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小声答，有点乖，看了她一眼，抿起唇瓣，严肃着表情低低开口道，“那，写好后我给送……”
    “不用了。”
    喻楚示意后面的石桌。“写好放在这里。”
    “……”江燃又沉默下去。
    喻楚说完回房间去，只留后面的少年垂眸，长指轻轻拂过洁白的纸张，他垂着眼睛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咬住唇，望着雪白的纸张。
    怎么……收敛得这么干净呢。
    江燃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
    以前那些事，明明就像涂满了颜色的纸张。为什么仅仅一夜间，就好像回到了洁白的时候，干干净净了无痕迹，一点存在的踪影都找不到了。
    她喜欢过他这件事。
    如今被收敛得好像只是幻象。
    不是……很喜欢吗。
    他该高兴是么？
    江燃垂眸望着纸张半晌，才慢慢把它收起来。
    少年眸色有一点氤氲的沉默。
    谕仙宗内冷清了好几天。
    由于地裂兽的事情，宗内气氛冰冷凝重。
    长老们都不敢开会商讨事情。
    不过冬天的大雪初融之际，谕仙宗却迎来了一件喜事。
    其中两座峰的峰主宣布结为道侣，不日将举行大婚。
    这件喜事冲淡了宗内低沉的气氛，让宗门又渐渐热闹起来，许多峰主都在讨论，仪式地点选在哪里最合适。
    江燃跟在白衣仙尊身后，听着各峰的峰主们议论。
    道侣……
    结婚……
    这些字样落入耳中，他微咬住唇，忽然抬眸看了眼，前面的仙尊。
    她却只是微微噙着笑，好像在听别人家的幸福故事，完全没有其他任何联想似的。
    目光平和而淡然。
    她现在，是永远不会再考虑，道侣的事情吗。
    江燃忽然呼吸一顿，低头盯着自己垂下的指尖，有些说不出话来。
    难以言喻的心情。
    他心尖微微不适时，却听到下方其中一个峰主，忽然笑着提出了一个让人心脏微跳的地名：
    “等等，不知道侣山上，三生石旁边的鸳鸯桥如何？”
    …
    少年长睫微微颤了一瞬，几乎不受控制，听到这个地名，略微收紧手指，眸光看向一侧的纤细女子。
    ……三生石。
    鸳鸯桥。
    ——“徒儿看，这是鸳鸯桥，好不好看？”
    ——“道侣们称这个叫三生石，刻下名字的道侣就可以厮守一生，徒儿和为师试试如何？”
    当时。
    他说。
    ——“不。”
    江燃微微抿起唇瓣，原本就白嫩的面容，不知为何显得更苍白，心脏一收一收地紧缩，他停了会儿，才微微地呼出口气，低下睫毛。
    好啊。
    如今愿望成真了。
    他当时不愿和她刻下名字，现在旧地重游，他终于是摆脱了她。
    可是他忽然，很想要看一看那颗石头上的名字。
    它刻得很深吗？
    他当时并未仔细看那两个名字，只是被她强迫，抓着手刻下了字。
    少年微微低头。
    他白皙指尖缓缓落在自己的手心。
    长睫毛低垂。
    一笔一划。
    落下自己的名字。
    当时……就是这样刻下的么。
    他略微怔然地望着手心。
    *
    仙门大婚如期举行。
    地点选在道侣山，很多道侣成婚都会选在这里。被邀请的人都很早到了，道侣山上热闹非凡。
    此时大家都没有去鸳鸯桥。
    新人成婚时，会由证婚人带领着，走过鸳鸯桥，到达三生石畔。
    而证婚人，自然非谕仙宗的宗主大人莫属。
    江燃到这里后，就有些沉默不言。上次来的时候，他自然不愿意跟着对方多逛，因此两人只走了鸳鸯桥，留下了那颗三生石。
    其他的风景一概没有逛过。
    少年抬眸看了看四周，又望了眼其他的道侣。
    此时谕仙宗那些成对的道侣，都有些兴奋地望着周围景色。
    “哇……以前怎么没有来过呢。若是和自己爱的人走过这里每一处……感觉该是多幸福啊。”
    “是啊，道侣都会喜欢这里吧。”
    “我觉得好高兴……师兄，好有纪念意义呀。”
    “你喜欢，等待会儿婚礼结束，师兄陪你走走。”
    男子温柔宠溺的声音传来。
    江燃微微沉默，看了眼不远处的一对道侣，那名女子听了，显然很高兴，踮脚抱住男子，脸上全是笑意，眼神里显而易见的爱慕，“师兄最好了。”
    “……”
    少年轻抿起唇，低下头。
    女孩子都会喜欢这里，是吗？
    和喜欢的人一起做这些，很有纪念意义。会很高兴么。
    她当时，也是这种……心情吗？
    而他说不可以。
    始终。
    对她都是不耐烦的态度。
    江燃低着头面无表情，半晌后默默抬起眸子，看向远处的鸳鸯桥。
    那颗石头还在那里。
    ……它还在的。
    很多东西都没有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红绳、那个被他烧掉的花环。
    他极力挣脱的东西。一件一件，被收走了。
    并不是收走存放起来，而是毁掉，以至于它们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全部都是他自己虚幻的想象。
    那颗石头还在。
    少年白净小脸严肃紧绷着，漂亮眸子望着前方的人群，忽然有些期待婚礼快些开始。
    他会跟着仙尊走过那座鸳鸯桥，到时候路过那个位置，应该可以看到那颗三生石。他知道是自己想要摆脱，可是那颗三生石，证明那段被喜欢的时光确实存在过。
    旁边忽然传来清脆的嗓音，清茗笑嘻嘻地想要拍少年的肩：“江燃师兄，终于找到你啦。”
    少年却侧身没有让她碰到。
    江燃下意识抬起眸，看向会场内的仙尊身影。
    同时向后退得离清茗远了些。
    清茗微微一怔，道：“江燃师兄，你是第一次来道侣山吗？风景这么好，不如我们去逛逛吧，大婚还要好一会儿才开始呢。”
    江燃视线只是望向仙尊，见她垂着眸同旁边的峰主谈话，根本没有朝这边望上一眼，他不知怎么有些沉默，随后才又向后退了退，“离我远点。”
    清茗：“……”
    她愣了愣，“师兄，你为什么今天这么冷……”
    漠字还没出口，她上前了一步，于是看到对方立刻又往后退，脸色甚至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