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以为，洛阳落入李唐之手并不一定是坏事。”姜万钧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上的地图若有所思道。
    李靖和颜二的目光全都被姜万钧吸引了过来。
    姜万钧笑了一下，说道：“丢了长安，李唐上下都成了‘穷光蛋’，憋着一口气想要抢回长安，这口气不出，李唐上下众志成城，内部各派系也难得的放下分歧，团结一心，一心想要夺回长安，把我们赶回河西。
    如果让他们占了洛阳，如此巨大的利益摆在他们面前，他们能抵挡住诱惑吗？
    我们能够拿下长安，还要多亏了李唐内部的权力倾轧，如果他们铁板一块，我们这个时候恐怕还在河西堆雪人玩……”姜万钧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
    眼下姜万钧对朝堂上的掌控力已经不如在河西的时候，好在他的底子打得牢固，即便有人有些小心思也敢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若是吃下洛阳，搞不好非吃撑得慌不可。到时候，朝堂上占据大多数的反而成了那些“遗老遗少”，不久前刚刚被打压下去的世家门阀势力，会因为门生遍布朝野，再次挺直腰杆，这是姜万钧不希望看到的。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要整饬吏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弄出乱子来。
    可要是放任不管，等到将来天下平定了，他难道要演一出“炮轰庆功楼”的戏码不成？
    “臣也以为这洛阳留给李唐也好。”李靖一反常态道。
    之前他和白山都是主张攻略洛阳的，不过那个时候两人多少有些不冷静。换句话说，这一路走过来，走得太顺，两人有点膨胀。
    这一次差点被李唐打脸，白山和李靖两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冷静下来的李靖，智商再次占领“高地”。
    “臣听说李唐几位皇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李靖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末将也听说了，拿下晋阳后的秦王便已经封无可封，若是再拿下洛阳，嘿嘿。”颜二不怀好意的贼笑了两声。
    “不错，不错。有点意思。”姜万钧记得，历史上的李世民就是拿下洛阳后，被册封天策上将的。
    李渊又下诏，天策府自置官属。
    李世民到后来有多少个头衔？
    亲王之首，三公占俩，太尉和司徒，三高官官占俩，尚书令和中书令，还是上柱国，十二卫大将军，再加上一个天策上将，李世民的身份地位已经撞到天花板上了，换成任何人站到那个位子，都不会再有退路。
    放弃洛阳。
    打定主意后，姜万钧和李靖开始商讨如何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尽可能多的消灭敌人有生力量。
    至于王世充的死活，已经不在姜万钧的考虑范围之内。
    接下来几天，潼关内外两边都没有轻举妄动，试探性的小打了几场，双方都很克制。
    白山那一边到是取得了一些优势，不过出于保守的考虑，并未急着扩大战果。
    过河作战太冒险，对于大宁来说，不输便是赢。
    这一日清晨，姜万钧被哭声吵醒，问过之后得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城外的唐军撤退了。
    第二个消息，王世充疯了，不仅洛阳城内的百姓遭到了屠戮，城外的百姓也没能逃过一劫，房屋被烧，村庄被毁，数以万计的百姓正朝着长安方向逃来。
    之前函谷关方向的守军，不少家小都遭了殃。
    “王世充这是自绝于天啊！”李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王世充还敢乱来。
    “王世充有胆子出城了吗？”姜万钧觉得不太对劲。
    就算王世充疯了，他身边的人难道也都疯了？
    这个时候制造混乱和恐慌，岂不是便宜了李唐。
    而且，王世充派人出城去烧村庄，这玩的是什么套路。
    坚壁清野，还是只为了报复？
    之前还有消息说，王世充缩在城里不敢冒头，只知道派人去求援，转眼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反射弧够长的，而且打击面也太广了。
    再联系唐军撤兵，这怎么看都像李唐的阴谋。
    “不会是李唐的人故意假扮成王世充的部下干的吧？”颜二之前被徐世绩骗了一次，脑子都变好使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我们现在鞭长莫及，传令下去，先准备收拢难民吧！”如果谁都不管那些难民，姜万钧毫不怀疑，这些难民活不过这个冬天。
    大宁在收拢难民这方面已经非常有经验了，姜万钧的命令一层一层传达下去，整个潼关都行动了起来。
    难民想要从洛阳方向走到潼关来，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中间隔着差不多两百公里，拖家带口的，一天能走二、三十公里就不错了。
    姜万钧派出斥候，向函谷关方向搜索过去，晚些时候斥候回来禀报，唐军在函谷关只留下几千人，剩下的不知去向。
    函谷关设卡，许出不许进，斥候只能回来。
    而白山从蒲津渡口方向传来消息，李元吉率两万大军与黄河对岸的李唐守将汇合，兵力达到了三万。
    不见李世民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李世民躲了起来，正在哪里埋伏了，如果潼关方向出兵函谷关，他便可以趁机夺取潼关；另一种可能，李世民去了洛阳。
    是前者还是后者？
    姜万钧倾向于后者。
    李靖却倾向于前者，在李靖看来，王世充已经半截身子埋进了土里，李唐可以不用急，如果能趁机打下潼关，对于李唐来说会在未来占据一定的主动，而且这也是最稳妥的布置。
    听了李靖的分析，姜万钧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李靖在历史上被李世民吃得死死的了。
    不是李靖不够优秀，而是李世民更优秀。
    李世民绝对是一个敢于冒险的人，李靖低估了李世民的决心，同时他也低估了窦建德。
    事实和姜万钧预料的差不多，李世民的麾下也有人提出意见，劝李世民稳妥起见，应该再等等，观察一下潼关的动静再说。
    但被李世民拒绝了。
    李世民也不想冒险，但万一窦建德那边出兵帮助王世充协防洛阳，李唐这一次就要空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