怀胎之苦的蠢女人，那个男人消失了多久，她就找了多久，就连快死了还在为男人的女儿谋划。
    陈敏亲手杀了莫兰，也埋了自己的心，她在教内为非作歹，背上水性杨花的恶名也从不在意。
    今天有人来找她还那笔债了。
    陈敏伸出手，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腕，她把腕上的青筋露给兰疏影，露出释然的笑：“你动手吧，我不反抗。”
    兰疏影点头。
    一共二十七种蛊虫，从手腕扎入，依次种在陈敏身上的不同位置，各有各的折磨方式，总能让这个女人体会到痛不欲生和求死不能是什么滋味。
    兰疏影计算过，以陈敏的修为，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够撑三年。
    她给镇戈的考核时间也与这相当。
    ……
    兰疏影已经很久没去打听江燕回的消息了。
    刚收到段楼传来的情报，原来他和东方韵书早已得到流月城的祝福，结伴在外闯荡江湖。以东方韵书从她的小妾母亲那里学来的手段，江燕回根本招架不住。
    最近他们刚卷入丰和渡的陨铁争端之中，东方韵书在生死关头为他挡了一剑，重伤垂危，但是被路过的天下第一药师方流云所救，不但人没事了，而且被诊出已经怀胎三月，是大大的吉事。
    江燕回感激之余，决定娶东方韵书为妻。
    消息传到江家，看在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江母勉强点了头，向娘家去了一封信，两边都撤回了寻找莫雪薇的小队。
    现在很多人都收到了喜帖，回想起江母曾经宣布过未来儿媳是自己挚友的爱女，当时有关系亲近的世家夫人和她打听过这事儿，没探出女方的身份，只知道那孩子姓莫，名字里带一个薇字。
    显然不可能是东方家的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