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薛仁杲比他父亲薛举还要狠辣，西秦治下郡县，不仅百姓活在恐惧之中，那些世家门阀的日子也不好过。像陇西李氏，陇西牛氏这等豪门望族，薛举活着的时候不敢轻动。但现在轮到薛仁杲当家就不一样了，这家伙杀人不眨眼，任何敢违逆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那些世家门阀也是看人下菜碟儿，知道什么人不好惹。
    可也正因为如此，姜万钧知道，薛仁杲距离败亡已经不远了。
    对于那些世家门阀而言，你造反，欺压百姓，他们都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可一旦威胁到他们的利益，那是绝对不会容忍的。薛仁杲又没有百姓基础，现在又被世家所恶，看上去好像如日中天，其实已经大夏将倾。
    如果不是姜万钧“不识趣”，早就该有世家代表偷偷过来与大凉取得联系了，现在八成都在往长安跑。
    说来也有意思，若没有突厥人突然横插一杠子，李唐可能已经灭了西秦。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福兮祸兮所倚，祸兮福兮所伏。”
    眼下对于姜万钧来说，还有一件需要注意的事，除了世家门阀，一些寺庙，道观，他们也是不需要交税的。这个处理起来更加麻烦，民智不开，百姓容易被忽悠挑唆，姜万钧如果想要以百姓作为根基，那么就不能不重视宗教这一块。
    唉，说穿了都是特么的利益……
    姜万钧看着城下热火朝天的工地，突然灵机一动。
    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都有钱是吧？
    拿出来花啊！
    建宫殿，修雕像，印经籍，开水陆道场……
    “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
    “各路神仙”都让他们燥起来，没有一个百丈高的雕像，让他们都不好意思出门。让他们互相攀比，越是奢靡越好。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到时候“仇富”之心一起，姜万钧就可以站出来当“调停人”了。
    让他们大兴土木还有一个好处，可以让钱流动起来，只有这样姜万钧才有税收，百姓才不会没有事做。同时给他们找点事情做，也省得给姜万钧找麻烦。
    不怕他们奢靡，利益可以促使团结，同时利益也可以促使分裂。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哪怕是圣人也会有嫉妒的时候。只要他们不是铁板一块，姜万钧便趁机可以拉拢一部分，打压另一部分。
    先让他们化无形的信仰，成为有形建筑，这样以后就好控制了。“有恒产者有恒心”，有了辉煌的庙宇楼台，他们还会舍得走吗？到时候还不是姜万钧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姜万钧越想越觉得可行，怎么才能拖大家下水呢？
    或许应该先在舆论上制造声势，然后再制造种种“神迹”，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让人看到“有利可图”，后边就好办了。
    如今道门势微，正好可以借用。
    道门不仅仅可以用来抑制佛门，在姜万钧看来，道门还是“医生”和“科学家”的摇篮。
    姜万钧可是对“火药”，“玻璃”，“水泥”等等国之利器垂涎已久，可惜他和后世的许多人一样，都是一知半解，他的精力又十分有限，没有空去琢磨。如果可以整合道门的力量，为自己所用，那就太好了……
    呼！
    姜万钧长长吐了一口气。
    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慢慢来吧！
    “君上……”
    “嗯？”姜万钧有点走神了，长孙无忌叫了几次才缓过神来。
    “君上最近实在太累了，城外日夜赶工吵得君上休息不好，要不回西宁吧？”
    “回西宁啊！是不是观音婢又来信了？”姜万钧低头看了一眼，长孙无忌手上拿着一个信封。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君上，刚刚送过来的。”长孙无忌将信封双手呈给了姜万钧。虽然他没有看信上的内容，不过猜也能猜个大概。
    姜万钧接过来并没有立即打开看，观音婢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就会来一封信，没什么重要的事，都是一些寻常问候。然后兜兜转转打听李秀宁，还说要把小兰派过伺候。
    姜万钧之前想要放李秀宁离开也是考虑到让长孙安心。
    “让趙离准备一下，过两天就回西宁。”正好姜万钧也正想见见那位大隋的公主。
    “是。”席君买欢快的领命道，将姜万钧的大衣塞到长孙无忌手上，撒腿就跑。
    “这小皮猴子。”姜万钧笑骂了一句。
    ……
    枹罕通往西宁的官道上，一支车队正在驿站休息。
    随着驮马不安分的晃动，脖子上的铃铛发出一串叮铃叮铃响。
    路边的土狗被吵得没办法，离开草窝跑开了，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的杨氏抓了一把糕点丢了出去。
    土狗跑过去闻了闻，或许是闻到了胭脂味，打了个喷嚏，然后扭头就走。
    到是迈着四方步的大鹅似乎对糕点很感兴趣，“嘎嘎”一边叫着一边张开了翅膀。
    甩开膀子吃，估计就是在说它。
    前方吵吵嚷嚷不知道在发生了什么，杨氏并不太关心。
    到了枹罕后，她所乘坐的马车换了，换了一个车厢更大的。隔间被装上了火炉，一根铁皮打造的小烟筒穿过车顶，往外冒着烟。
    烧热水的水管在车厢内绕了一个圈，以至于车厢里的温度很高，杨氏连袄子都不用穿，偶尔还要打开车窗透透气。
    出去打探消息的阴小娘回来了，原来前方和李元吉的马车走了个碰头。
    李唐的使节正在安慰他们的齐王殿下，他们想要安全回到长安，可不敢像大凉那样大鸣大放的穿过西秦地界。所以李元吉要么骑马，要么只能乘坐普通的马车。
    李元吉一听，顿时火了，正拎着鞭子打人呢！
    “听人说凉王返回西宁了，文武百官出城十里迎接，殿下，凉王回西宁不会就是为了公主殿下吧？”阴小娘就像一个话痨，还喜欢到处乱打听。
    “别乱说，我算什么公主啊！”杨氏并没有公主封号，也没有封地和食邑。尤其现在，大隋已经日薄西山，她这个公主身份只会让她尴尬。
    她还不知道那位凉王打算怎么安排她，她现在宁可当一个普通人。
    很快车队再次出发了，天也开始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