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生在东北，居于京城的人。
    江北自认对寒冷有着自己的认知，零下三四十度的雪地滚过，冰冻三尺的河面溜过。
    可没想到，在这温柔的成都，彻底冻成了狗。
    昨晚刚到成都，他还觉得这城市真是婉约温柔，没成想睡一觉起来才觉得，那股子冷劲儿，和北方大大不同。
    靠着一身正气爬了起来，才发现黑炭妞比他醒的早的多，正悄咪咪的在套房客厅里继续画那副公路蜡笔画。
    “洗漱了吗？”江北打着哆嗦问道。
    之前听人说南方阴冷，还有些不信，如今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北方的狼，在南方冻成了狗。
    黑炭妞聚精会神的用蜡笔涂抹着色彩，头也没回的嗯了一声。
    江北跑进卫生间，用热水扑了几把脸，又用自己带来的牙具刷了牙，这才清醒几分。
    听着窗外传来的熙攘声，江北低头看了眼表。
    七点半。
    好家伙，这还没出正月，游客就如此夸张了？
    抻了个懒腰，江北走到黑炭妞身后，见她的这幅画似乎快要创作完成，便没急着张罗出门。
    拎着电脑栽倒在酒店套房里的大沙发里，惬意的看着最新的新闻。
    以前他很不喜欢看新闻，但最近却越来越喜欢看，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小鲜肉主演的电视剧、电影太多的缘故。
    新闻大多都是关于新年的事情，也没太多新鲜的信息。
    突然想起昨晚那两个志愿者情侣，江北饶有兴致的打开了唐语嫣的个人微博。
    第一条是个短视频，发布于十五分钟前。
    视频里没看到唐语嫣的身影，而是一群稚嫩的孩童，背景并不在山里，而是在一个镇上的超市当中。
    原来，唐语嫣正带着这些孩子采购米面油。
    视频录得很匆忙，而且是使用的手机拍摄，根本谈不上什么构图、画面这些，甚至整个视频都看不出任何主题，很难想象这是作为一个曾和江北并列获奖的优秀摄影师所拍的。
    视频里的唐语嫣显然很开心，人像没出现在镜头中并不影响她的声音“入镜”。
    江北脸上挂着浅淡笑意，默默转发。
    相较于唐语嫣，江北自叹不如。
    她是那种真的能把所有事情都抛在脑后，什么爱情、事业、爱好……都统统扔下，然后真就跑到山里呆上一年两年的疯婆娘。
    正因江北自知做不到这样，所以才格外佩服她。
    哪怕她很毒舌、还有点儿神经质……
    收回思绪，江北刚想收起电脑，却被浏览器角落的一条广告所吸引。
    “成都深度一日游，只要99元！”
    除了这排及其浮夸的大字外，角落上还镶着几个小字“江旅行倾情推荐”。
    江北一愣，自己虽然已经很久没插手公司的业务，但曲敏华应该不至于连这种引流手段都上了吧？
    皱着眉头点了进去之后，江北再次被雷到。
    广告里最显眼的位置，一个秀气温婉的女孩手持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成都一日游，只要99哦，全程美女陪同，江旅行极力推荐！”。
    然后就是一大段攻略文字，包括武侯祠、锦里、宽窄巷子、大熊猫繁育基地、都江堰……
    而且还非常有心的ps了一个江旅行的logo标识和假的推荐界面截图。
    上面的电话是一个手机号码，并非企业用的座机号，这更让江北起疑。
    为了探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江北当即拨通了那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声音听上去也就三十岁不到，甚至更小。
    “您好，欢迎致电婧婧的花呆，请问您是咨询成都一日游业务的嘛？”
    静静的发呆？
    江北哑然，现在的旅行社都这么起名的嘛？
    但他还是淡声回答道：“对，在网上看到你们的广告，觉得很不错，所以想了解一下。”
    女人的声音变得更甜了，隔着手机似乎都要腻出水来：“是这样的，如果您是还未入川的游客，我们这边除了一日游，还可以提供往来机票帮订的业务以及接送机业务。”
    “我是自驾来的，人就在成都，昨天在成都转了一圈儿，有些懵，又刚巧上网时看到了你们的广告，所以才想问问，真的那么便宜吗？”
    江北故意说的真真假假，而且没有急着提到江旅行，生怕吓到对面这个“花呆”。
    对面果然上当，话锋一转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您可以直接添加我的客服微信，手机号就是，然后我会把详细的服务内容和流程给您发过去。”
    江北在京城生活这么多年，对这些套路早都已见怪不怪，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百毒不侵。
    听着对面的话术，就知道一定是个新手。
    电话销售的行业的老手，可不会让客户添加自己，而是会主动获取客户的微信号码，然后一顿穷追猛打，在最短的时间内促进成交。
    “行，那我挂了电话就加你。”
    不过他也知道对面的人不会在电话里再多说什么，如果他问得太多太主动，反而会引起警觉。
    挂断了电话，江北饶有兴致的发送了好友申请，而且还特意关闭了朋友圈所有人可见的权限，调整成了仅自己可见。
    “您好，我是婧婧的花呆，您可以叫叫我小婧，也可以叫我小花！”
    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江北才知道，人家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根本不是“静静的发呆”，而是更呆萌的版本。
    只不过她难道不知道，用谐音梗是要扣钱的嘛？
    江北很调皮的回了一句：“叫你小呆不行吗？”
    显然对面没想到江北能如此回复：“……，如果您觉得小呆更方便让您记住我，也是可以的，虽然我更喜欢小婧这个称呼。”
    “行吧，那我就叫你小呆。”
    除了文字，江北还特意发了个滑稽的狗头，俨然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话痨闷骚男。
    对面没有继续再纠结称呼的问题，而是发来了一张海报和一份pdf格式的文档。
    海报内容和江北在网上看到的广告内页差不多，只不过是那个女模特换了个姿势，连手上的牌子都没变。
    他不由得有些纳闷儿，难不成这个模特还是真人出境？
    那份pdf文档的内容显然要专业的多，不过内容却都是各个景点的介绍和玩法推荐。
    显然这份文档和那个海报图并非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很可能是用别人家的文档改的……
    “我看完了，觉得没什么问题，和我在网上看到的攻略也差不多。”江北等了几分钟，然后回复道。
    那边显然一直都在等着江北的回信，当即就回了过来：“成都现在的游客很多，您在网上也能看到很多攻略，但我们的服务内容其实远不止这些，有很多的景点儿和人文，没有专业的人带着您去玩去看，您都很难获得好的体验的。”
    这她说的倒是实话，江北对此也深有感触。
    三亚之旅便是如此，尤其是当时在南山寺，如果不是张涵的带队，江北和良仁等人，注定不会有那么深刻的感触。
    “我看你们广告上写的是江旅行推荐，我也关注了他们，但没看到他们发布过关于成都的攻略或者游记啊？”江北终于开始问道自己最关系的话题，消息发出后便期待着对方的回话。
    微信聊天界面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足足过了五分钟，那边才回了极其简短的一句话：“没错，他们的确没发过成都方面的文章，但我们不仅仅在成都有旅行社，在三亚和京城等旅游热门城市都设有分公司，而且我刚才问过那边的业务负责人了，很快就会发成都的推荐。”
    反应还挺快！
    江北看着屏幕上的文字，飞快的打字回复道：“好吧，那我该怎么报名呢？总不能就在网上转账吧？”
    “当然不需要现在付款，您可以把地址发给我，我们会直接派遣随行导游去找您，等结束之后，您把99元交给她就可以。”
    “行，那你派人过来吧。”
    江北随即把锦里客栈的地址发了过去。
    如果对方让江北去找她们，他决然不会去，但主动上门，江北觉着可以看看她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99块钱，成都一日游！
    上面标的可是很清楚，不仅仅包括导游钱，甚至还包括四个景点儿的门票！
    如果真有这种力度的优惠福利，江北认掏这笔钱，然后再和她们聊聊滥用江旅行品牌的事情。
    只不过他觉着，这里面肯定不简单。
    发完地址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客房的门便被敲响。
    黑炭妞刚好画完那副画，正要去开门，被江北从身后一把拉住，然后自己跑到门口处透着猫眼向外看了看。
    出门在外，一切都要小心。
    这话虽然没错，但显然此时是他多虑了。
    门口只有一个人，还是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个女孩。
    这个女孩儿江北见过，那张海报上的模特。
    只不过和那张海报上的文青夏季打扮不同，此时的女孩一身白色的呢子大衣，腿上一双长至膝盖的烫绒高跟靴，精致魅惑风尽显。
    好家伙，难道对面这个各大城市都有分公司的旅行社只有这一个人？
    而且对方这个打扮，可不太像是导游，更像是刚上了热搜的那些“名媛”……
    确定对方只有一个人之后，江北便消除警惕的打开了门。
    那女孩不等江北开口，便第一时间伸出手，打趣的说道：“您好，我是小呆。”
    被她突然这么一调侃，江北有些措手不及，挠着头道：“请进……”
    黑炭妞躲在江北身后，眉头皱在一起，紧紧的盯着合格陌生的女人。
    显然她已经通过半个多月的相处，和吴雅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且也认同了吴雅正宫娘娘的地位。
    如今突然来了个陌生女人，她已经在潜意识里就把她划到了不受欢迎的行列。
    “您住的这地方可不便宜！”女人进门后在客厅里转了转，然后赞叹道。
    锦里客栈的套房，的确挺贵，可以和星级酒店划等号。
    江北点了点头：“贵是贵了点，不过位置还不错。”
    “说句实话，我作为成都本地人，还真没住过锦里客栈，更没住过这么宽敞的套房，穷人伤不起啊。”被江北叫做阿呆的女人走回江北的面前说道。
    她在微信上的沟通方式，和见了面的沟通方式，天差地别。
    微信和电话里的她，说话似乎略微有些笨拙，但此时的她却异常淡定且带着点儿自嘲式的小幽默。
    “都一样，我也是穷人……”江北随口回了一句。
    “阿呆”展颜一笑，眉眼弯弯道：“从哪方面看，您也不像穷人。”
    她很漂亮，属于四川女孩儿特有的小巧玲珑类型。说话虽然没有浓重的四川口音，但也多多少少带着一丝糯糯的感觉。
    江北摆了摆手，直入主题道：“再跟你确认一下，只要99块钱对吧？包括你们宣传海报里提到的导游服务、门票？”
    阿呆连连点头，夸张道：“没错，不要998，不要198，只要99您就可以获得美女导游全程陪同外加多个收费景点门票免单服务哦！”
    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川妹子的认真表情，江北越发警惕。
    99块钱，让一个各方各面都这么出彩的女孩儿陪自己逛一天？
    没有其他猫腻？鬼才信！
    事出无常，必有妖！
    他可还记得上一个美女导游张雨茜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如今又来一个……
    之前他脑子一热就把自己的地址爆了出去，如今才隐隐有些后悔。
    实在是太大意了，竟然忘了自己还带着黑炭妞！
    “其实我也只是好奇，也有些不敢相信你们的宣传，就抱着随便试试的心态，如今看来都是真的，但是……”江北欲言又止。
    阿呆眼睛瞪得老大，盯着江北严肃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其实不太需要导游，也不需要什么一日游服务，不过那99块钱，我可以给你。”江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道。
    没办法，身边跟着黑炭妞，任何冒险的事情，他都不能尝试，一旦出了问题，他承担不起。
    有些恼火的阿呆看了看江北，又扫了扫黑炭妞，突然眉头舒展，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莫不是你媳妇儿也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