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后来苏家的锦绣庄也学着这样,但姜琴娘就是心思多,一年到头,总有出其不意的新鲜花样拉动坊内生意。
以至于布帛坊这半年来的进账已经远超云家,甚至隐隐有成为安仁县第一大绸缎庄的架势。
这会正是酉时,暮色寂寂,天光远退,整个县里都笼罩在晦暗之中。
但唯有布帛坊的南门那边,火光冲天,焰火像是从地心喷涌出来,肆意燃烧,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有喧哗奔走的人流,提着水桶,杯水车薪地提着往火上浇。
然火势太大,这点水洒落上去,不过就是嗤啦一声,冒点青烟,而后继续熊熊燃烧。
姜琴娘浑身冰凉,她睁大了眸子,纯然的黑瞳之中倒影着扑腾的火光,半张脸都被映成了橘红色,瑰丽又冰冷。
大夫人,是咱们的布帛坊走水了!赤朱满脸焦急和震惊,这些年,她可是亲眼看着一个小庄子变成如今的大庄子,赚大把的银子,也十分清楚布帛坊对姜琴娘的意义。
她咬着牙,恶狠狠的说:大夫人,您才将这些交出去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二爷一定是故意的!
楚辞冷着脸,很是严肃,再看着姜琴娘时,眸光柔和一丝,浮起担心:琴娘,你想如何做都行,有我帮着你。
姜琴娘缓缓抬手,有微末力气从脚心直蹿上来,涌入四肢百骸让她多少还能支撑。
她的脸很白,白到几乎透明,在火光和暗影之间,面无表情。
楚辞就听她说:不用,这是苏家的事。
这样明显生硬的拒绝,让楚辞很是无可奈何。
姜琴娘深呼吸,她提起裙摆,大步往布帛坊走去,走遭灭水的伙计有提着水桶撞上她的。
她也只闷哼一声,目光坚毅而果敢的朝跪坐在地上的苏二爷苏航去。
楚辞见状,只得叹息一声,上前紧跟在她身后,时不时伸臂格挡,将人护住。
苏航头发蓬乱,面容脏污,一身袍子更是脏兮兮的,袍摆还有几个被火星灼烧出来的小洞。
他面如死灰地坐在地上,时不时哭喊着:让我进去,我的月华锦,月华锦啊
姜琴娘站在他身后,她死死掐着手心,憋忍下心头的怒意和颤憟,一字一句的问:二叔,这是如何一回事?
乍然听到她的声音,苏航一愣,跟着转头,接着就像见着救星一样扑过来抱着姜琴娘腿哭道:大嫂,大嫂咱们家的布帛坊没了,还有月华锦也没了,大嫂这下如何是好,我是罪人,我是罪人,我也不知道为何会烧起来
姜琴娘忍着想将人一脚踹开的冲动,质问道:老夫人要我将印交给你,结果你就是这样打理的苏家买卖?
苏航涕泪双流的嚎啕大哭:大嫂,大嫂
姜琴娘红着眼,剜了他一眼,没用的东西,这个时候连话都说不清!
好在坊中管事见着姜琴娘,灰头土脸的连忙过来,满脸歉疚的拱手道:大夫人。
姜琴娘声色厉下:道来。
管事不敢隐瞒,当下一五一十的细细将走水过程说了一遍。
楚辞站在姜琴娘身后的阴影里,他身形高大,从正面看过去,几乎将姜琴娘整个人都笼罩住。
他以为她是柔弱的,毕竟在白泽书院的榴花亭初见那次,她就一直在受人欺负。
而今,见着管事的毕恭毕敬,还有她临危之际的有条不紊,那一瞬间,他才骤然发觉,这么些年,没有男人可以依靠,她竟是成长到能让整个苏家依靠,那股子认真劲,瞧着格外让他心动。
就是这样?丹朱红唇在火光映射中弯出嘲讽的弧度,所以就是守夜的伙计打了瞌睡,不慎打翻油灯,引燃了坊里的布匹?
管事点头,神色黯然。
姜琴娘又问:可有人伤着?
管事摇头:回大夫人不曾,盖因发现的早,守夜的伙计都跑了出来。
姜琴娘冷笑一声:库房呢?库房如何?
坊中设有库,姜琴娘以前规定,库中布匹数量不宜超过一个月,盖因布匹保管不善,很容易生潮起霉灰变色,这样的布匹自然就不好卖了。
故而姜琴娘从前都是一月量的堆放,多下来的布匹另放他处,令人妥善保管。
楚辞暗自点头,如若库中布匹量不多,便是烧了去,也不过是一
笔小损失。
大夫人,管事哭喊出来,一径抹眼泪,今年下年的布匹皆在库中,全被烧了!
姜琴娘脑袋嗡嗡的响,人摇晃了几下,脸色瞬间煞白:你说什么?
楚辞赶紧扶住她:琴娘,不要勉强。
姜琴娘死死抓住他手,修长的指甲掐进他肉里,连血都渗出来了。
你说什么?她失态到声音有些尖利。
管事怨怼地看了苏航一眼,咬牙道:是二爷的吩咐,说每次来回运送太麻烦,坊里如果断货了不好,所以在前些时日将下年存的布匹全部堆进了库里,包括包括要用来甄选御品的月华锦!
姜琴娘眼前发黑,整个人摇摇欲坠,下年的布匹全堆在了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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