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秋不想耽误孩子上课，就想她自己去县里卖。
    陆东川却道：“我和西楼顺路，先去卖了窝窝头，然后去上课并不耽误。”
    就这么几个窝窝头，让娘单独跑一趟也不划算。如果可以，他想让她在家里暖暖烘烘的，而不是出去吹西北风。
    沈雁秋想想也是，“那你们先帮娘探探路，如果好的话，明天我就去卖。”
    兄弟俩点点头，让她放心。
    陆东川背着书包和热乎乎的窝窝头，和陆西楼一起出发。
    柳泉大队距离县里只有五六里的脚程，他们年轻，一路小跑很快就到。进了县里，两人也不用去黑市，直接跑到一个工厂旁边，怀抱着包袱里的窝窝头就开始卖。
    这时候还冒着热气的，依然温乎，买了直接就能吃。
    很快就有下早班的工人路过，被那黄灿灿的窝窝头吸引，看着发得暄腾腾裂口的窝窝头，格外有食欲。
    “小孩子，这窝窝头怎么卖？”
    他忍不住打量哥俩。
    陆东川眉眼冷淡，但是哥俩模样俊秀，而且双胞胎生得一模一样，只是一个温柔和煦，一个高冷矜贵，怎么看都让人心生欢喜。
    真是俩好孩子。
    陆东川：“里面掺了细面，七分钱俩。”
    男人笑道：“有点贵啊，我三分钱可以买个更大的窝窝头，四分钱买个大包子了呢。”
    陆东川一副你爱买不买，不买是你亏的模样，丝毫不想挽留对方。
    男人看他那样，反而好奇得很，“行，我买俩尝尝。”
    七分钱而已，对城里人来说不算事儿。
    他拿七分钱给陆西楼，然后从陆东川手里接过两个窝窝头。
    拿到以后，男人看着那黄灿灿的窝窝头，闻着淡淡的清香忍不住吐了口唾沫，反正还温着也不需要回家热，他拿起来就咬了一口。
    入口暄软，嚼一下有麦粉的清甜，还有玉米面的酥松口感，甚至还有一点点油润、咸滋味儿。
    欸~~不错啊！
    男人一尝就停不下来，三口就把窝窝头吃掉，又吃第二个，然后又拿了几毛钱出来，“小伙子，还有几个全给我吧。”
    他意犹未尽，就问陆东川哥俩明天还来不，真的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窝窝头！
    别人做的都硬邦邦，粗拉拉的，嗓子吃着不舒服，这个却不会！
    陆东川卖的窝窝头，吃着绵软清甜，入口即化的感觉，简直是一种享受。
    陆东川一共带了八个，总共卖了两毛八分钱，他把钱揣进兜里，晚上拿回去给沈雁秋。
    陆西楼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哥，没想到咱们还能赚钱呢？”
    陆东川原本冷漠的眉眼也柔和起来，想着沈雁秋他道：“我们会赚更多的钱。”
    他都想好了，家里生活困难，等过两年他力气大能干活，就辍学赚钱，供应弟弟妹妹读书。
    他不能让沈雁秋跟别的女人那么劳累至死，他要好好孝顺她。
    只要她对他们好，像个母亲一样，那他就会努力做一个孝顺的好儿子，孝顺她、敬爱她。
    他们回到学校的时候，正好碰到徐家豪背着书包吊儿郎当地过来。
    徐家豪看到陆东川有点害怕，但是看到陆西楼就想撩拨，中二少年欺负比自己小的男女孩子，那是见缝插针的。
    他随便地扯着书包带子，将书包搭在肩膀上，抖腿耷拉脑袋地看着陆西楼，“哎，陆西楼，你们怎么从那边过来？干嘛去了？”
    陆西楼看到徐家豪就有些害怕。
    因为徐家豪比他大，而且徐家豪受宠，只要去姥娘家全家都得哄着他。谁要是惹他不高兴，或者他看谁不顺眼，就让陆老婆子打他们。反正之前陆西楼和陆东川没少被沈雁秋打。
    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陆东川看了弟弟一眼，希望弟弟自己能强硬起来，不必怕这个混蛋东西。
    如果弟弟强硬不起来，自己就算帮一次，也不能帮一辈子，毕竟他也不能和陆西楼形影不离。
    陆西楼虽然害怕，却还是努力强撑着，尽量保持脊背挺拔。因为娘说过的，什么都不必怕一切有娘，谁敢欺负他，她就来学校找老师评理。
    想到有娘给自己撑腰，陆西楼一下子有了勇气，他扭头对徐家豪道：“你管不着。”
    说完，他就拉着陆东川跑了。
    徐家豪：“你个臭小子，我管不着？我可是你们表哥！你等着挨揍啊！”
    他气呼呼地进了学校，就听见后面自行车叮铃铃响，回头就看到顾仁。
    顾仁生得唇红齿白，一副俊俏模样，当然是个中二病不好好打扮的模样，仿制军装穿在身上，领口大开着，军帽朝后戴着，嘴里还叼着一根烟卷。
    他乜斜着徐家豪：“干嘛呢？”
    徐家豪立刻凑上去，“顾少儿，过两天我爸妈要去看我姥儿，你去玩儿不？”
    顾仁嗤了一声，“看你姥儿，我去干嘛？吃饱了撑的我。”
    徐家豪原本满怀希望呢，这会儿又蔫了，“你不是说你想一起去我姥娘家吗？”
    顾仁突然想起来，脚踩着地回头看他，“你说的沈阿姨家？”
    徐家豪用力点头，“对啊，我二舅妈。”
    顾仁立刻笑得灿烂无比，“成，我和你一起去玩儿。说起来我还没去过乡下呢。”
    徐家豪见他答应跟着去，这可是给自己长脸啊，爸妈都得高看自己，他立刻赌咒发誓地一定要给顾仁一个全新的体验。
    爸妈要去找姥儿借钱，如果带上顾仁，那自然可以长大脸呢！
    徐家豪一下子就高兴起来。
    等傍晚时分，陆东川和陆西楼放学，他俩收拾书包直接回家。
    几个女同学在门口等他们，满脸羞涩地看着陆东川：“陆东川，你不上自习啊？”
    陆东川脸色冷淡，冷冷道：“不上。”
    “那能看看你的作业吗？”一个女同学眉眼漂亮，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这时候人早婚早育，女孩子发育早心理也早熟，十四五岁就有被迫嫁人的，而陆东川气质冷酷超群，哪怕小小年纪，在小女生心里也高冷得了不得。
    陆东川不耐烦：“没空。”
    说着，他双手插兜举步走了，陆西楼赶紧跟上。
    几个女孩子憋着嘴，要哭不哭的，都泪汪汪地看着陆东川的背影，“嘤嘤嘤，他好冷酷啊。”
    好喜欢啊~~
    兄弟俩回家，沈雁秋已经带着陆甜甜和小北城做好晚饭。
    今晚上是白菜疙瘩汤，虽然就几滴油却也香喷喷的，屋子里都是香味儿，暖融融热乎乎，温暖了归来学子的心窝。
    陆东川把两毛八分钱给沈雁秋。
    沈雁秋眼睛一亮，整个人都艳光四射的，让破旧的屋子亮堂了几分。她拿了六分钱出来，给小哥俩一人两分，又给陆甜甜和小北城一人一分。
    她笑道：“别看哥哥年纪还小，已经养家了呢。哥哥们卖了钱，咱们全家跟着沾光。”
    陆甜甜懂事不要。
    小北城嘻嘻笑着，“我是小福娃，我给大家送福气，我不要钱！”
    陆东川和西楼也不要。
    沈雁秋：“你俩出门读书，买个本子铅笔什么的，拿着啊。甜甜和小北城的我收着，等你们上学再自己拿去花。”
    陆东川：“娘，明早再多蒸一锅吧，不够卖的。”
    这年头都是家里不够吃的，只要有吃的拿出去，必定好卖也能赚钱。关键是赚了钱，怎么源源不断地去买新粮食。因为如果只是自己家的口粮，那不管多少也没用，后续接不上，而且自己也不能饿肚子啊。
    沈雁秋：“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她打算去粮管所看看，争取能多买点粮食。
    这时候粮管所、面粉厂比乡下大队富裕。大队的粮食收起来，先交公粮，然后留足种子再分口粮，根本没有剩太多储备粮。
    家里四个孩子要吃饭、读书，她还想天天吃白面、鸡蛋、肉，蔬菜，自然不能只靠那1500块。
    再说，搞不好那钱还得给人退回去呢，她必须趁机多赚点钱才行。
    至于靠陆元武？
    沈雁秋压根就没想过！
    如果他攀上高枝儿，那她就要离婚的，现在她和孩子有感情，自然不想让孩子跟着他和后娘受罪。
    所以，她为母则刚，必须要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