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海的对面是花山、金山,殊不知海的对面也是种种不堪。
********
********
恰努普的话音刚落,吃了一惊的绪方便立即急声反问道:
“杀了他?不是还没确定他是不是间谍吗?”
“的确是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他是间谍。”恰努普缓缓道,“但同样的——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他不是间谍,而是普通人。”
“有人认为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所以提议不用再查了,直接把那个老头给杀了。”
“而这样的人,数量还不少。”
说到这,恰努普又用力抽了一口烟。
“而我本人是不赞同就这么草率地夺走那个老头的命的。”
“倘若你能够证明那个老头是清白的、并非间谍,那我自然是欢迎。”
“但速度最好快一些。”
“提议直接取那老头的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数量多到我也没法忽视。”
“如果拖太久……”
恰努普话说到这,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只一边露出无奈的苦笑,一边耸了耸肩。
……
……
1个多小时后——
现在已是晚饭时间。
绪方和阿町围坐在一口锅前。
锅中正煮着他们今日的晚餐。
绪方他们今夜的晚饭是露天式的,直接在天穹之下架起口锅,煮着晚饭。
绪方他们自然是与奇拿村的村民们待在一起。
虽说在与切普克谈妥的迁村、入住的事宜后,为了迎接奇拿村村民们的到来,恰努普有组织人手营建用来供奇拿村的村民们居住的房屋。
但因为奇拿村村民们抵达红月要塞的时间远比恰努普他们想象中的要早,所以现在只成功营建了一小部分的房屋。
这些已经营建好的房屋被优先用来供村里的老弱妇孺居住。村里的身体还很健朗的青壮年则要继续过一段地为床、天为被的日子。
切普克曾表示要将其中一间已经建好的屋子给对他们有恩的绪方和阿町居住,但被绪方给拒绝了。
我和内子早就习惯睡在连天花板都没有的地方了,这建好的屋子就留给其他有需要的人吧——这是绪方当时回绝切普克的这好意时所说的原话。
因为现在奇拿村这边还有很多人得过上一段时间的露营生活的缘故,所以在已是晚饭时间的当下,绪方和阿町的周围都是奇拿村的村民们,都在天穹下支起口锅,煮着各自今夜的晚饭。
“……现在难整了呀。”
在绪方、阿町二人默默等待着锅中的晚餐煮好时,阿町突然冷不丁说道。
“不少人想要取那个林子平的小命……我们如果不快点证明他清白的话,他就要脑袋搬家了。”
“啊,说到这——阿伊努人的刑罚都是什么样的啊?会砍头吗?”
“不要关注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啊……”吐槽了阿町这么一句后,绪方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慢慢来吧。我们现在就先好好吃晚饭,剩下的等之后再说。晚饭煮好了吗?”
二人现在正在煮着野菜汤。
这些野菜是他们俩在随着奇拿村的村民们一起前往红月要塞的路途中,随手摘来的。
这段时间顿顿吃肉,吃到绪方和阿町都有些腻味了。
为了调剂下口味,二人决定在今夜吃极具和人风味的野菜汤。
阿町打开锅盖,检查了一番锅内食物的状态后,阿町又将盖子盖了回去。
“还没煮好,还得再等上一会。”
将盖子重新盖了回去后,阿町长出了一口气。
“……好为难啊。”阿町露出带着几分尴尬的尬笑,“我们两个得在这样的围观之下吃饭吗……”
“……应该是吧。”绪方也一并露出尬笑,然后偏转过头,看向他们的侧面不远处。
在绪方、阿町他们的侧面,有着大量正在围观他们俩的红月要塞的居民。
因为绪方他们是露天吃饭的缘故,所以这些居民能够非常方便的“观览”绪方与阿町。
这些围观的民众不仅让绪方他们俩感到不自在,也让位于绪方他们旁边的也在露天吃晚饭的奇拿村村民们也感到很尴尬。
虽说有些围观群众意识到了自己这么做给人带来困扰了而自觉离开。
但仍有不少的人还留在原地,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在他们眼里跟珍惜动物没有什么两样的绪方与阿町。
既不靠近,也不离开。
绪方他们俩之前打过交道的村落,库玛村也好,奇拿村也罢,都是跟和人有密切联系,跟和商互通有无的“亲和人派村落”。他们都见惯了和人的长相,见惯了和人他们那在他们眼里奇奇怪怪的衣服。
但红月要塞的居民们不一样。
红月要塞的不少居民是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和人是啥样的。
阿町倒还好,除了穿着奇怪的衣服,脸上不刺面纹,五官和他们阿伊努人不一样,身材比一般的人都要丰满之外,没啥别的太大的不同。
而绪方就不一般了。
不仅五官、服饰不同,脸上竟然还没有胡须,头上的发型非常奇怪。
绪方这不剃月代、只梳发髻的发型,在这个时代可谓是“里外不是人”。
在和人社会里会被当成非主流。
在阿伊努人社会里则会被当成怪异的“杀马特”。
绪方、阿町从头到脚的许多地方,都勾起了这些人无数的好奇心。
阿町不喜欢被这样当成珍惜动物一般围观,绪方也不喜欢。
就在绪方思考着该如何将这些仍锲而不舍地站在不远处围观他们的人给驱赶走时,他突然听到一道自他身后响起的耳熟声音:
“真岛先生,阿町小姐,终于找到你们了。”
是艾素玛的声音。
“嗯?艾素玛?”绪方面带惊讶地看向自他的身后向他与阿町这边走来的艾素玛。
艾素玛并不是独自一人。
她的弟弟——奥通普依紧紧地黏在艾素玛的身后。
低着头、亦步亦趋紧跟在艾素玛身后的奥通普依,时不时地抬眸,朝绪方投去兴奋、期待的目光。
绪方对这个奥通普依还算印象深刻。
因为他们之前在初次见面时,奥通普依一脸雀跃地看着他——绪方对此一直很纳闷。
绪方他们在一个多小时前,刚离开恰努普、艾素玛他们的家。
绪方朝这么快就又重逢的艾素玛姐弟投去疑惑的视线:“你们怎么来了?”
“我本来想趁着今夜的天气不错,带弟弟去练练弓的。”艾素玛苦笑着抬起手,揉了揉奥通普依的脑袋,“只不过他吵着闹着说想要来见你,所以就只能带他来找你们了。”
“要见我?”绪方将疑惑的视线转到奥通普依身上。
奥通普依的眼瞳中满是激动、兴奋的神色——这样的神色,绪方非常熟悉。
他之前常在他的徒弟——近藤内藏助那看到。
“哎呀……虽然有料想到肯定会有很多没见过和人的人过来凑热闹,但没想到竟然人数会这么多啊……”艾素玛冲着围在不远处“观览”绪方和阿町的民众呢喃道。
随后,艾素玛大步朝那些围观群众走去。
她用绪方听不懂的阿伊努语跟这些围观群众们说了些什么后,这些围观群众纷纷露出遗憾、失望等表情。
流露出这种表情的他们纷纷四散而开,不一会儿,这些原本围观绪方二人的围观群众们便尽数散开、消失在了绪方的视野范围内。
“好了。”脸上带着自信笑容的艾素玛,大步回到绪方他们的跟前,“我帮你们将这些没礼貌的人给赶走了。”
“你跟那些人说什么了?”阿町惊讶中带着几分欣喜地问道。
没了那些人的围观,阿町瞬间感到自在多了。
“没说什么。”艾素玛说,“只是让他们不要再做这种没礼貌的事情,让他们快点离开而已。”
“我毕竟是恰努普的女儿,而且还是小有名气的猎手,我说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说罢,艾素玛盘膝坐在了阿町的旁边,然后冲她的弟弟招了招手。
“奥通普依,别傻站在这了,你刚才不是还跟我说你有许多事情想问真岛先生吗?”
“是、是!”或许是因为紧张吧,奥通普依不仅表情僵硬,就连动作也很僵硬。
他迈动着宛如机器人般僵硬的手脚,走到绪方的身旁,然后恭敬地盘膝坐下。
他偏过头,面朝着绪方,嘴巴张了张,像是想说些什么。
然而他嘴巴张合了半天,也没有吐出半个字词来。
望着不知是因紧张还是因兴奋而久久吐不出人言地奥通普依,艾素玛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朝绪方苦笑道:
“我弟弟他对与和人有关的事情都很感兴趣。”
“对于和人中的武士更是非常地感兴趣。”
“我刚刚带他来找你们,他就一直说好想近距离看看你的刀。”
“之前在得知你来了赫叶哲后,也是兴奋得不行,嚷嚷着‘好想见见你’什么的。”
绪方挑了挑眉,然后一脸意外地看着身旁的奥通普依。
来到虾夷地这么久了,各种各样的阿伊努人他已见过不少。
但对和人的文化表现出强烈兴趣的,这还是第一人。
绪方也算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在与奥通普依初次见面时,奥通普依为什么会一脸雀跃地看着他。
原来是对身为武士的他充满了兴趣与好奇。
用现代的术语来说,奥通普依应该就属于这个时代的“哈日派人士”了。
“你为什么会对和人的事情感兴趣啊?”绪方问,“是曾经去过我们的国家吗?”
奥通普依摇摇头。
奥通普依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姐姐艾素玛便接着替他回答道:
“在奥通普依12岁时,我就带着他去野外学习如何设置陷阱来猎狐狸。”
“就在那时,我们偶遇了一支和商。”
“那支和商的每个人都很和善,我们姐弟俩就和他们聊了起来。”
“那支和商的领头人是名武士,他跟奥通普依讲了很多你们和人的事情、武士的事情。”
“自那之后,奥通普依就对与和人有关的事情充满了兴趣。”
“不仅从我们赫叶哲的某名会讲很标准的和语的老人那学会了和语。还时不时嚷嚷着‘我想去和人的国家’这样的话。”
“我们赫叶哲平常基本不会有和人来光顾。”
“所以对于你的到来,这孩子才会那么地兴奋。”
听到艾素玛刚才的这番话,绪方也好,阿町也罢,表情统统变得古怪了起来。
绪方扭过头,朝身旁的奥通普依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奥通普依现在的心情似乎稍稍平静了些。
在用力咽了口唾沫后,奥通普依一脸期待地朝绪方说道:
“真、真岛先生,我对你们武士的刀一直很感兴趣。”
“我从来没有看到武士刀的刀刃,可以请您让我看看您的刀吗?”
如果是那种将“武士刀是武士们的灵魂”这一理念奉为圭臬的“保守派”武士,对于奥通普依的这种请求,肯定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但奥通普依很幸运——身为熟练掌握“双枪流”的绪方,并不是这样的保守派人士。
奥通普依是恰努普的儿子,而允许他与阿町进红月要塞的恰努普,算是对绪方他们提供了不小的帮助。
于情于理,绪方都想不出任何拒绝这种小请求的理由。
“小心一点。”绪方轻声道,“不要被割到了哦。”
说罢,绪方抬起手左手,按在大释天大刀镡上,用左手拇指将鲤口拨开,然后缓缓将大释天拔出鞘。
绪方身前的那口仍在煮着野菜的大锅低下的火焰所散发出来的火光照在大释天的刀身上,反射出炫目的光芒。
绪方将大释天递给了奥通普依。
奥通普依用像是接过什么一碰就碎的易碎物品的轻柔动作接过绪方的大释天。
“好重……!”
“拿稳了,小心别割到自己了。”绪方再次提醒道。
奥通普依用双手握持着绪方的大释天,将大释天竖起,刀尖直指苍穹。
上下打量着大释天的刀身的奥通普依喃喃道:“这刀的纹路好漂亮啊……”
“它以前更加漂亮。”绪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感慨道,“只可惜它跟着我奋战许久,身上也多了不少的‘伤痕’,没有以前那么漂亮了。”
说罢,绪方将复杂的目光投向大释天的刀身。
自在蝶岛上获得大释天和大自在后,这两柄刀跟随绪方南征北战至今,虽是难得的坚韧宝刀,但有着绪方这样能不断能吸引灾祸上身的主人,其刀身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损坏。
在京都的“二条城之战”后,大释天的刀身上就有了3个缺口,而大自在刀身上的缺口更是达到了4个。
离开京都后,绪方所打的激战更是一场接着一场。
现如今,大释天刀身上的缺口已多至7个,大自在刀身上的缺口则多至惊人的9个。
“这些缺口还修得好吗?”奥通普依问。
“不知道。我对铸刀、修刀没有什么了解。”绪方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若要修刀的话,必须得找一个手艺足够好的刀匠。”
“若是刀匠的水平不够,不仅修不好刀,反而还可能给刀带来更大的伤害。”
奥通普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又看了几遍手中的大释天的刀身后,奥通普依将大释天还给了绪方。
在绪方将大释天收回刀鞘时,奥通普依紧接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们武士除了剑术之外,是不是还要学习马术、弓术等各种各样的技艺啊。”
“并不是哦。”绪方露出一抹带着几分苦涩的笑容,“武士也是分等级的啊。”
“有生来就不需要为温饱而发愁的武士。”
“也有穷得连刀都不得不卖掉的武士。”
“只有那些出身名门的武士,才会除了剑术之外,还要学习马术、弓术等技艺。”
“生活困苦的武士每天都要为温饱而奔波,别说马术、弓术了,连学习剑术的时间和财力都没有。”
言简意赅地回答完奥通普依刚才的这问题后,奥通普依紧接着又问道:
“你们和人是不是真的不吃肉的啊?”
“嗯。”绪方点点头,“虽然不吃肉,但我们会吃鱼、贝壳等海鲜。”
……
……
恰努普现在正盘膝坐在自个的家中,给自己的弓的弓身卷上新的樱树皮。
阿伊努人喜欢给自己的弓的弓身卷上樱树皮,这样一来,在握弓的时候,能起到防滑的作用。
恰努普只在自己的膝边点了一盏油灯。
他们用来点灯的油是鱼油,一般将油倒在贝壳上,光线的亮度远远比不上点燃蜡烛后,烛光所放出的光亮。
但这昏暗的光线,用来给弓的弓身换上新的樱树皮,倒也是绰绰有余了。
“咳咳咳。”
在恰努普正专心致志地给自己的弓做保养时,突然听到屋外传来“咳咳咳”的咳嗽声。
这是他们阿伊努人的礼仪——要到他人家中做客时,要站在门外咳嗽。
听到咳嗽声后,家中的年轻人出来查看来者,然后回房报告给一家之主。
一家之主同意让客人进屋后,便会带全家人开始简单地打扫屋子。接着接纳客人入内。
总体而言,是一套很繁琐的礼仪。
所以有时候对待熟客时,往往会省掉这套礼仪,或是将这套礼仪精简。
目前家中只有恰努普一人,所以恰努普只能放下手中的弓,亲自到门口查看来者是谁。
站在屋门外的,是一名瘦瘦高高的中年人。
皮肤有些黝黑,脸颊、下巴有着阿伊努人标志性的茂密胡须,身材较瘦削,两颊甚至有些微微凹陷。
虽然长着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但这名中年人的眼神却异常锐利,如老鹰一般。
这名中年人就这么用锐利的眼神看着自屋内现身的恰努普。
“恰努普。”这名身材瘦削的中年人说,“怎么是你自个出来?艾素玛和奥通普依呢?”
“狩猎大祭马上就要开始了,艾素玛带奥通普依去练弓了。”恰努普说,“所以家中仅剩我一人。真是稀客啊,雷坦诺埃你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独自登门拜访了。进来吧。”
被恰努普称为雷坦诺埃的中年男性与恰努普一后一前进到恰努普的屋中。
“雷坦诺埃。”恰努普随意地盘膝坐在地上,然后拿出他的烟枪,“特地独自一人来见我,应该不是为了来跟我说笑、聊天的吧?说说吧,找我何事。”
“恰努普。”雷坦诺埃盘膝坐在恰努普的身前,一脸凝重,“你……竟然真的允许那2个和人跟着奇拿村的村民们入我们赫叶哲吗?”
“嗯?”恰努普一歪头,“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难道没问题吗?!”雷坦诺埃的音调瞬间高了几个度,“为什么要允许让那2个和人大摇大摆地进赫叶哲?”
“这么做,对我们赫叶哲有什么好处吗?”
雷坦诺埃的情绪很激动。
有和他们赫叶哲毫无关系的异族人进入他们的家园——雷坦诺埃对于这种事情有着极强的抵触心理。
相较于雷坦诺埃的激动,恰努普就很平静了。
拿起烟枪,用力地吸了一口烟后,恰努普缓缓道:
“那2个和人对我们的同胞伸出了援手,救了大量我们的同胞。”
“他们二人所求的,只是找寻他们正在寻找两个和人的踪影或线索。”
“容许他们入我们赫叶哲,让他们得以在我们赫叶哲内找寻他们一直寻找的两个和人的踪影或线索,以此来答谢他们救我们同胞的恩情——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哼!”雷坦诺埃皱紧眉头,“同胞?那2个和人所救的,不过只是那个什么奇拿村!关我们赫叶哲什么事?”
“虽说现在奇拿村的村民们现在也入住我们赫叶哲了,但是直到今天之前,奇拿村的村民们对我们来说都只不过是外人。”
“我们何必要为了一个和我们没有太多关系的奇拿村,而去牺牲我们的利益去帮他们答谢那2个和人?”
恰努普没有立即回答雷坦诺埃的这个问题,只一边抽着烟,一边默默地看着身前的雷坦诺埃。
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放下手中的烟枪,放声大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雷坦诺埃皱紧眉头。
“因为觉得好笑,所以忍不住笑了出来。”
恰努普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雷坦诺埃,你刚才的话,让我不由自主地回想到——我们阿伊努人之所以面对和人一直这么弱势,其中一项重要原因,大概就是因为直到现在都仍有太多的人拥有着像你一样的思想呢……”
擦干净眼角的泪珠的恰努普,擦干净眼角的泪珠后,眼瞳中浮现出回忆之色,幽幽地说道:
“那是其他村子的。他们那个村子和我们没有关系。”
“他是那个村的,我是这个村的,他们那个村发生什么事,与我们这个村子何干?”
“那个村子被和人攻击了?哈哈哈,活该。那个村子没了正好,日后没人再跟我们抢猎场了。”
恰努普将烟枪重新递回到嘴边。
“我们总是是视彼此为仇寇。”
“认为别的村子是别的村子,自己的村子是自己的村子,只有与自己同村,以及和自己村子关系好的其他村落的人是同胞。”
“然而我们明明说着一样的语言。有着大差不大的习俗文化。我们都一样敬畏神明。”
“我们明明都是阿伊努人,却四分五裂。”
“雷坦诺埃,我们阿伊努人迟迟不能团结起来,迟迟不能对所有说着和我们一样语言、有着相同文化的人喊一声‘同胞’——这大概就是我们阿伊努人在这千年的光阴中,一直敌不过和人的重要原因之一。”
“雷坦诺埃,你觉得呢?”
恰努普露出温淡的笑意,直视着身前的雷坦诺埃。
雷坦诺埃微低着头,沉默着。
而恰努普似乎也并不期望着雷坦诺埃能立即回答一样,紧接着继续说道:
“奇拿村……不。”
恰努普收起自个脸上的那抹温淡笑意,脸上满是严肃之色。
“所有的阿伊努人,都是我们的同胞。”
“对救助过我们同胞的人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这种事情,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即便他们是异族人。”
恰努普的语气铿锵有力。
雷坦诺埃继续低着头,并不作声。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
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深深地看了恰努普一眼后,不发一言地站起身,快步离开了恰努普的家。
恰努普没有起身相送,甚至也没有去目送雷坦诺埃,只继续盘膝坐在原地,继续抽着烟。
但在雷坦诺埃即将穿过屋门离开之时,恰努普冷不丁地喊道:
“雷坦诺埃!”
听到恰努普在喊他,雷坦诺埃停下了脚步。面朝着屋外,背对着恰努普。
“放心吧。”
恰努普说。
“我不会做出任何有害于赫叶哲的事情啊。”
“赫叶哲是我们好不容易建立的新家园。”
一抹笑意在恰努普的脸上浮现。
“我是不会让赫叶哲遭遇任何危险的。”
“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们的赫叶哲的。”
“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雷坦诺埃像刚才那样,没有出声回应。
待恰努普的话音落下后,雷坦诺埃便大步离开,彻底消失在了恰努普的视野范围之内。
……
……
虽说雷坦诺埃面无表情,但稍有眼力的人都能从雷坦诺埃他那凶恶的眼神中看出——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地不好。
在他大步返回自个家中的路上,因眼神实在恐怖,所以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人敢上前与他打招呼。
如风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后,雷坦诺埃便看见了自己的妻子——摩席亚。
“你回来啦?”妻子摩席亚快步迎上去,“怎么了?你不是说去找恰努普吗?和恰努普吵架了吗?”
“……哼!”
雷坦诺埃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盘膝坐在了地上,接着从怀里逃出了自己的烟枪,用熟练的动作塞进烟叶,然后开始大抽特抽起来。
“……哼!算是和恰努普他吵架了吧。”
“我想劝恰努普赶那2个今天来我们赫叶哲这的和人走。”
“但恰努普并不想听我的。”
“最后不欢而散了。”
摩席亚抬手扶额。
“你呀……不要和恰努普的关系闹得太僵了哦。”
“若没有恰努普,真不知道我们现在会怎么样……”
“要多多尊敬恰努普哦。”
“……哼!”雷坦诺埃又用力抽了一口烟,“就是因为我尊敬他,今夜才能这么和平地收场。”
说罢,雷坦诺埃环顾了下四周。
“嗯?普契纳呢?”
“他刚才出去了。”摩席亚说,“大概又是找上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去哪玩了吧,也有可能和艾素玛一起去玩。”
“艾素玛吗……”雷坦诺埃缓缓道,“……哼!说起来——艾素玛和普契纳的年纪相同,都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了。”
“普契纳那小子似乎挺喜欢艾素玛的,我也觉得艾素玛那女孩不错。”
“我日后找个时间向恰努普他提亲好了。”
“哦?”雷坦诺埃的妻子挑了挑好看的眉毛,“你是要与恰努普他结成亲家吗?”
“恰努普他掌管整个赫叶哲,与他结成亲家,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觉得让普契纳娶艾素玛的话,咱们儿子日后的生活会很苦啊。”摩席亚露出苦笑,“艾素玛那女孩太强势了……我觉得普契纳那孩子和艾素玛并不相配呀。”
“……哼!普契纳他和艾素玛相不相配——这种事情无所谓。”雷坦诺埃正色道,“只要能与恰努普的家族结为亲族便好。”
“婚姻中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与值得拉拢的家族结为亲族。”
雷坦诺埃用十分坚定的语气这般说道。
“哦?”摩席亚俯下身,让自己的脸贴得离雷坦诺埃的脸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按照你刚才的这种说法——你当初之所以要和孤苦伶仃的我结婚,是因为看上了我的那个无父无母无钱无权的家族吗?”
摩席亚满脸笑意。
雷坦诺埃继续垮着他那毫无表情的批脸,直视着与他近在咫尺的妻子的脸。
然后默默地将头别过去,不去看自己妻子的盈盈笑脸。
“……哼!”
……
……
雷坦诺埃和他的妻子并不知道——在他们俩正讨论着他们的儿子时,他们的儿子现在正在——
“艾素玛到底在哪里啊……刚刚那人明明说艾素玛带着她弟弟往这个方向走了……”
一名身材壮硕如熊的人,右手捧着一朵花,左手搭在眼眶上,向四周张望着。
此人的身高换算成现代地球单位,约在1米8以上,腰粗得和熊的腰有得一拼。
这人除了身材高大、壮硕之外,脸也长得很凶恶。
五官像是拧起来了一般,无形之中就带着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普契纳。”站在这名壮汉旁边的一名青年说,“别找什么艾素玛了,我们回去继续聊天吧,”
这名青年的话音刚落,站在其身侧的另外2名青年纷纷点头附和。
“不行。”壮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难得找到一朵这么漂亮的花,一定得把这花送给艾素玛。”
壮汉的这番言论,令站在这名壮汉旁边的那3名青年面面相觑着,苦笑着。
这名壮汉正是雷坦诺埃的儿子——普契纳。
而站在普契纳旁边的这3名青年,则是普契纳的朋友。
普契纳喜欢聊天,和朋友们总有聊不完的话。
今夜,在迅速吃过晚饭后,他十分熟练地离家、寻友、然后与朋友们聚在一起,准备胡天海地地瞎侃。
然而还没开始聊起来,普契纳突然在地上发现一朵非常漂亮的花。
于是,普契纳瞬间改变主意了。
他决定先把和朋友们聊天的事放一边,先将这朵花送到艾素玛手上。
因此就出现在了这样的光景:普契纳捧着和他的外表极不相符的可爱花朵,苦心寻找着艾素玛的身影,而他的这3个朋友只能跟着普契纳一起去找艾素玛。
终于——普契纳的某个朋友突然大声叫道:
“啊!普契纳,快看!我发现艾素玛了!她弟弟也在!咦?艾素玛和她的弟弟好像正在和今天来我们赫叶哲的那对和人聊天!”
普契纳听到此言,先是一愣,然后将双手搭在眼眶上,远远地向这位友人所指的方向望去。
视线的尽头,正是正与绪方他们畅聊的艾素玛姐弟。
“欸……”普契纳一脸错愕,“为什么艾素玛她会和那2个和人在一起……而且好像还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今天有2个和人光顾他们赫叶哲——这种事情,普契纳自然是知道的。
在绪方他们进入赫叶哲时,普契纳还跟着其余人一起去围观过绪方和阿町。
但因为对绪方没有兴趣的缘故,所以在看了眼绪方他们的长相后,便没有再在意过他们。
此时此刻,呈现在普契纳眼前的光景,让普契纳大吃一惊——艾素玛正和那对和人聊得很开心,但因距离过远的缘故,所以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普契纳观察到——主要就是那个男性和人(绪方)在不断地讲着些什么,而艾素玛和她弟弟认真地听着,然后时不时露出笑容。
艾素玛竟然和那对和人在一起。
还和那对和人——尤其是那个男性和人(绪方)聊得很开心。
这个瞬间,普契纳不禁回想起自己以前那总是目睹到艾素玛和其他男人一起去狩猎、游玩的一幕幕……
有种心正被刀割的感觉。
望着正与那个男性和人(绪方)相聊正欢的艾素玛,普契纳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个艾素玛到底在和那个和人聊些什么呀……?”普契纳用带着几分焦急的口吻呢喃道。
普契纳的那3名朋友此时也是面面相觑,不知现在该对普契纳说些什么。
就在这3人还在思考着该跟普契纳说些什么时,普契纳突然一脸严肃地转过身,冲他的这3名友人正色道:
“我要去听听看他们在聊些什么!”
“欸?”某名友人一脸错愕地看着普契纳,“你想跑过去偷听吗?”
“不是偷听。”普契纳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光明正大地加入他们的聊天中,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
“艾素玛正在和某个男人这么亲密地聊天——这种事情,我可没有办法当作没看到啊!”
“如果他们在聊什么普通朋友之间不该聊的东西,我就搞破坏!”
“搞破坏?”某名友人问,“你要怎么搞破坏。”
“在他们聊得气氛正好时,突然说点不好笑的笑话来破坏气氛。”
3名友人:“这种会惹艾素玛讨厌的事情不要去做啊!”*3
普契纳的这3名友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但普契纳对于自己的这3名友人的呐喊不为所动。
“你们三个留在这等我吧!我尽量快点回来!”
说罢,普契纳将打算送给艾素玛的花揣进怀里,然后转身、一脸坚定地大步朝绪方他们那儿走去。
“喂!”这时,他的某名朋友说道,“你小心一点啊,据说那个男性和人是个能一个人连砍上百个白皮人的狠人,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瞅见刚走远没两步的普契纳来了个180度的转身,回到了他的这3名友人跟前。
“我们回去吃烤兔肉吧。”
3名友人:“不是说要去听他们的对话吗?!”*3
普契纳的这3名友人再次异口同声地喊道。
“我忘记了。”普契纳一本正经地说道,“忘记那个和人是个不好惹的家伙……我们还是不要去招惹那样的人比较好。”
刚才看到艾素玛和其他男人那么开心地聊天,令普契纳一时热血上头,差点都忘了——那个男性和人(绪方)不是好惹的……
那人的事迹,普契纳今天才刚听闻过——那家伙一个人就连砍上百个白皮人,将数百名装备精良的白皮人给打得屁滚尿流。因为救了奇拿村全村的缘故,才被奇拿村的村民们这么尊敬。
普契纳最害怕这种杀起人来或杀起动物来毫不心慈手软的人了。
“普契纳。”某名友人说,“真的不打算去听听看艾素玛正和那和人聊些什么吗?”
听到友人的这话,普契纳愣了下。
抿紧嘴唇,脸上满是纠结。
对那男性和人(绪方)的恐惧,以及对他正与艾素玛所聊的聊天内容的好奇在他脑海中激烈地打斗着。
最终——还是对艾素玛的关心胜过了对绪方的畏惧。
“……你们在这等我一下,我尽量快点回来。”
说罢,不断做着深呼吸的普契纳,迈着像是赴刑场一般的步伐,大步朝绪方他们那儿走去。
——那个和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得小心谨慎一点……
——那个和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得小心谨慎一点……
……
普契纳不断在心中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让自己打起精神,谨记要注意绪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危险之人。
渐渐的,普契纳离绪方他们越来越近。
普契纳的听力很好,所以慢慢听清了绪方他们的谈话声。
普契纳也懂日语,能毫无障碍地与和人交流。
首先传进普契纳耳朵里的,是绪方的声音:
“……然后呀,我就一刀捅进了它的肚子里。”
面对说出如此豪迈之言的绪方,普契纳的双脚直接定在了原地……
——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普契纳的内心已经放声尖叫了起来。
迫切地想要弄清楚绪方他们到底在聊什么的普契纳,将耳朵竖起,继续努力倾听着绪方他们的对话。
“在将刀一口气捅进它的肚子里后,不知是不是我用力过猛,或是捅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血溅得我满手都是。”
“所以该怎么下刀,也是门学问啊,如果下错位置了,就总会出现血啊、内脏啊溅得到处都是的情况。”
绪方的话音落下,艾素玛和奥通普依纷纷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正在回味绪方刚才所说的话的表情。
——那、那家伙是在传授艾素玛和奥通普依他斩人的诀窍吗?!
普契纳感觉自己的双腿开始打摆了。
艾素玛请教那个和人该怎么有效率地斩人——这种事情,普契纳觉得很有可能发生。
因为艾素玛本就是一个很爱学习的人。
有两样东西,让艾素玛自小时候起,便成为了他们红月要塞中的名人。
第一样东西:她的身份。她是他们赫叶哲的公主,是村长恰努普的女儿。
第二样东西:艾素玛那爱学习、爱向人讨教的性格。
艾素玛非常喜欢打猎。
自小时候起,便展现出了杰出的狩猎天赋。
而艾素玛又是一个十分谦虚、好学的人。
为了让自己的打猎技术能更加精进,常常能看见艾素玛屁颠屁颠地去请教赫叶哲的每一位狩猎高手。
向擅长布置陷阱的猎人请教陷阱的布置方法。
向擅长射箭的人请教射箭方法。
向懂得如何锻炼眼力的人请教练眼的方法
……
艾素玛不断向人请教,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所有有助于她精进狩猎技艺的知识。
而艾素玛的虚心好学,也让她的狩猎技艺不断进步着。
除了讨教这些狩猎技艺之外,艾素玛也常会向其余人讨教一些自己感兴趣的知识,比如——让兔子的脑袋变得更好吃的方法。
直至现在,艾素玛也仍旧会屁颠屁颠地在红月要塞跑来跑去,向不同的人请教各种各样的技艺。
普契纳熟知艾素玛的性格,所以很清楚——艾素玛害真有可能向那个和人请教高效率斩人的方法。
望着那面带着笑意,说着这么恐怖的事情的绪方,普契纳在心中暗道:
——这人不愧是能连斩上百个白皮人的人,讲这么血腥的事情,竟然还笑得出来……!
双腿开始剧烈打摆的普契纳,再一次心生回去吃兔肉的想法。
但怯意刚生,对艾素玛的那难以用词汇来形容的情意又冒了出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退缩!
给自己打了会气后,普契纳勉强恢复了镇定。
只不过——虽说是勉强恢复了镇定,但对绪方的惧意更甚了些。
普契纳强忍着对绪方的惧意,继续向绪方他们大步走去……
……
……
“原来如此……”奥通普依一边点头,一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音量低声嘟囔道,“原来和人们是这么吃鱼的啊……”
绪方刚才正在给奥通普依他们科普和人的饮食文化。
科普到最后,顺便提了嘴他有次做鱼料理时所发生的糗事——在清理鱼的内脏时,不慎捅错了位置,导致大量的鱼血喷到了绪方的手上。
呼——!
这时,一阵风突然吹过。
“唔……”绪方突然低头,然后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
“怎么了?”阿町赶忙问。
“没什么。”绪方用右手搓揉着双眼,“只是有些脏东西被吹进我眼睛里了而已。”
“啊!”这时,艾素玛突然露出欣喜的笑容,对着绪方的后方摆着手,“普契纳!你怎么来了?(阿伊努语)”
——嗯?有其他人来了吗?
绪方一边在心中这般暗道着,一边放下刚刚正不断揉眼的手,扭头向自个的后方望去。
因为双眼刚才被风进来一些脏东西,再加上绪方刚才正不断用手用力搓揉着双眼,所以绪方的双眼现在不仅有些发红,而且看东西时会有些许的残影,令绪方不由得将双眼眯细才能看清东西。
绪方的眼神,在战斗以外的场合,都并不凶恶。
然而……此时此刻因绪方的眼白中有很多的红血丝,再加上绪方现在眯着眼睛看人,令绪方现在的眼神稍微有些凶恶……
于是——在普契纳的视野中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正自绪方的后方靠近绪方等人的普契纳瞧见因发现了他而不断朝他摆手的艾素玛。
然后……那个男性和人缓缓扭过头来……
——为、为什么要用这么凶的眼神看着我?!
普契纳再次在心中放声尖叫,双足再次定在了雪地中。
“嗯?普契纳,你怎么了?(阿伊努语)”艾素玛一脸疑惑地看着普契纳。
“没没、没什么……只是偶然路过这里,看到你和奥通普依在这儿,所以来看看你们在聊些什么而已……(阿伊努语)”普契纳用弱弱的语气说道。
虽然对普契纳这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感到很疑惑,但艾素玛也并没有太在意。
“我在和弟弟一起听真岛先生他介绍他们和人的生活习俗,顺便也听听真岛先生讲述他以前的一些事迹而已。”
——以前的一些事迹……杀人的事迹吗……
普契纳用力咽了一口唾沫。
“那个……我可以待在旁边旁听吗?(阿伊努语)”
既然来都来了,普契纳已下定决心要好好听听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嗯?如果真岛先生他不介意的话,你当然可以留在这旁听了。(阿伊努语)”艾素玛说。
艾素玛将普契纳打算留在这旁听的请求,用日语告知给了绪方。
多一个听客,还是多两个听客,绪方都并不在意,因此点了点头,让普契纳坐在他旁边。
普契纳刚小心翼翼地将身子缩在了绪方的旁边,便听见奥通普依一脸兴奋地朝绪方问道:
“真岛先生,可以和我讲讲你平常都是怎么锻炼身体、磨练技艺的吗?如果可以的话,能跟我们展示一下吗?”
听着奥通普依的这个问题,普契纳不禁感到心中一沉:
——他们姐弟俩刚才果然是在向这个和人请教如何高效率地斩人……!
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的普契纳将本来就已经缩得很小的身体缩得更小了。
而绪方在听到奥通普依的这新问题,则是不禁愣了下。
因为这种问题,他根本没法回答……
——我是靠系统以及和阿町的负距离接触来锻炼的……
绪方默默地在心中回答道。
自来到江户时代至今,绪方基本就没做过什么身体的锻炼,也没怎么做过剑术的修炼……
身体机能的增长也好,剑术的精进也罢,靠的基本全是“系统!给我加点!”……
穿越至今,绪方所做过的能算是锻炼身体肌肉的事情,大概就只是每天晚上与阿町的柔术切磋了。
与阿町切磋柔术,腰力、臂力、体力、身体的柔韧性,以及舌头的灵活程度,都能得到极好的锻炼。
但绪方肯定是不能直截了当地跟奥通普依说他锻炼身体和剑术全靠与阿町的负距离接触和系统。
于是绪方笑了笑,说:
“我的剑术修炼方法以及身体锻炼的方法……都是那种很激烈的方法,不太方便告诉你们,也不方便向你们展示哦。”
艾素玛和奥通普依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失望。
而先入为主,在不自觉中认定绪方是什么危险人物的普契纳先是愣了下,随后脸色大变。
——激、激烈的方法……?
——不方便告诉我们,同时也不方便向我们展示的方法……该、该不会是杀人吧……?
好多副血腥的画面在普契纳的脑海中闪过:绪方一边露出狞笑,一边疯狂挥刀杀人,靠血腥的杀戮来精进自己的剑术和身体素质……
普契纳那好不容易才停止发抖的双腿,再次打起摆来。
这时,坐在普契纳身旁的绪方发现了普契纳的一样。
绪方偏转过头,朝普契纳说:
“你……”
“呀呀呀呀哎呀——!”
绪方才刚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普契纳便像是听到有熊在他的耳边嘶吼一样发出刺耳的尖叫。
普契纳的这尖叫,不仅吓了绪方他们一跳,也吓了附近的奇拿村村民们一跳。
“普契纳!你叫什么呢!(阿伊努语)”艾素玛没好气地喊道。
“没、没什么……”普契纳低下头,弱弱地说道。
就在艾素玛刚想再接着数落普契纳几句时,她的脸色突然一变,直直地望着绪方的后方。
注意到艾素玛她那突变的脸色的绪方,扭头向自己的后方看去——随后,绪方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在他的后方,正有十数名阿伊努人大步朝他们这儿走来。
这十数号人无一例外,都是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看着绪方与阿町。
他们从头到脚都没有半点友好的气息。
绪方缓缓站起身,将左手搭在了大释天的刀柄上。
阿町也随着绪方站起身,微微抬起右手,做好着随时能将她的胁差或她的手枪给掏出来的准备。
*******
*******
红月要塞人物介绍:
恰努普:(村长)
艾素玛:(恰努普的女儿)
奥通普依:(恰努普的儿子)
雷坦诺埃:(……哼!)
普契纳:(雷坦诺埃的儿子。(对绪方)“你不要过来啊!”)
*******
今天是难得的万字以上的大章,所以求波月票!
现在快月底了,再不投月票的话,月票就要过期了!
上个月有很多书友反映忘投月票,这次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哦!现在就把月票投给本书吧!
第507章 用阿町锻炼身体,用系统精进剑术【
同类推荐:
潘多拉的复仇(高干,nph)、
被前男友他爸强肏(NP,重口,高H)、
就算是死馆的展开也要努力活下去、
【快穿】睡了男主后我死遁了(NP高H)、
不小心撞见父亲与妹妹的情事后、
这游戏也太真实了、
痴迷诱惑(女诱男、高H)、
顶级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