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和天山饮料集团的会议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最后也没能取得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天山饮料集团董事长游智敏态度强硬，表示不会和唐古拉朵建立任何联系，他只会跟县里单方面协商。
    而木屯县也表示很无奈，他们无权干涉唐古拉朵，特别是唐古拉朵最近又因为“天价水果”上了热搜后，土屯县因此名声大噪。
    黄副县和几名班组成员更是把唐古拉朵当宝贝一样呵护。
    所以，哪怕商谈一年，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但天山饮料集团这次是有备而来，根本不屑和草场承包方协商。用杨总经理的话说，他们心善，给唐古拉朵留口饭吃，否则，早就直接去东措。
    “游董事长，请留步。”刚刚开完会，没有出乎游智敏的预料，主管农业的黄副县邀请他去办公室，想要和他单独谈谈。
    两人走进不大的办公室。
    游智敏开门见山说，“我的条件已经开出，没有任何退让的可能。你们不应该做我的工作，而是应该去找姓杜的小青年。”
    黄副县笑着让工作人员上茶，“我算比较了解杜普，所以，我这次非官方身份，而是以私人身份和您交流交流。”
    “你请说。”游智敏没有动茶杯，他也是被逼到火山口。天山饮料的主打饮品就是天山牌矿泉水。可是最近几年，矿泉水市场的份额不断被对手蚕食，另一种热卖碳酸饮料也江河日下，每生产一瓶，就净亏1.3元，市场费，推广费，铺货费，销售成本不断上涨。
    一个多月前，赵国富和杨志先后在唐古拉朵铩羽而归，国内外的饮料巨头也纷纷放弃。
    他也没打算继续啃这块硬骨头。
    无奈两大刚引进的新股东有退出之兆，而且公司和融资的新股东之间有对赌协议。新的销售旺季，天山饮料集团的矿泉水市场若不能攀升到2.5%、或者集团总销售额达到多少，那么两大新股东可以以约定的最低价收购天山饮料。
    而天山饮料在其它项目上没有任何发展前景。至少，短期内没有。
    游智敏把最后的希望放在唐古拉朵雪泉之上，全力一搏。
    “游董事长您也知道，唐古拉朵被誉为世界珍奇树木的隗宝，不管是国际还是国内，影响力巨大。您断了唐古拉朵的流水，这个罪名您扛不……”
    “抱歉，我打断一下，我们是正规公司，从来没有以恶意手段违规经营，从我到我的高管们，也从来没有说过要断流高溪。”
    黄副县笑，“是的，您的确没说过。没有明说。但事实如此。”
    “高山水源没有归属地，从法律角度来说，我们也站得住脚。我们也不是罪恶的资本家，如果事情到了最后一步，我们也会给唐古拉朵留条活路，共享水资源。”
    “说是这样说，但你们矿泉水厂的用水量是个关键。打个比方，你们在上游截流，哪怕放一点水源流下去，但当你们自己的水量都不够时，会不会全部截流，或者说，你们放过的一点点水流，经过日照和留通过程的稀释，到了唐古拉朵，也没剩多少……”
    “我们不能保证。我现在过来拜访贵县领导，就是想和平相处，共享水源。最好的办法摆在你们面前，我们集团在唐古拉朵设厂，厂房可以设在草场外围，这已经是我们释放出的最大善意以及最后的底线。”
    “但唐古拉朵不仅仅是草场，还是座生态农场，大量取水，对农场的渔业养殖会造成危害，同时，灌溉和水厂取水之间有所冲突怎么办？”黄副县语气忽转严肃，“我尝试着站在草场方的角度和您探讨，就是想找出一条共赢的道路。”
    游智敏很聪明，“你的意思是，要签署一条取水量的条款？”
    黄副县点头，“我想，这是谈判的第一基础。”
    游智敏沉默半晌，“我们计算过流量，从原则上说，我们的水厂满负荷生产，水源都不够用，而且还不知道这条流道何时枯竭，贵县考虑过我们的投资成本没有？”
    他们这是要以最快速度赚取现金，最大量的榨取水源。先赚钱再说，那管以后水源枯竭的影响。黄副县叹气，“您的意思是不会签署取水量条款？”
    游智敏起身伸手，“我在贵县停留两天，如果没有满意的答复，两天后，我们直接奔赴东措县。实话实说，东措县的领导不止一次亲赴我集团总部邀请……”
    “我送您！”
    “谢谢！请留步。”
    黄副县目送游智敏的背影，拧着眉头，拿出手机，拨通杜普的号码。
    “我三小时后到唐古拉朵，你等我。”
    …………
    …………
    三小时后，杜普，李立冬在木屋客厅陪着黄副县。
    “情况就是这样，你们给句话。”黄副县把详情介绍了一遍。
    李立冬脸色顿变，“不行，绝不能答应，到时候，建厂的生态影响不说，怕是农田果园树木的灌溉都成问题。”
    杜普不声不响。
    李立冬又说，“资本是贪婪的。唐古拉朵的高山雪泉我每天都在喝，口味无与伦比，他们若打造出这个高端品牌，就是躺着挣钱，不签署取水量协议，他们只会无限使用水资源，灌瓶就是钱，谁都不会嫌钱少。”
    黄副县提示道：“你说的我们都理解，但他们真去了东措，截断水源，你们怎么办？”
    李立冬张了张嘴，但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他才问黄副县，“您觉得他们这样做的可能性多大？难道就不担心社会舆论和谴责吗？”
    黄副县看了看稳坐如山的杜普一眼，“我找人调查了解过天山饮料集团。他们啊……也是快被人逼到绝路了，唯一能拯救的希望就是打造高端畅销的矿泉水新品牌。你们不死，他们就得死……”
    “这……也太……”李立冬想骂人，又骂不出口。
    “您的建议呢？”杜普看向黄副县。
    “予人一条生路，也是给自己留条路。”
    杜普装作思考的模样，“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们和天山饮料集团合作，也许有条生路，但生与死掌握在他们手中。他们随时可以让唐古拉朵死亡。但合作的话也许可以苟延残喘一年还是两年。”
    “如果我们拒绝，他们去东措投资办厂，也许他们建厂投产的那天，就是唐古拉朵的死路。”
    黄副县欣赏的点点头，“你分析得很理智。”
    杜普再次陷入沉默。
    李立冬出声，“政府方面不能给予我们支持帮助？”
    黄副县遗憾的摇头，“实际上，木屯给予唐古拉朵的支持度已经是前无史例了，我们拒绝了数亿元的大投资和税收，婉拒了七八家大型巨头公司，方方面面的招呼，我们县里已经有很大的分歧，再支持下去，怎么支持？他们一切行为都是合法合理的，无非是挣了大钱却背负社会舆论。”
    杜普接嘴道：“像某某公司那样背负无数社会舆论的谴责，但股市仍高涨不下，十亿人有九亿人天天骂他们，但谁都想进入这样高福利高待遇的公司。然并卵。”
    黄副县又问了一句，“杜普，你的打算是……”
    杜普仰头，笑，“我们不做大自然的搬运工！我们只建设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