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粉贴在脸上不舒服，很痒。”章天青终于洗干净一张脸，站直了起来。
    离慕寒看过去，有一阵的失望。
    刚才那个明艳照人的章天青貌似转瞬即逝，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让他想抓都抓不住，此刻脑海里面还浮现上过妆的章天青的容貌，那眼角的风情，那唇上的娇艳，都一幕幕的闪过。
    “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章天青本想转身，则听到了大厅里面传出离天成的怒喝之声以及摔桌子的声音。
    离慕寒和章天青互看一眼，赶紧冲回了大厅。
    进入之后，见到脂粉散落一地，摆放脂粉的桌子被掀翻在地上，离天成顶着一脸诡异的妆容，眼中含着怒意的负手站在一旁，而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孝元皇后，眼神平静，静默不语。
    “敏瑶，你为何不愿意跟朕回帝都？你是大顺的孝元皇后，那里是你的故乡，是你应该在的位置，那里有荣华富贵，有高高在上的地位，有你的夫君，有你的孩子，你为何就是不愿意回去呢？”离天成压着怒意问道。
    离慕寒和章天青站在了门边，从离天成的话里面就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只能默默站着，先不出声。
    孝元端坐在椅子上，视线看向窗外的落日余晖，脸色沉静如水，与离天成的暴怒形成鲜明对比。
    她并不说话。
    “敏瑶，你跟朕说说为何？当朕听到你还活着，你能想象朕有多么激动吗？从那天起，朕就没有安然入睡过，生怕一醒来，这就是一场梦境！朕千里迢迢从帝都赶过来，就是想见到你，想尽快跟你重逢。虽然事情发展与朕想象的不同，但是朕愿意为你做很多事情。你喜欢听戏，我搭戏台，你喜欢点妆，我给你练手，只要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只要你跟朕回去！”离天成毕竟是大顺皇帝，在高位惯了，说话语气很有帝王威严，却又透着心酸和无奈。
    确实，以帝王之身，愿意让孝元随意涂抹脸上，可见确实是很在意对方的。
    落日的余晖经历过刚才最辉煌的灿烂时刻，现在慢慢的褪去色彩，天地间逐渐笼罩上一片烟灰之色。
    由于皇帝暴怒，此刻也没有人敢上前掌灯，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现在的皇帝，惹下杀生之祸。
    孝元皇后静默一阵，终于平静开口。
    “陛下，我确实看得出来你很重视我，你很清楚我的口味，能够纡尊降贵以天子身份被我上妆，我甚至丝毫不怀疑你爱我。可是，我问你，你现在是否还有第二位皇后？你的后宫有多少妃子？”孝元直视着离天成，很是平淡的问道。
    “悯怜是朕以为你走之后才扶上的正位，后宫那些妃子……”离天成的话被孝元打断。
    “是，我应该猜到了。你身为帝王，为了江山社稷，朝局稳固，不可能让后为空悬。为了皇家子嗣的延续，不可能不充盈后宫。你的心爱我，你的身却不属于我一个人。”
    “敏瑶，纳后宫之事一直是你主持办理的呀，你是完全同意的。朕与你成婚之后，朕的每一位妃子都是你挑选的，你离开帝都的三年，朕没有采一位秀女，没有立任何一位妃子！”
    “我虽然失忆，但是我也猜到，一国之后，善妒是最不可为的；宽容大度才是正宫皇后应该有的样子，就算心在泣血，面上仍然要笑，要看着一个个年轻的女子送入你的宫中！我以前肯定是这个样子，可是现在的我失忆了，现在的我不想再伪装那种大度的情绪了，我不想！”
    “就算你爱我，可是你是否曾经想过，我是否还爱你？要是现在的我会回答，不爱了。因为在二十几年的皇宫生活，在一个个年轻女子争宠受宠的过程这，已经消耗了我的爱，蹉跎了我的岁月，磨平了所有爱得棱角了。你我之间，甚至积累了很多的怨气，让我郁结难舒。”
    “但是，我也不会让你上演什么遣散后宫的戏码，我已经老了，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风花雪月对于这个年纪的我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愿意再背负上妒忌的骂名再步入宫闱。既然我之前所待的寺庙已毁，那边我了无牵挂，唯一有所不放心的，就是眼前的两个孩子。”
    孝元皇后的视线落在了离慕寒跟章天青的身上，朝他们温柔一笑。
    “这两个孩子还很年轻，未来需要承担太多的责任，需要面对太多的风霜雨雪，世间险恶，当他们招受打击的时候，我虽然帮不上忙，但是愿意给他们一个片刻宁静的避风港，暂时忘却外面俗世的烦恼；给他们熬一碗汤，舒缓他们紧绷的情绪；为他们缝制衣物，不管走到哪里，都觉得有亲人围在身边。我现在不想身为皇后，只想成为人母，他们两人的母亲。”
    孝元皇后拉起章天青的手，笑道：“逃难途中，我就说过，我想当你的母亲。天倾，是否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成为你的母亲？”
    章天青看着孝元皇后，鼻头泛酸，有些哽咽。
    母亲啊，对于章天青来说，那么奢侈的字眼，那么可望不可即的人啊！
    小时候总被人骂她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杂种，小时候看着别的孩子总有母亲牵着手，抱在怀里，她一遍遍的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她没有娘亲，父亲眼中痛苦的神色比她更甚，她之后再也不提，再也不问。
    不问，不代表不想，不说，不代表不要。
    如今，这个被称为母亲的人，她终于有了。
    章天青鼻头一阵阵反酸发红，但是素来她不是个愿意用眼泪表达情绪的人，她忍下泪水，不停的点头。
    “愿意，愿意！”
    孝元微笑，然后看向自己真正的儿子。
    她分别拉起离慕寒跟章天青的手，微微笑道。
    “太子殿下，刚才你也听了我的话，知道后宫嫔妃多了，我虽然大度，内心还是痛苦。希望你记住你母亲的痛苦，以后只求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一生一世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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