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画了一棵树。
不同于秋天的凋零,也不是春天的葱郁,它的绿好像带着墨色,浓厚的深沉的,又好像是缤纷的,装满了所有想象中关于绿的颜色。
独独树顶上簇了一团白色的花,就像一个儒雅的人戴了一朵头花,英俊又可爱。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的光给画打上了阴影,和画面的明暗处理重叠在一起,好像那就是一棵真实的树,住在教室的中央。
“我其实还带来了小提琴,但感觉也太隆重了,我真的是突然不好意思拉了。”糜知秋像是把自己说笑了,一只手把小提琴背在身后,“谢谢你一直记得我的生日。”
他轻轻摸了一下鼻尖,“今年我也记得你的生日了。”
“生日快乐。”
第69章 愿望
一棵树如果内部燃烧,就会持续很久,直到自身无法支撑重量缓缓倒下。
沉寂,漫长,安静又炽热。
树皮因为更高的含水量在熄灭中被保留了下来,然后这棵空心的树只要依靠着树根就可以继续生存着。
枝繁叶茂,开花结果。
就像爱一样。
沸腾自己,消耗内核,就算只剩下皮囊,依旧能为对方开出一朵花。
糜知秋想了挺久该送什么给夏炘然。
他很少烦恼这种问题,毕竟男生交朋友很少要交换礼物。
于是他尝试了一下在微博上搜送给男生的礼物,第一条显示的是“送什么给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太过刺眼,糜知秋有些心虚地在教室里关掉了屏幕。
人在时间紧迫又毫无头绪的时候会选择比较传统又有效的方法:放弃。
于是糜知秋毫无征兆地决定回家换一床被子,厚一点的。
距离圣诞节还有好几天,但街上已经有了一点节日的氛围。路过书报亭的时候糜知秋特地看了一下,几年过去,老太太又不在了,换成了两个年轻的男性。
不同于那种抱着保温杯看报纸,一看就是准备在报亭颐养天年的大叔,他们穿着白衬衫,里里外外地忙碌,看上去很正式。
就像开了一间迷你书店,即使里面只站得下两个创业的年轻人。
边上的树小时候还只堪堪高过报亭一点,如今已经用树荫抱住了所有的书。
糜知秋想。
画一幅树吧。
幼儿园的时候,老师会教大家什么东西是什么颜色。
太阳是橙色的,天空是蓝色的,草地是绿色的。
“那爱是什么颜色?”老师指着画好的爱心问大家。
“红色。”大家十分踊跃地回答。
只有糜知秋瘪着嘴不说话,他想,爱也是绿色的。
就像树一样。
但这个世界没有色彩统一的答案,就像太阳有时候亮得接近白,天空也许会是灰色,草地在秋天蜷缩成枯黄。
爱不是红的,也不是绿的。
可是长大后的糜知秋还是觉得感情像一棵树。
慢慢蓬勃,坚定的,即使有时候落叶枯黄,新的春天还是带来绿色。
积年累月,浓翠蔽日。
起码他的感情是这样。
糜知秋把这幅画搬到学校花了好大的劲,画的面积太大,连出租车车座都放不下。
学校里没有艺术专业,同学发现有个帅哥抱了比人大的一幅画,纷纷看着他,糜知秋脸上毫无波澜,脚底下不断加速,疯狂逃避视线。
所以当夏炘然很没有重点地问,“学校里有画室?”
糜知秋想着自己一路披荆斩棘,又是担心画得厚了干不了,又是借邻居的越野车,借教室,突然感觉夏炘然这个提议真不错。
可是理工院校哪里来的画室呀。
糜知秋露出敷衍的笑容,“没想到吧。”
夏炘然好像也反应过来这幅画可能是他从家里带来的,又看了两眼,“这棵树,有点像你家门口的。”
“是啊。”糜知秋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笑起来,“代表我希望你四季常青,福如东海。”
家里的客厅是个挑高的跃层,糜知秋最开始的线稿就是对着客厅几米高的窗户,看着那棵广玉兰画的。
小时候那棵树正好被窗户装下,就像一幅画。而现在它长高到越上了二楼的窗台。糜知秋坐着的位置不够看到树的顶端,于是他画上了一朵不存在于冬天的花。
夏炘然还没听过福如东海这么潮的祝福,有些好笑地伸手想碰碰那朵白花。
糜知秋一把握住他的手指,“画得时间有点赶,可能还没干透,不要碰到。”
夏炘然乖巧停下来,隔着几公分指了指,问糜知秋,“它为什么开花了?”
糜知秋松开手,“寓意是…”
我心里有一棵关于你的树已经参天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换了一种说法,“我一直觉得感情就像一棵广玉兰。”
“嗯?”夏炘然接话。
糜知秋歪了一下头,没有看夏炘然,“生长得很缓慢…”
然后就像觉得自己说得太犹豫了,突然加重了语气,“而且广玉兰本来就会开白花。”
夏炘然突然就笑了起来,问糜知秋。
“意思是不是,你已经变得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我了。”
糜知秋没说话,看着夏炘然。
夕阳前的最后一束光轻轻碰洒了影子,睫毛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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