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大哥大咋卖的？”
    王发接收到张一鸣的眼神，开口问道。
    “大哥大啊，你开票不？”
    开票？
    “哦，不开票，自己用。”
    又看了一眼张一鸣，王发才开口。
    “哦，不开票的话15000，开票的话15500，不过没现货了，你要是想买，也得下礼拜的能到货。”
    “大姐，柜台里这不是有好几台呢嘛，咋还没现货？”
    “这几台都预定出去了。”
    王发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瞪大了，五台大哥大，竟然都卖出去了，这个店好像才开张！
    “大......大姐，那这个bp机怎么卖啊？”
    “看你要啥样的，价格可差不少呢。”
    大姐态度倒是不错，一边擦柜台，一边对着王发介绍。
    “不一样？有啥不一样的？”
    王发很明显，并不明白大姐话里的意思，但站在一边的张一鸣却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只是他之前没往这个方面想。
    “哈哈，大兄弟，我这的bp机啊有两种，一种是数字寻呼的，价格便宜，你要是诚信买的话，1600我就能给你拿一台，还送你个寻呼号，还有一种是汉显的，价格贵点，3500，不过你放心，姐敢保你，整个通远县就姐一家有汉显的bp机，绝对不会买贵了，就算是托人从东湾那边带，这个价格也下不来。”
    “汉......汉显？”
    王发很懵圈，不知道汉显是啥意思。
    “就是能出字儿的，嘟嘟响两声，你就能看着对方说啥。”
    大姐说的很形象，也很接地气儿，一句话就把汉显bp机的精髓总结出来了。
    “哦哦，大姐，那我再看看，这个价格不便宜啊！”
    “行，你再合计合计，好几千块钱，的确不是小钱儿，好好合计合计没毛病，要是合计好了，大姐还能给你便宜。”
    “嗯，谢谢大姐啊！”
    王发和张一鸣从店里走出来，王发的脚下就像没了根儿一样，飘飘忽忽的，要不是张一鸣拽着，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大发哥，你至于嘛你。”
    “小鸣，咱们的店离关门不远了。”
    王发迷迷糊糊的说。
    “王发，我咋说你好呢，这叫什么，这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怎么就要关门了，你说话能不能负点责任啊？”
    看着王发三十岁的人了，心里承受能力却跟小孩儿似的，不对，连小孩儿都抵不上，张一鸣是真生气，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
    “我怎么不负责任了，你刚才没看到没听见嘛，五台大哥大都预定出去了，bp机才1600一台，还有那个什么......汉什么的.......”
    “汉显。”
    “对对对，就是能直接出字儿的那种bp机，我连听都没听过，别的不说，光是bp机这一块，我们就没办法跟人家竞争啊！”
    “你信啊？”
    “信啥？”
    “你信她说的那五台大哥大都卖出去了？”
    “你啥意思？你是说那大姐撒谎？有人买东西，她不上赶着卖，还说没货，脑袋有毛病啊？”
    王发撇嘴，他觉得张一鸣这个安慰自己的手段未免有点太敷衍太牵强了。
    “有毛病的是你，那几台大哥大根本就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张一鸣说完，王发就像是被人哐当捶了一棒子，打了个激灵。
    “柜台里摆的那是机模，是用塑料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做的，不仅如此，柜台里还有不少bp机也是机模，说白了，都是充样子的塑料壳子。”
    “不会？”
    王发虽然疑惑，但是心里的绝望好像微微好转了一些。
    “你啊，大发哥，别的先不说，如果你的心态要是不转变过来，这辈子真别想有啥大发展。”
    听到张一鸣的话，王发顿时愧疚起来。
    他从小就是这样的个性，他自己也清楚，但这次，他真的是觉得对方的实力比他们强太多，前景很不乐观。
    “走。”
    “去哪？”
    “回店里，你还想一直站路边给人家站岗啊！”
    “哦。”
    回到店里，看着狭小的店面，不算太好的光线，以及微微有些陈旧的柜台，王发的心更沉了。
    “我打个电话。”
    “哦。”
    王发耸拉着脑袋，像是斗败的公鸡，一屁股坐到弹簧床上，双眼直勾勾的，完全沉浸了自己的世界里。
    张一鸣看了王发一眼，摇摇头，拨通了刘雄的电话号码。
    “汉显机组装件？”
    “对，现在汉显机不能都是整机进口？”
    张一鸣按照前世的记忆，努力的回想汉显bp机在市场上出现的一些情况，并不太敢肯定此时汉显机到底有没有组装件流入国内市场。
    “倒也不是，不过我没接触过，而且汉显机的组装有个核心的技术，不是专业的不可能组装上，就是找到了组装件，你那没有专业的人，也装不上。”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这两天辛苦一趟，帮我跑跑市场，如果有汉显机的组装件，你帮我买一套邮寄过来，如果可以，咱们继续按照之前的方式合作。”
    “行，我下午正好去电子市场，帮你留意一下。”
    “对了，还有机模，你也帮我看看，要相似度高的，价格贵点也没事儿，还有......”
    张一鸣微微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这句话应不应该问出来。
    但是当他回头看到丢了魂儿一样的王发，咬了咬牙。
    “刘哥，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李振庭的人？”
    “李振庭，你认识他？”
    听刘雄的语气，似乎认识李振庭，张一鸣说不好自己的心情。
    李振庭其实是刘雄的朋友，不过张一鸣并不知道，1993年的时候两个人是不是就已经认识了。
    李振庭是个残疾人，右边的胳膊从肩膀处就没有了。
    据说是因为被村里的电箱给电了，整个胳膊都被电糊了，如果不是他姐冒死相救，估计小命都没了，十六岁的时候，李振庭就背着家里人跟村上的壮劳力一起到东湾打工，因为残疾，没少受人白眼，但李振庭是个有脑袋又特别能吃苦的，二十岁的时候，开始跟着几个广东人倒腾录音机、随身听之类的，后来又倒腾化妆品、衣服之类的，最后有了点钱，就开始做通讯器材生意。
    2010年的时候，东湾搞了个财富大会，李振庭以50亿身价排名东湾富人榜第九位，他的振华通讯更是整个东湾市的龙头老大，2016年，振华通讯成功在美国纽交所敲钟上市，市值也一度达到了210亿。
    当然，和腾讯、阿里等这样的传奇企业是没办法相比的，但作为同一个时代靠着同一个行业起家的人来说，李振庭绝对是厉害的，是包括刘雄和张一鸣在内都没办法企及的人。
    “喂，小兄弟？”
    “哦哦，刘哥，麻烦你帮我要一下他的联系方式呗，我替一个朋友要的。”
    “联系方式？这......这样小老弟，你要是想找他，我回头让他给你打电话。”
    “也行，那就麻烦刘哥了，等刘哥的好消息。”
    “行，明天上午我就能给你回信儿，最晚中午。”
    挂了电话，张一鸣深吸了一口气。
    刘雄的话让他知道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此时的李振庭应该还是个被人看不起的喜欢投机倒把的残疾人，即便是刘雄，语气里也是带了几分不在意的。
    只有张一鸣知道，这个不被在意的甚至被人轻视和不屑的残疾人，十年后，会成为绝大部分东湾人仰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