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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论忠

    论忠
    武考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三天后的长安城内。顶 点
    同时,这一日,西方极高的一座雪山之上,一个人蓦然睁开了眼睛,湛蓝的眼睛如同山上的天池水一般,深邃而又神秘。
    白色的袍子甚至比这雪还耀眼几分,他的褐色皮肤和这雪呈现出了鲜明的对比,他抖了抖手,宛如一根腐朽的木棍一般,生怕下一瞬间就成了两截。
    他从雪里爬了出来,这才看到他银发如丝,枯瘦如柴。
    这位老人歪着头想了想,使劲的摇了摇头。似乎这样这才能恢复一些记忆。
    “对了,我让他帮我看看徐长安那个小子。”
    接着一拍脑袋,这才悠悠的说道:“夫子庙的考核也该开始了吧?”
    说着,把手藏在了宽大的袖袍之中,掐了掐指,白如雪眉头皱了起来。
    “短短的时间内九龙符出现了两枚,这群畜生还是按捺不住啊!”
    他才站起来,便又坐了下来,满脸的愁苦。
    这极西之地,终年积雪。虽然长安已是盛夏,可这里却还是白雪皑皑,雪深的地方甚至能把一个成年人的腰都给淹没了,傍晚的时候,夕阳与白雪连成一线,白雪在夕阳映着光,似乎快要被这微黄的夕阳给点燃。
    “算了,算了。这天下之大,老夫老了,一肩也挑不动。”
    说话之后,这才站了起来,抖了抖肩头上的积雪道:“天地且宽,容老夫抖一抖肩上积雪。”
    他伸出双手,面相夕阳,如同要拥抱夕阳一般。
    随即放下手,挠了挠脑袋说道:“算了算了,把所有的事都丢给那群嫩肩头,只怕他们还扛不起来,老夫的老肩头能扛还是扛扛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呼出。
    睡了三个月,终于醒了,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他看向了远方,喃喃自语道:“当初他答应过我,要让所有的读书人都挺得起腰杆,扛得住天下,我这才收了他当徒弟。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老人说道“天下间的读书人都挺得起腰杆,扛得住天下”的时候,湛蓝的眼珠也亮了一下。
    他看向了远方,再度抖了抖身上的积雪。
    “归去吧,逍遥一时,当是归期。”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句话,想到了那个抱着剑的白衣年轻人如是说。
    “逍遥一时,当到归期了!”
    老人也叹了一句,看向了远方,随后有些愤然的啐了一句:“这轩辕家真能闹腾,不听话就罢了,还非要动九龙符!”
    这雪山之上,老人飘然若仙,一柄青色的竹剑飞到他的脚下,很快只留下了一个白点在天边。
    不过,那个方向却是看得出来,那是长安。
    ……
    与此同时,何、楚两位新的地主今日才看到他们邻居的真面目。
    当那位熟悉的老人走出那座沉重的大门的时候,何晦明正一脸羡慕的坐在树下看着楚家老祖逗着一个小女孩。
    每当这个时候,楚家老祖总会抱着小女孩走过去,摸了摸小女孩的琼鼻,把小女孩凑到何晦明的眼前说道:“怪孙孙,快叫祖爷爷。”
    小女孩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闪着光,看向了这个一半脸黑一半脸白的祖爷爷,她有些畏惧。可看了看抱住自己的老人,也稍微有了些胆子,脆生生的叫道:“祖爷爷。”
    这一声“祖爷爷”,乐得何晦明合不拢嘴。
    但很快,何家老祖恨恨地看了一眼楚家老祖道:“楚老头,你诚心的是不是,等着我也催催我家景淮,让他赶紧讨媳妇,给老子生十个八个小东西玩。”
    那小女孩极其的聪慧,歪着头想了想道:“祖爷爷是老东西么?”
    何晦明愣了愣,这才拍着胸脯指了指自己和楚家老祖大笑道:“对,对,我们都是老东西!”
    单臂的楚家老祖也满脸的微笑。
    用单臂换这样的老友和后代,划得来,划得来!
    何家老祖看向了楚家老祖的身后,笑声突然戛然而止。
    脸上表情凝固,眼角纹微微抖动了一下,眸子中立马出现了一抹激动之色,身子都跟着颤抖了。
    楚家老祖正在疑惑间,只见何晦明缓缓开口,声音也有些颤抖。
    “樊将军,是您么?”
    那位有些佝偻的白衣老人点了点头,笑着看着两位老人,仿佛看自己的弟弟一般。
    楚家老祖猛地转过头,眼中先是有一抹激动,但很快一抹担忧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他拍了拍小女孩的背说道:“囡囡,回家去!”小女孩看了自家祖爷爷一眼,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出现的白衣老人,白衣老人对着她笑了笑。
    “白衣祖爷爷好!”
    小女孩甜甜的问了一句好,便哼着不知名的童谣,跑回了楚家大宅。
    楚家老祖和何晦明同时单膝下跪,朝着老人一拜道:“樊将军好!”
    白衣老人微微笑道:“我早已不是你们的将军了!”
    何晦明和楚家老祖低下了头。
    “一日是护龙卫,终生是护龙卫!”
    何晦明咬牙说道,楚家老祖看了这位老朋友一眼,知道了他的意思,也咬牙说道:“一日是护龙卫,终生是护龙卫!”
    白衣老人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而他身后的何潜则是一脸鄙视的看着两人。
    “算了吧,前朝的旧事便不要再提了,起身吧!”
    两位老人这才站了起来。
    “挺好的,这里有山有水,你们来了这么久,成为了邻居一直也没有见过。”
    看着两个老部下疑惑的神情,这位老人指了指对面的那座老宅。
    “将军您?”
    何楚两位老人一见,大惊失色。
    “您不是还掌管着护龙卫么?”
    老人点了点头道:“名义上是的,还和几大统领都成为了结拜兄弟。我那些兄弟可能干了,也不用我操心,所以能够在这里养养身子。”
    两位老部下立马知道将军如今的处境。
    看着两位有些尴尬的脸,白衣老人突然说道:“行了,也差不多了,改日喝一喝茶,好久没进长安了,今日我也进去看一看。”
    白衣老人看着低着头的两位,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这两位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老人,也不敢出言留一留当初的将军。
    看到白衣老人走了,两位相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楚家老祖咬咬牙,看向了何晦明道:“我舍不得现在的日子。”
    看着无动于衷的何晦明,他慢悠悠的转身。
    当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也舍不得啊!”
    ……
    去往长安的道上,何潜走在老人的身后,幽幽的说道:“他们?”
    话还未说完,白衣老人接过了话头说道:“他们啊,都贪图现在的安稳了。”
    听得老人口中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何潜立马急道:“可将军您对他们的恩德……”
    老人淡淡一笑道:“若是挟恩以报,他们发不了多大的光。你放心吧,差我的,终究会还回来。”
    ……
    长安,欢喜楼。
    柴薪桐看着徐长安,一脸的嫌弃。
    孔德维是他约的,最终应付孔德维的还是自己。
    那个傻小子当真是被“柴薪玲”给迷住了,到了雅间便左顾右盼,心不在焉,和柴薪桐探讨学问就像丢了魂儿一般。
    当然,欢喜楼的幕后老板忠义候徐长安也出现在了包厢之中。
    不过,孔德维身旁的洪老看着自家小先生失神的样子,倒是狠狠的瞅了徐长安几眼。
    徐长安也有点心虚,只能乖巧的坐着,听两位夫子庙的同僚探讨。
    终于,等到傍晚,孔德维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不时的往两人身后看去,就像柴薪桐和徐长安把“柴薪玲”藏起来了一般。
    当两人看着孔德维离去的背影,同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这个傻小子突然转过了身,惊得两位一个激灵。
    孔德维脸颊微红,低着头,声音低不可闻,鼓起了勇气朝着柴薪桐问道:“不知今日令妹何在,莫非身体不舒服!”
    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柴薪桐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不错,舍妹的确有些不舒服。”
    他心中有千句话,想问问那个女孩子去找了大夫没,找的是何处的大夫,吃药没,熬的药烫不烫,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便只能顾自哀叹一声。
    孔德维有些怅然若失,只能幽幽的说道:“望令妹早日康复,喜乐安康。”
    柴薪桐看到孔德维这副样子,实在有些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只能说道:“多谢孔兄关心,我会向舍妹传达孔兄心意!”
    孔德维面前一笑,道了一句谢,这才走下了楼。
    柴薪桐咬着牙,看着徐长安说道:“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解决。还有这孔德维心地纯朴,心念也至纯,注意好分寸!”
    徐长安立在原地,只能感叹一句“傻小子”,随后头便又疼了起来。
    正在此时,陈天华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世子,有人找!”他还是习惯叫徐长安世子,徐长安也不在乎这些。
    徐长安皱起了眉,自己的密友自然知道自己在欢喜楼,可在长安的密友也只有薛潘和姜明等,若是其它人来找自己,一般都不会来这欢喜楼,他们会先往忠义候府送上拜帖,然后再约定时间。
    看着徐长安迷惑的表情,陈天华立马摆了摆手道:“我可没把你的行踪透露出去。”
    看着徐长安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陈天华急得把手往后放,右手往上举,左手放在了自己的臀部道:“我陈天华抠着屁 眼对天发誓,我若是泄露了世子行踪,我爹再生一个儿子没屁 眼!”
    在一旁喝茶的柴薪桐听到这话,险些没把一口茶喷了出来。
    “你这说的是人话么?”徐长安也哭笑不得,只能说道:“行了,我相信你。”
    “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柴薪桐收敛了表情,冷哼了一声道,似乎对徐长安假扮他“妹妹”的事还耿耿于怀。
    徐长安没有理会柴薪桐,对着陈天华说道:“告诉他们,我不在。”
    陈天华表情有些为难,只能说道:“那两人说了,等他们告诉你一个名字,你再决定在不在。”
    徐长安看了他一眼,陈天华的口中蹦出了三个字:“赵庆之。”
    赵庆之当初在通州可是帮了他不少,好像他还是自己父亲的旧部。
    “是赵叔么?赶紧请上来。”
    陈天华得到命令便蹬蹬的下了楼。
    徐长安和柴薪桐都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赶紧换了一壶好茶。
    可等他们看到来人的时候,都疑惑的看了一眼彼此。
    一个有些佝偻的白发老人,他的身后跟着一位有些阴鸷的管家。
    “请问您是?”
    徐长安还是尽了地主之谊,且对方年纪颇大,便恭敬的问道:“不知两位来自何处?和赵叔又有何关系?”
    白发老人坐了下来,和柴薪桐相对而坐。
    徐长安给他斟了一壶茶,白发老人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看着徐长安笑道:“你叫庆之叔叔,也没错,毕竟当初他也和你父亲兄弟相称过。”
    听到这话,徐长安便知道这老人定是父亲故识,而且人家态度也没问题,他的戒备也松懈了些。
    “敢问两位前辈是?”徐长安再度抱拳问道。
    老人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管家,管家面无表情的说道:“何潜。”
    这个名字,不仅仅是徐长安和柴薪桐有些陌生,除了经历过当年那件事的几位,恐怕就连朝中一些开朝元老对这个名字都有些陌生吧!
    两人相视一眼,还是站了起来,恭敬的抱拳道:“见过前辈!”
    何潜盯着徐长安,冷冷的回了一句:“不敢当!”
    老人脸色一变,沉声喝道:“你确实当不起,滚出去!”
    何潜恨恨的看了一眼徐长安,似乎看到了那人的影子,可自家将军的命令也不能违抗,只能在楼外候着。
    徐长安干笑一声,化解了下尴尬,抱拳朝着白衣老人问道:“那前辈如何称呼?”
    白衣老人呵呵一笑,看着柴薪桐说道:“老朽姓樊,名於期。赵庆之是老朽的结拜兄弟,还有一个九丫……”
    此言一出,他的身份不言而喻,传闻中护龙卫的掌舵人!
    柴薪桐也大惊,脸还有些发烫,有些红。
    “见过前辈。”他再度拜了拜。
    “九丫头在通州怎么样?”樊於期眯着眼问道。
    柴薪桐只能硬着头皮道:“樊九仙姑娘在通州一切安好,只是时刻惦记着您。”
    “真的么?”樊於期意味深长的一笑,突然间问道:“你还叫她樊九仙姑娘,看来你们之间生分得很呐!”
    柴薪桐的脸通红,只能低头笑道:“九仙。”
    徐长安愣在原地,他是看明白了,这是老丈人来看未来女婿了,他只能祈祷柴薪桐能过关了。
    樊於期看了徐长安一眼问道:“能否借贵宝地一用?”
    徐长安朝着柴薪桐做了个鬼脸,幸灾乐祸的说道:“随便用,随便用。有什么事儿,吩咐就成。”说着,便出了门,把房间留给了两人。
    房间之内,一人不停的喝茶,一人不停的斟茶,过了良久,柴薪桐终于鼓起了勇气问道:“不知道前辈前来……”
    他话还未说完,樊於期便问道:“圣以四教:‘文、行、忠、信。’你怎么看?”
    柴薪桐一愣,莫非樊於期是来考校自己的?而且还是考校“文”这一方面,且如此的简单?
    不过,这些他只能在心里想想,便硬着头皮道:“四教之中,‘文’我觉得圣贤他老人家的意思不单是他自己创造的儒学之术,所教者,当是有用者百家之学。”
    听到这话,老人微微点头。
    他这一句话,和当年那个老不死的观点倒是一模一样。
    “儒学的‘礼’太过迂腐;法学的‘刑’又太过严苛;而墨学又太过于柔弱……每一个学说都有各自优缺点,不同的时期应该贯彻不同学识,应时而异。”
    柴新桐再度补充道。
    樊於期微微一笑道:“不错。”抿了一口茶道:“接着说。”
    “这‘行’倒是没问题,知行当合一。”
    他没有看樊於期,打算一口气说完自己的见解。
    “这‘忠’一字,圣贤所言,是忠于君,可我觉得太过于狭隘。无论是江湖侠客,还是沙场将士,或者庙堂神算,都应该忠于百姓随后忠于真理。若是百姓愚昧,真理不清,那便忠于自己好了!”
    说罢,淡然一笑。
    樊於期听到这话,眼睛一亮,悠悠的说道:“你这话,若是让圣皇听到,只怕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柴新桐只回了两个字。
    “不惧!”
    老人跳过这个话题,接着问道:“那‘信’呢?”
    “若是不违背内心,不损害他人,所出之诺,当重于千斤!”
    老人鼓了鼓掌,心中暗自赞叹,随后两人聊了一些家长里短,都是家中何人,师承何处等等,倒还真像老丈人见女婿一般。
    两人聊了大概一个时辰,老人这才出了门。
    等送走了老人,徐长安兴奋的抓着柴薪桐问道:“怎么样,老丈人这关过了没?”
    柴薪桐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这樊老将军很奇怪,他问了我文、行、忠、信,说道‘忠’的时候,他的反应过于大了些,眉毛微微挑动,捏杯子的劲道也加大了一些。”
    徐长安一愣,叹了一口气道:“别想那么多,先当他是你老丈人吧!”
    柴薪桐看了一眼门口喃喃道:“希望如此吧!”
    ……
    樊於期才出了门,何潜便跟了上来问道:“怎么样?”
    老人没有先回答他。
    “你纵使对姓徐的有天大的恨意,也不能表现出来!”
    何潜低下了头,默不作声,跟在樊於期身后。
    “这个小子不简单!”老人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也不是没希望把他拉过来!”老人说完,脸上露出微笑,有些开心。
    ……
    夜已深,乾龙殿。
    一个斥候呈上了一封情报。
    上面写着樊於期去了何地,见了何人。
    圣皇放心情报,喃喃自语道:“当年你真没说错,这老家伙真的不会安份下来。”
    随即手指轻轻的敲打在龙椅的扶手处,这似乎也成了一种习惯。
    “柴薪桐,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圣皇的口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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