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德要学骑马。
当然不只是因为马车太颠簸,容易晕车的缘故,也有别的考虑在内。
他可是堂堂千古一帝李世民的弟弟诶,没准将来要指挥千军万马开疆扩土的,晕马车可还行?有哪个大将军在马车里坐着坐着就吐了的?
未雨绸缪也好,要转移注意力也罢。总之,半路吐到虚脱的李大德说什么也不回马车里了,一定要学骑马。
“三爷,您还是回车上吧!学骑术也不在这一时。快夜了,若是不尽快到樊乡,咱们就要露宿在野地里。您身娇体贵,怎受得住……”
队伍前列,马三宝牵着缰绳絮絮叨叨,愁眉苦脸的劝着李大德。
什么前庭失衡,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导致肠平滑肌逆蠕动这种鬼话,他根本就听不懂。
在他看来,虚就是虚,在怎么引经据典也掩盖不了某人弱鸡的事实。所以这货就该在马车里躺着,而不是出来瞎浪。
他马三宝这次担负着两家人的嘱托,责任重大。只想把会喘气的李大德送到河东,不做他想。可偏偏身份的不对等又让他做不出违背李大德的事来,只能独自郁闷。
他郁闷,李大德可不郁闷。
虽然只是驽马,比不得军中战马神俊,但对于蜗居钢铁城市里的宅男来说,骑马依然是难得的新鲜体验。
“怪不得有钱人没事就喜欢去骑骑马,打打高尔夫。以前总以为是为了装逼,现在看倒也不尽然嘛~”
瞥了一眼满腹心事的马三宝,李大德咧嘴,操着憋脚的口音摆手道:“露宿就露宿,天儿又不冷,还能野外烧烤,多大点事儿啊!”
面对马三宝,他就不像在李家庄面对李渊几人时的小心翼翼了。
也是两人开始交流后才发现,这个马三宝的口音并不像其他人那般难懂,带有北方人的停顿习惯,且有点像是后世的山东话。
可能也与对方的经历有关。早年随家人在北方颠沛,后来流落河西,辗转入了柴府。所以没有关中口音,多偏向北方胡人。
这对李大德来说倒是件好事,来了这么久,终于有个能和他正常交流的人了。嗯,虽然要把每个字的发音都改成三声。
杠精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不太容易关上。李大德骑在马上一边晃悠,一边和马三宝随口闲聊,旁敲侧击的问着老李家的八卦。
这同样是未雨绸缪,免得到了河东被李建成问露了馅。
“这么说,我三姐那孩子还挺闹人的?”
“唔,哲威少爷是缠人了些,但小孩子嘛,都这样。”
对于李大德的八卦,马三宝倒是不以为意。说来说去都是他老李家的事,没啥可保密的。而且李家三郎也不是第一天当话唠了,只要不抬杠,大家就能做朋友。
“你这种想法不对!小孩子不听话,得揍哇!一顿不好使,就打两顿!”
这边还没感叹完,某杠精的话就随之响起。马三宝脸色一黑,假装没听到。
见对方不说话,李大德撇了撇嘴。
特么的,你不往下接,我怎么好继续说?
“对了,宝哥,你经常在外面走动,消息是很灵通的吧?”
李大德决定换个话题,聊点大家都感兴趣的,便问道:“最近有啥特别的事发生吗?”
“可不敢当三爷如此称呼,您叫小人三宝就好!”
马三宝拱了拱手,想了想,便顺着往下说道:“要说特别的事,无外乎今年圣人第三次东征,外间都言高句丽乞降,准备称臣纳贡。不过在府上,大公子与夫人相谈,倒有些疑惑。若真是称臣,就该上表奏报。可公子言说朝中并无高句丽上表称臣的消息,可见都是外间乱传。”
“高句丽?卧槽这就打完三次了?”
李大德眨了眨眼,脑中回想关于杨广三征高句丽的信息,不由得有些振奋。这不就等于说,他爸爸就快要做皇帝了么?
人逢喜事精神爽,于是李大德就发挥了杠精本色,摆手道:“这怎么能叫乱传呢?不管有没有这事,人家皇帝既然带兵过去了,总要有点收获脸上才好看嘛!不然下面那些大臣怎么歌功颂德?反正这年头消息都是靠说的,你又没去辽东亲眼看见,还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马三宝对于“卧槽”这种词汇还有些茫然,但后面的话倒是听懂了。顿时一脸恍然,扭头看着他道:“三爷您是说,高句丽乞降的消息其实是圣人故意传回来的,好叫天下人知?其实根本就没打赢?”
“怎么说呢……”
李大德摇头,抬手扶了一下鼻梁,拍着手指说道:“不是没打赢,我猜压根就没打。不过高句丽乞降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我要是高句丽王,先把皇帝糊弄走再说嘛!大家离这么远,你又不能天天来打我,还得过日子呢!等到你自己家揭不开锅了,也就不会再惦记我了。”
马三宝张着嘴,好一会儿才把这些话掰碎了消化掉,进而就是惊讶道:“定是如此了!那高句丽打的好算筹!自去岁杨礼部起兵反叛以来,真真是烽烟四起。不但北海、平原有乱,就连关中也不太平。今岁又有扶风、离石等地民变。三爷你说的揭不开锅,便是此类情形吧?圣人既要发兵镇压,自然无暇东顾。”
“唔,差不多吧!”
李大德点点头,有些走神。
马三宝说的这几个地名,他一个也不知道,所以脑子里根本构建不起来任何关于全国起义范围的轮廓。可刚跟人家装完了逼,总不好再问,便只能作高深状。
“怪不得京城人人都说,李三郎辩惠聪明,富有实学。依我看,三爷可比京城那些夸夸其谈的世家子高深许多。”
“怎么?我在京城还挺有名?”
李大德歪过头,这次倒真是有些好奇了。毕竟论起对自己的了解,他反而是最少的。
“好叫三爷知晓,你在京城倒是比二爷更出名些,有不少人都传您的才名呢!”马三宝笑道。
“都怎么说的,你学给我听听!”李大德抬了抬下巴,一脸期待。
马三宝愣了一下,有些迟疑,随后便拱了拱手,先告了个罪,说道:“那小人冒犯了。京城那些读书人,偶有提起三爷的,便说‘那李玄霸口才端地厉害,更兼博闻强识,也不知师从何人’,还有些说‘与大德贤弟交谈,虽咄咄逼人,但所辩之论皆有出处,从不无理强辩,令人叹服’……”
“呵~”
这边马三宝还在叙说,李大德嘴巴却早就咧了起来。虽然这话说的都是前身,但就是怪了,听在耳朵里像是夸他本人一般。
不过思绪只是转了两圈,笑意就僵住。
李大德忽然发现了一个一直以来都想不通的问题,直到回忆起刚刚某人的描述。
“等等!三宝,你刚刚说,李玄霸……是说我么?”李大德指着自己的鼻子,表情严肃。
“呃,三爷恕罪则个!”
马三宝吓了一跳,急忙站在原地拱手,苦着脸道:“您叫小人描述京城传言,小人不敢删减。直呼三爷小字名讳,还请莫怪!”
他这一停下,身后跟随的马车仆从都停了下来,好奇的看着前方的两人。
此前长孙无垢就曾叫过他大德,还让他惊诧了一下,好奇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眼下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古人冠礼之后便会取字。长孙无垢叫的是李玄霸的小字,而非他的本名。
李大德的脸色不太好,须知李玄霸这个名字,在小说泛滥的年代实在过于响亮了。
正史记载的少,野史倒都很刺激。但无论哪一个,结局都是惊人的相似:杠精,单身,死的早!
“嗯?这三个词连起来好熟悉啊……”
怪异的念头一闪而过,扭头看着还低头躬身的马三宝,便叹了口气,摆手道:“宝哥,我不是怪你这个,是想到了别的事。再说了,咱俩平辈,叫个名字有啥打紧的!你也别三爷三爷的喊了,我听得别扭,以后就叫我大德吧!”
“这……”
马三宝抬起头,看李大德的表情不似作伪,便有些激动道:“三爷不嫌小人卑贱,折节相交,小人自不敢辞!”
“哎呀,好了好了!”
李大德挥手,众人继续赶路。不过这次,某人就开始有些忐忑了。
想了半天,觉得有些事还是要问明白的好。便再次开口,貌似随意道:“宝哥,我有些记不清了,当今皇帝现如今是登基第几个年头了?”
这么问,也是有讲究的。李大德记得很清楚,李玄霸是大业十年病死的,毕竟前几天为了抬杠才刚上度娘查过。鬼知道这日子还有多久,总得做些什么预防才好。但总不能开口就问今年是哪一年吧?换个问法,也显得不那么突兀。
死过一次的人,绝不想再死第二次。
“圣人是继位后第二年才改元,常有人弄混,三爷……呃,三郎记不清也正常。如今是大业十年,已是圣人在位第十一个年头了。”马三宝笑道。
“纳尼!”
李大德目瞪口呆,只觉得脑中天雷滚滚。
难道哥们儿刚穿越过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要嗝屁了?
可史书总不会有错,也没理由少记漏记。又或者历史总会自动修正,穿越者必须死?
咽了一下口水,李大德抱着马鞍就往下跳,随后连滚带爬的往马车上跑,嘴里喊道:“快快,咱们快点去樊乡,大晚上的住野地太危险了!”
“这……”
马三宝被这货忽然跳脱的思维搞的有些懵,但随后就为这货的识趣配合高兴起来。急忙翻身上马,扬鞭道:“好嘞!三郎你坐稳了!”
第7章 说历史少年惧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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