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尘头压得更低，若是认真看，能够看到他脖颈上流下的汗珠。
    陆羽笑道：“若是神剑，很多事情就很好解释了，比如……两山为了断裂？被什么斩断？神灵之剑！铭尘一出手，便能砍杀即便是先天巅峰也不易杀死的黑色甲虫，为何？神灵之剑！应该是这种东西，但世人却都不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那么……它是真的不存在？还是隐藏在什么地方，让人看不到它的存在？是藏起来了？我看未必，神灵可不必要将自己的东西藏起来，它犯不着跟我们人类玩这种无趣的有戏。那么……既然是剑，即便是神灵的剑，想必也应该有剑鞘吧？”
    陆羽继续看着铭尘，随后道：“铭尘，你……是不是就是那把神灵之剑的剑鞘？！”
    一句话，让铭尘的身体猛地抖了两下。
    甚至惊愕的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陆羽知道自己猜对了。
    而他真的就是猜对了。
    至于铭尘，却怎么都想不明白，陆羽是怎么能想到这个上的。
    这种……无稽之谈，即便是铭尘亲口说出来……正如他儿时所做的一样，也不过是惹来一阵嘲笑，而当他稍微施展一下的时候，其他人又会觉得他是个怪物。
    无奈之下，从天门而生，最终又回到天门，这兴许就是剑鞘之苦。
    但……这件事今日却有一个人，在自己什么都没有说的情况下，直接说了出来，这让他如何不惊？
    陆羽真的猜对了，但这不仅仅是猜，如何能猜到？只因陆羽……有些‘共同的经历’罢了。
    其实仔细想想，他最开始的时候何尝不是孤江寒星的刀鞘？
    孤江寒星到底是什么？陆羽之前也猜测过，会是神灵遗落在人间之物吗？很有可能，因为自然而生的东西，不会这样的适应于杀戮。但凡自然而成的东西，最重要的，能让它们存在下去的，永远都只有‘生存能力’罢了。
    怎么可能是屠戮的能力？
    陆羽花费了很久，甚至经过了一次生死转世，才终于让孤江寒星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而不是让自己单纯的是一个刀鞘。
    若是在前世，陆羽真的不会有这种想法。
    毕竟，前世的孤江寒星是有形之物，就是两柄带着不知名丝线的短刀，平日里缠在手腕之上，用时才挥洒而出。
    而到了这一世，孤江寒星却能隐藏在他身体之中，可随时听他号令，从身体中迸发出来。
    那么，若世间有神剑，真的就应该是这种性质的才对，可以融入身体，是无形之物！
    所以才更需要剑鞘。
    因为它太过锋利。
    太锋利，会伤到自己，更会伤到它本身。
    就如同前世中陆羽见过的最锋利的刀，却是软到可以随便用手掰断的剃须刀。
    陆羽看着铭尘，轻声笑道：“现在，还要隐瞒下去吗？没有意义了吧？而且……若你隐藏，此时却更加危险，若是我们不了解它的性质，单纯的以为你就仅仅是刀鞘，那么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会禁不住神剑的诱惑，将你杀死，等它自己现身出来，并会试图成为它的主人……”
    “主人？呵……”
    正说到这里，铭尘突然抬起头，并且笑了。
    他笑得十分轻蔑，含着一种说不来的凄苦。
    “有谁能成为魔鬼的主人？哼，说是神剑，但除了无尽的梦魇，它还能带给我什么？”
    铭尘终于说了，却更像是诉苦：“我生来天资不错，据家里人说，三十岁之前进入先天圣阶是没有问题的。但就在我一岁那年，它……来了。突然而至，从天而降。有人说，那一天是两位绝世高手在半空中拼斗，谁胜谁负说不好，说是最终回来一个，重伤，另一个，却再没人见过他的样子。两人的争斗，毁坏了很多地方，其中一道白光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依然是襁褓的我的身上，从此……力量全无。我空有一身资质，却什么功法都修炼不了，尤其是修行灵气，不管吸收多少，都会尽数消失不见，但我又没感觉到那些灵气会消散在空中，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知道身体中有个东西，把那些能量都给吃了！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个劳什子的狗屁倒灶的所谓神剑！直到我二十岁那年，早已被赶出家门的我，在一次强盗劫村的时候，突然从手掌中伸出了这柄所谓神剑，挥舞之下，所有人都死了，除了惜儿，整个村落和强盗，都被分成了两截，尸体遍布，血流成河，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尤其是村长的眼神，他至死那一刻，还在用一种恐惧的眼神盯着我看，好似在看一个魔鬼……”
    说到这里，他喘息几声，随后凄然一笑道：“五年，整整五年，我走过很多的地方，最终回到这天门之中，我才终于能稍微控制了一点这所谓神剑的力量，但也仅限于它的开启和收回，至于每次祭出它所造成的伤害……我便无法估量。所以我并不想用它，每次它的出现，都会带来无穷无尽的死亡，带来我和惜儿无尽的悲伤。而最让我痛苦的，是即便我能稍微使用这所谓神剑了，我却依然是无法修炼，身体如同一个平凡人。我成了一个怪物，身体中藏着巨大的力量，但本身却是脆弱不堪……有人说过，最悲哀的功法，就是拥有至强的攻击，却毫无防守，那样的功法，只能带来无休止的杀戮罢了。而我，应该就是这种功法的极限了。所以我只能卑微的活着，因为谁都能杀掉我，若我使出这所谓神剑，那么……我赖以生活的一切，将全部消亡，变成废墟，那么……面对遍地的尸骸，我还是活着的吗？”
    他满脸疑问的问着陆羽，好像期待陆羽能给他一个回答。
    毕竟，陆羽之前的猜测让他觉得，陆羽应该是一个极为睿智的人物。
    陆羽也笑了。同样苦笑。
    果然……很类似，这铭尘跟他的经历，太像了，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铭尘生来就想当一个普通的人，而陆羽生来，就是为了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