虺子画来到了肃州,在李道一的接引下来到了徐长安等人的住所。
徐长安还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坐在徐长安身旁卿九,便知道徐长安要说什么了。
“长安,咱两的交情归咱两的交情,马三是我徒弟。在铁里木村献祭的前一晚,他对我这师傅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帮他马帮的兄弟们报仇。”
虺子画看着卿九说道,即便是面对徐长安,他也没有改变要杀了卿九的决定。
其实这事儿徐长安不好劝,也没什么立场劝。
卿九的人杀了马帮的兄弟是事实,这一点无法否认。
按照徐长安一向的处理之法,应该按照圣朝律令来执行。至于卿九能不能活命,或者在律法允许条件之内戴罪立功的法子,他都可以去找。可湛胥杀马帮兄弟这事儿,却有一个大问题。当时他们所在地位楼兰,并不在圣朝的地界上。故此,圣朝的律法对此事没了约束力。
若是按照楼兰的律法来算,现在楼兰早已经被灭了,甚至整座城都被打入了地下,又有什么法理可依。
就这事儿,就算是让荀法来处理,也有些困难。
或许,真的只能任由他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每个人都有私心,做不到真正的大公无私。就算是徐长安,也不喜欢二人大打出手。
虺子画是他父亲的义兄,算是他的干爹,一路上护着他,他不想伤害虺子画;可他又不愿卿九当真偿命。
事儿发生在自己身边,自己才知道公正和公义有多么难得。
徐长安夹在两人之间,实在有些为难。
而且马帮的那些人,也不能白死。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误会,别说当初卿九以为马三带领的马帮兄弟不怀好意,就连徐长安都多次试探,差点对马三出手了。
在卿九看来,自己做的那事儿没任何的问题。
当时马三他们一群人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的,不杀他们杀谁?倘若他们真的有问题,出了事儿谁负责。
两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算是徐长安,也难将其给理清楚。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让张之陵和李道一分别看着他们二人,不许他们二人打起来。
而他则是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走出了门。
一定要把内部的事儿处理好了,他才启程去往云梦山。一个团队,若是大家心生嫌隙,定然走不远。
徐长安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肃州临时的将军府。
这是壅谷之战之前相柳一族和圣朝共同建立的将军府,为的就是对抗金乌一脉的妖族大军。
如今虽说妖族大军退了,可柳承郎却带着相柳大军不想走了。
这种情况孙天明早有预料,倒也不慌,只要不爆发大冲突,就在这儿耗着也没事。
而且,这相柳一脉除了柳承郎,便没什么名将了;可人族这边,还有姜明等人,甚至还有稷下学宫的学子还没出来。孙天明有的是时间,和柳承郎耗在这肃州。
稷下学宫的学子或许没有他厉害,可放眼妖族其它将领,也没人能够挡得住那些学子的。
这二人为了占据这肃州,如同小孩子一般耍起了赖皮。如今的这二人形影不离,宛如一对如胶似漆的情侣。
吃饭睡觉就连上厕所都要一起去,生怕自己不看着对方,对方立马就会有什么损招出来。
徐长安也懒得管他们二人,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把肃州给湛胥,湛胥都不一定会要。肃州继续樊城颇为遥远,相柳一脉若是当着拿下这肃州,只要金乌大军再度出现,这肃州的妖族大军便会孤立无援,成为盘中餐,碗中肉。
只不过,他们也不想轻易退兵。
毕竟只要在这肃州,不要过分的撕破脸皮,也能够制衡孙天明。若是以后有机会,夺取这肃州也会方便一些。
最为重要的是,柳承郎也不想要肃州。可如今现在他回樊城,湛胥躲在幕后的情况下,他必然会受到相柳内部的刁难。他现在啊,只能装作很想要肃州的样子,死皮赖脸的留在这儿,先暂时躲避一下相柳一族即将到来的内乱。
湛胥假死,知道的人不多。定然会有不少人趁此机会跳出来,若是他回到樊城,别有用心之人必然会将矛头指向他。
他可懒得理会相柳一脉的内乱,他在相柳一族,只不过是为了救心上人而已。
徐长安和孙天明都明白柳承郎的处境,故此也没逼迫他,只要妖族大军好生的待着,别惹事,无聊的时候可以研究一下在沙漠上种植小麦水稻之类的东西,他们也懒得管。
再说,有了徐长安的推荐,袁老和袁不饿研究的水稻种子,还有小麦种子都推广了开来。不止人族,不要妖族都开始对种植产生了兴趣,特别是那些血脉不强的小妖。
若是勤劳能够饱腹,谁又愿意出去流血拼命呢?
徐长安来到这临时的将军府,坐在了大厅门前的台阶上。孙天明和柳承郎见得徐长安来了,便也来到他的跟前。
“小侯爷,怎么垂头丧气的?”
孙天明倒也没和徐长安客气,坐在了徐长安的左侧。至于柳承郎,则是推着轮椅来到了徐长安的右侧。
徐长安想到二人的聪明才智,心里一动,于是便将自己如今的困境与二人说了。
这二人听罢,也皱起了眉头。
若是不尊重法理,那自然好解决,看谁的拳头大;可若是找法理规矩,也不好找。
而且,这事儿,当真不好说。
最为重要的是,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好解决啊!
“你强行让他们和解呗!”柳承郎想了一下,他也没啥好办法,只能说道。
“强行何解倒是简单,可这事儿却是法制改革的开端。既然出现了这种情况,那便得改!倘若这件事儿处理好了,那圣朝的法制将会更健全。”孙天明一眼就看穿了徐长安所想,要不是如此,徐长安也不会如此为难。
“几个普通百姓的死而已,需要那么麻烦吗?”或许是在妖族待久了的缘故,柳承郎不解的问道。
徐长安听到这话,声音冷了下来。
“若是湛胥没有遇到你,你也是普通人。”柳承郎听得这话,闭上了嘴。
“站在高处的人,经常会忘记自己从底层爬上来的艰辛。”这几天孙天明和柳承郎一直在抬杠,忍不住说了一句。
柳承郎罕见的没有反驳孙天明,只是低下了头。
“所以啊,我在想怎么制定相关律法,就算是妖族也是如此。而且,不能伤了卿九的性命。此事的为难之处,便是在这儿,要开一开先河,有律法,也有有人情味。”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案子,他也写了信,传到了长安,让荀法一起头疼。
“这马帮是何人的?”柳承郎突然问道。
“谢天南的。”
“那群马帮汉子的家人,也只能他能找到咯?”柳承郎抬起了头,脸有些红,似乎是因为方才孙天明的那一句话。
“没错。”
“帮他们报仇的,不应该是他们的家人么?虺子画前辈帮自己弟子报仇,弟子帮自己的兄弟报仇。若是所有人都这样,我认一个兄弟,是不是就能去合法杀人了?”
柳承郎这一句话,点醒了徐长安。
“此事,应该让虺子画前辈去伸张正义。”
徐长安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微笑。
“的确,让虺伯先去找谢天南,随后找到那些家人。即便是要处置卿九,也轮不到他来处置。最应该为受害人负责和报仇的,不应该是虺子画前辈,应该是受害者家人。”
“还有一点……”孙天明似乎抓到了这个案件中最关键的一点。
“卿九杀人,是为了保护你。说白了,也就是防卫。既然如此,律法应该对这方面有一个解释。倘若有人要来杀你了,你总不能不还手吧。但是他只是想打你,却没想着杀你,而你把别人给杀了,这就应该受到惩罚。在军营中,也有这样的规矩。倘若是别人先动手,那便可以还手。但绝对不允许先挑事,先挑事儿的人,受到的惩罚要重一些。”孙天明补充了一句。
没想到,困扰徐长安多时的问题,被这两位军师三言两语找到了解决的法子。
徐长安急忙赶回了肃州的客栈,让李道一又写一封信给荀法。
他把虺伯叫到了一旁,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虺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听得这话,他选择相信徐长安,便听从徐长安的话,去找当年长安纨绔之一的谢天南了。
长安,徐长安寄过去的第二封信还没到的时候,荀法的书桌上放着才写好的法案:《圣朝子民于国土之外纠纷解决法规》。
作为法家的独苗,荀法想了想,提起了笔,在纸上创造下了两个具有深远意义的词汇:正当防卫,防卫过当。
……
关于这些马帮兄弟的事儿,谢天南倒是没太在意。甚至,就算是马三的死,他们去大漠之中做生意的路线断了,他都不在意。
什么马帮,都只是他用来积攒名气的工具。
此时谢天南,出现在了徐长安和轩辕炽都想不到的地方。
“谢大哥,听说肃州之战赢了。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长安。”轩辕仁德坐在了主位上说道,此时他正在越州属于他的王爷府邸。
谢天南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现在还没到时机,放心吧,打仗靠的是财力。你谢大哥这些年,也有一些积蓄,等到战争后期,你必可以回到长安。”
轩辕仁德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往前一倾,吓得李忠贤急忙扶住了他。
如今的轩辕仁德,完全变了。
他如同一个商人一般,心思全放在报仇上了,根本没有一国之君的担当和格局。
“谢大哥,您这些财力,是怎么得来的。我只知道,来钱最快的法子是青楼、赌场和钱庄,可您的钱庄之前被他们改革都给关闭了,赌场也关了大半……”
轩辕仁德越说声音越小,他突然想起来,那些事儿他也有参与。
谢天南放下了茶杯,想了想,决定还是把实话告诉轩辕仁德:“仁德啊,你可知道,靠近南海的山上,气候湿热。那儿盛产一种花,叫做罂粟。制成丸子,让人服食。那个东西的利润,可比什么马帮做生意,青楼还有赌场来得快。”
轩辕仁德皱起了眉头。 “卖吃的能这么赚钱?”
谢天南脸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朝着这位前圣皇挤了挤眼睛说道:“这东西若是吃了,就一辈子都想吃,没人能够抵抗。而且,吃这东西的人,会做一场美梦。”
轩辕仁德还是不了解这东西,不过听谢天南所言,这东西应该是好东西啊!
“那这东西卖给谁?”
“现在我只是把它卖给百姓,等过些时间,我打算把这东西卖到军队里。只要是个男人,没人能够抵抗他的诱惑。吃了它,你想要的一切东西都会有。”
轩辕仁德“嗯”了一声,没有太过于在意,便继续和谢天南聊其它东西了。
现在的他不知道,这东西遗祸无穷,将会让他成为亡 国之君。
……
徐长安处理好虺子画和卿九的矛盾之后,这才启程去往云梦山。
此番张之陵和钟灵仍旧跟着徐长安,这段时间里,两人都得到了一些好处和提升,他们总觉得自己欠了徐长安的,在徐长安的面前,他们犹如贞洁烈妇一般,对徐长安不离不弃。
有两位高手随行,徐长安自然乐见其成。
小青霜和鱼夭自然要跟着徐长安,李道一和小白也不会离开徐长安,再加上九亘和卿九,便是他们此行的队伍。
至于跟着徐长安从齐城来的那群修行者,则被留在了肃州。
甚至就连常墨澈,此番都没有选择跟着徐长安而去。
他所求的,便是想看看什么魔道和正道的融合,想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魔道。
可现在,他在小夫子身上看到了这东西。看到了正直正义也能和魔道相融合,看到了不一样的魔道,看到了他想象中的魔道。
他啊,就打算在这肃州待着。甚至,他还加入了苏青和枪决的长安军,帮这二人管理一下加入了长安军的人员。
徐长安一行人从肃州出发,目标渭城,那个徐长安生活了很久的小城!
……
渭城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时光荏苒,天下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可这小城的时光仿佛被停止了一般。
小雪落在街道上,头发已经花白的小贩开始收着探子,偶尔看到两个少年急匆匆的从街道上跑过,都会招呼一声。
这些个少年,都是去听书。
七八年前,这儿的少年喜欢听的是徐宁卿的故事,蜀山七侠的故事。
可现在这些个少年,一问便是去听什么长安城外徐长安挺身而出的故事,什么满雪山众妖大战的故事。这些个故事啊,都和徐长安有关,甚至戏曲都出了什么《紫衣别》,也是大受欢迎。至于最近说书先生嘴里最火的故事,莫过于是徐长安齐城射日的故事。
“诶,现在这些说书先生,怎么就离不开徐长安了。”
小贩嘟囔了一句,便继续收着探子,如今下雪了,要赶紧回去找老婆和热炕头。现在年纪大咯,不像年轻时候,不管天气怎么样,总喜欢去青楼,去听书。
也不知道那些老鸨是吃什么维持身体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声音依旧响亮,那些个青楼依旧是众人眼中的地狱,让男人们前赴后继去的“地狱”。那些姑娘也保持得好,只要收摊慢一点,蹲在墙根角一听,总能听到一些喘息声。那喘息声可不能多听,听得多了,冬天的猫儿都会提前叫了春。
现在这小贩也只能蹲墙角听一听声音了,眼中露出精芒。要是自己上,他可不去。倒不是没银两,这些年他兢兢业业的摆摊,倒也存下了一些银子,可如今年纪大了啊,折腾不动。
时间是年轻人的,世间是年轻人的,姑娘们也是年轻人的。
他呀,老咯!
守着摊子的他,听到了路过的人又在讨论徐长安,小贩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小声的说道:“老子也认识一个徐长安,只不过那个小家伙,好久没出现咯。也不知道是不是拜了说书先生为师,娶老婆了。老子不止认识徐长安,更认识时先生哩!”
他知道,自己认识的“徐长安”绝对不会是说书先生口中的大英雄。可男人嘛,嘴上哪里能认输?
小贩拉着木板车,正要使劲,可却迎头撞上了一个人。
都来不及看清楚撞的是谁,小贩便急忙道歉,要是这人就地躺下,他半年的摊子可就白摆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急忙说道,说着这才抬起头来一看,看到了穿着青衫的盲眼青年,顿时愣住了……
“徐……徐……”他连续说了好几个“徐”字,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喊出了这青年的完整名字:“徐长安,小长安,这么多年不见,变帅了啊!”
随即,这小贩看向了徐长安身后的小青霜和鱼夭,同时也看到了身高不怎么高的李道一,小声的说道:“这么多年没见,有了夫人和女儿就算了,儿子也这么大了?”
李道一看着他看向了自己,张开了嘴,但却没有骂出声。
要不是现在脾气好了,他非要撸起袖子来和这小贩对骂上几句。
“什么眼神,道爷怎么就成他儿子了,道爷是他兄弟!”
小贩讪讪的笑了两声,便邀请徐长安一行人去家里坐一坐,虽说徐长安他们人多,可远来都是客,就算是他一年的摊子白摆了,就算是被老婆子扯着嗓子骂,他也认了。
徐长安笑了笑,拒绝了小贩的邀请,只是答应他以后会去找他聊聊天。
说罢,徐长安便带着一行人朝着德春楼走去。
德春楼依旧热闹,隔得远远的,便听到了说书先生那拖得老长的声音。
众人进入这德春楼中,便捂着鼻子,甚至有人开始咳嗽起来。
这德春楼烟雾缭绕,李道一捂着鼻子,皱起了眉头说道:“他们这些人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纸,低着头好像在吸食着什么东西;甚至有一部分人,点燃了吸食。”
徐长安听着李道一的介绍,也是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也不好妄作判断。
突然,有人听着说书先生的故事,猛地站了起来。
这说书先生所说,便是前些日子的齐城大战。
“小小金乌,受死!看本侯爷一剑刺死你!”方才站起来那人高声嘶吼道,仿佛他真是徐长安一般。
只不过,他这声音显得有气无力的,没有任何气势可言。
这人已经瘦得如同一只猴,李道一一眼望过去,只看得那人全身的皮包着骨头,看不见一点肉。但让众人惊讶的是,此人看其来好像很亢奋。
李道一才把情况与徐长安说了,只见此人身子一震抽搐,如同中毒了一般,最终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说书先生的声音还在继续,这好好的德春楼如同庙宇一般。但在这庙宇里的不是佛,不是道家所拜的高人,而是群魔乱舞。
很快,便有两个壮汉走了过来,将那具尸体给拖了出去。
死了一个人,可这德春楼却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他们这样子,好像是致幻了。”张之陵皱着眉头说道。
徐长安想了想,便带着众人退出了德春楼。
地儿仍旧是那个地儿,地儿也不是那个地儿了。
徐长安在德春楼门口坐了很久,这儿有他小时候的记忆,可现在他似乎认不出这地方来了。
故乡仍旧是那个故乡,可故乡也不是那个故乡了。
原定明日一早便要去往云梦山的徐长安闭上了眼,叹了一口气。
李道一和徐长安已经有了默契,叹了一口气道:“查清楚再走吧!”
徐长安“嗯”了一声,便带着众人找了一个住处。
随后,他便让李道一等人去将德春楼众人吸食的东西给找来。而自己,去了当年自己和时叔一起居住的院子。
华灯初上,即便是这小城,都热闹了起来。
徐长安来到了曾经的家门口,屋子里传来了大人呵斥小孩的声音。
“让你不好好做功课,只会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你爹我啊,是远近闻名的教书先生,结果却教不好自己的儿子,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徐长安听到这话,脸上出现了笑容。
当年时叔做教书先生的时候,便是这么教导他的。可这么多年过去,除了那一次在封武山上见过时叔一面,便再也没有见过时叔了,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徐长安记得,时叔说他是大宗师境。
可现在看来,时叔太神秘,他的修为绝对不低。
但不管时叔是谁,时叔还是那个关心他的时叔。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听着那教书先生骂儿子的话,仿佛回到了当年。他的脸上出现了笑意,既然房子已经有人住了,他也不便打扰,转身就要离去。
可就在这时,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诶,您是来……”
徐长安笑了笑说道:“我是个盲人,随便逛一逛。”
那女人看了徐长安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需要帮助么?”
徐长安摇了摇头,柔声说道:“多谢,我能行。”
说罢,屋内传来了方才那教训儿子的教书先生的声音。
“夫人,谁啊?”
“没,问路的。”
“我还以为时先生说的找他的人来了。”男人嘟囔了一句。
“你想得美,时先生收留了我们,给你找了一份事儿做,你就天天惦记着他的房子。我告诉你,就算是找时先生的人来了,他要这房子我们也给。别老惦记着时先生说的,有人来找他,把他的话带到,这房子就给我们了。”
男人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没想着这房子,只是也希望早点帮时先生把话带到啊!”
本要走的徐长安,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猛地转身,回到了自己住了几年的房子门口。
夫妻两人被徐长安吓了一跳,小心的问道:“您……”
“他是不是叫时万里,教书先生,穿着青衫,留着山羊胡。七八年前还和一大户人家结过婚,据说那家的女儿克夫,但他却活了下来?”
徐长安一席话,说得这对夫妻目瞪口呆,良久之后才点了点头。可女人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面前的青年看不见他们点头,便直接说道:“没错,没错,您是……”
“他是我时叔,和他在这儿居住了好几年。他让你们带话的对象,就是我。”
夫妻两人也没人怀疑,而且一般人也不会来冒认。毕竟如果有人假冒徐长安,得到的是两句他不懂的话,可这房子却变成了这夫妻二人的。来冒认,根本没有任何的好处。
“你真的是时先生的侄子?”
夫妻二人虽然几乎确定了徐长安便是时先生所说之人,但还是确定了一句。
徐长安点了点头,确定的说道:“就是我。”
“你可要确定,若你不是时先生找的人,这几句话你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这房子可就是我们的了,时先生早就把地契给我们了。”
女人声音突然高了几分,有威胁的意思。
“请你们告诉我吧!”
得到了徐长安的肯定,女人这才说道:“时先生留下的话,有些奇怪。”
“云梦之巅,故人相逢;南海深处,母子心同。若问当年,情同手足;混沌重开,正魔互通。”
这三十二个字,徐长安只能勉强理解钱八个字。后面的虽然不理解,但徐长安知道,时叔也要他去云梦山,既然如此,那他便去看看。
或许等到了云梦山,剩下的话他都能懂了。
徐长安谢过二人,便离开了这个他居住了好几年的地方,朝着客栈走去。
等到客栈之时,李道一等人早就把那东西给找来了。
“这东西黑黑的一颗,据那些人说,这叫神仙乐。”李道一搓着双手走向了徐长安,同时像他伸出了手。
徐长安知道李道一的德行,他帮自己办了事儿,定然要给钱,不然这家伙又要找自己哭穷。
徐长安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李道一,李道一接过银票,高兴的弹了弹这才将那神仙乐递给了徐长安。
李道一把银票收好,对着徐长安介绍道:“这个东西像药丸,他们的用法分为两种,这第一种就是直接吃,但这样吃容易死人;至于第二个法子,便是将它磨成粉末,随后点燃吸食。”李道一说着捻起了一颗神仙乐,接着说道:“这东西据说很神奇,只要吸食了这东西就浑身舒服。但唯一不好的,便是会让人沉迷。吸食了这东西,你想要啥有啥,即便是想成为圣皇都能实现。”
徐长安听罢,点了点头,突然说道:“你们想不想尝试一下?”
李道一立马就拒绝了徐长安,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吸食了这东西的惨状,他可是看到了,疯疯癫癫的,他可不愿意尝试。
让徐长安稍微有些意外的是,钟灵居然原因陪着长安尝试这东西。
“哎哟,这就对了嘛,钟兄弟瘦瘦的,就就像吸食这东西的。”反正只要自己不吸食,怎么都行。
徐长安和钟灵坐下,在李道一的指导之下,两人开始吸食这神仙丸。
可让人奇怪的是,这二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吸食了一会儿之后,便睡着了。
钟灵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睡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梦到自己有了家庭,过上了平常人的日子。
神仙丸最大的功效便是能够引出人的欲望,随后在半醒半睡之间满足他们。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吸食了神仙丸的两人相继醒来。
可醒来的二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在云雾中飞行一般。
李道一瞪大了好奇的双眼,歪着头看着两人,急忙问道:“你们觉得爽么?对了,有的人吸食了这个东西当上了圣皇,有的成为了有钱人,妻妾成群。你们二人呢?”
钟灵抿着嘴,没有说话。
他想象中最好的日子,也不过是和平常人的生活没啥区别。
他不好意思说,也不敢说,怕被大家笑话。
李道一见钟灵没说话,看向了徐长安说道:“那你呢,看到自己成为了什么?登神境强者?”
徐长安摇了摇头道:“没有。”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了过来,徐长安叹了一口气说道:“也没什么,我只是看到了大家过上了平静的日子,看到你找了个老婆,你怕她怕得要死,只要她一揪你耳朵啊,你就往我家跑。那时候,人族和妖族和平共处,没有战乱,没有杀戮。”
众人听到这话,先是觉得失望,随即又对徐长安多了几分尊重。
只是李道一皱起了眉,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怎么可能呢?我问过那几个人,他们说就像在云雾中飞行一般,让人欲罢不能。”
小白听得这话,率先反应了过来,跳到了李道一的肩头上,给了他一巴掌。
随后张之陵徐长安等人都笑了,只有李道一一脸的迷茫。
“在云雾中飞行,让人欲罢不能?”张之陵捂着肚子笑道:“你是小宗师了,咱们现在到处跑,都是御剑飞行,没见你很享受这种感觉啊。一会儿去蹭徐长安的长剑,一会儿去找钟灵的镜子,一会儿趴在我的桃木剑上。”
李道一脸一红,这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们这些人,随时能够御剑飞行,所以这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卿九方才一直低头沉思,这渭城他也不陌生,毕竟隔着云梦山也不远。
“正如方才所说,飞久了也会厌烦,所以我怀疑这东西,是一种毒,对修行者并没有什么影响。这第一便是修行者不会迷恋那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其次便是修行者的身体不错,所以这东西吸引不了修行者。”
“毒?”李道一皱起了眉头问道。
“没错,就是毒,慢性毒药。方才他们出去找这神仙丸的时候,我也去打听了一下。这东西,能够让人上瘾,不劳作,而且最后会造成死亡。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很贵。现在,已经有很多人为了它倾家荡产了。”
听到卿九打探来的消息,徐长安急了。
倘若当真如同卿九所言,那这东西可谓是遗祸无穷。
能够让人上瘾,能够让人倾家荡产,倘若这东西盛行,必然会引起诸多问题。
“那这东西的来源?”
“济福堂。”
徐长安听到这个名字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在长安也有济福堂的存在。
若是徐长安没有记错的话,济福堂属于谢天南。这是一个专门帮助穷苦人的药堂,而且收费极低,除了马帮之外,这济福堂也给谢天南积攒了不少好名声,若是这东西当真是谢天南弄出来的,可得小心一点这人了。
“那这儿的济福堂和长安的济福堂?”徐长安呢喃道。
众人见他皱起了眉头,也没人答话,他们对长安也不熟悉。
徐长安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倘若此事当真是谢天南所为,那他完全可以凭借这东西祸国殃民。
徐长安急忙让李道一代笔,写了一封信去往长安,请晋王查清楚此事。
至于这渭城的济福堂,他没有打草惊蛇。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原本想把这事儿处理了才去云梦山,但现在看来,这事儿牵扯不小,只能先去云梦山,看看那儿有什么机缘能够让自己突破到大宗师。
等突破之后,再回来处理这事儿。
……
这几日的光景过去,虺子画也在越州找到了谢天南。
此时,他在谢天南越州的宅子里,躺在了软塌之上,吸食着谢天南给他的神仙丸。
“虺仙人,您说的事儿我都知道,我现在已经差人去找那群兄弟的家人了。照我说啊,徐长安这事儿干得不地道,您是他的长辈,他不帮您,还帮对手……”
虺子画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对着谢天南说道:“行了,他的事儿你切莫多嘴。徐长安那小子啊,心思里装的不是一两个朋友,而是家国天下。”
虺子画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谢天南,他来到越州找到谢天南之后,才发现这人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传闻中的谢天南,有情有义,对待达官贵人也是不卑不亢,为人正义热情,喜欢帮助穷苦百姓。
可现在这眼前的谢天南,却是有些谄媚,和寻常商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比起那些商人来说,还更加的奸诈。
谢天南见虺子画有些厌恶自己,便不敢再说话了。
他见得虺子画来找自己的时候似乎对徐长安和那叫什么卿九的人不满,想到徐长安身边都是奇人异士,这才动了小心思。
“对了,你这东西真的能够让我看到想看的一切?”
虺子画手里拿着一颗黑色的药丸,正是如今在底层百姓中颇为流行的神仙乐。
“一般来说,应该是的。虺仙人,这可是好东西啊!宝贵得紧!”谢天南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行,我试一下。”
虺子画说着,便按照谢天南所说的法子,开始吸食起这神仙乐来。
虺子画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那云里雾里的般的感觉他倒是没啥感觉,可这神仙乐,却让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来到了湖边,湖边有一栋木屋,木屋旁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幽鸣潭”。
他有了老婆,他们有了一个孩子,日子过得平静且幸福。
可突然之间,风云色变,画面一转,自己的画笔点在了女人的额头上,孩子不见踪影,而女人的身旁,站满了穿着青色道袍的女人,他们目光冷冽,如同刀剑一般剜在自己的身上。
虺子画看到这一幕,突然间醒了,这才发现自己睡着了,居然梦到了自己内心最不愿触碰的事儿。
他摸了摸额头上,全是汗。
“这东西不错,我也擅长入梦。没什么好感谢你的,便带你入梦,在梦中完成你的愿望。我估计,这东西配上我的入梦手段,应该不错。谢兄弟,你便配合我一下,我保证给你一个完整的美梦。”
谢天南张开了嘴,正要拒绝虺子画,只见虺子画便直接把这神仙乐丢入了他的嘴中。而且,虺子画还拍了拍他的后背,确保谢天南把这神仙乐完整的吃下去。
谢天南目瞪口呆,他急忙去抠嗓子眼。但吃下去的东西,任凭他怎么扣嗓子眼都弄不出来。
虺子画看着他急切的样子,有些不解。
这谢天南不是告诉自己,这是好东西么?怎么自己把着东西给他吃了,他这反应像是吃了毒药一样?
虺子画带着疑问,看着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谢天南睡了过去,双眸变红,看向了谢天南那翻过来的白眼,进入了谢天南的梦中。
……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第一七六章且看一场旧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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