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点头。
不,他甚至都不需要点头,他只要默认,不说话,那就成了。哪怕后面事发,他也可以一推二五六的装无辜,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
许桂深深地看了王诗一眼,仿佛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他想要把她深深地记在自己心里。在做足了心理准备后,许桂才终于鼓起勇气道:“抱歉,我大概要辜负你了。”
王诗睁大眼睛,手中的水杯应声而落,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你、你这是何意?”
许桂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引人误会,赶忙摆手,慌乱解释:“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琵琶别抱,我也没想反悔,我、我只是大概没有办法高中,无法完成与你的约定了。我不能再这么耽误你,都怪我,是我太没用。”
许桂真的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蠢,竟然会在考场中毒,他那么努力地想要坚持答卷,但一切都成了空。
他不会怨天尤人,只觉得是自己还不够强,不够努力。
他不只是辜负了王诗,他是辜负了所有人对他的期待。祖父那么想家里能出个进士,曾祖父为他担保,老师倾囊相授,他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到最后却还是如此不争气……
“到底怎么了?”王诗还是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根本没有答卷。”许桂说了实情。草稿上也许有字,却也是越写越潦草,直至难受到了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去把草稿上的内容再誊抄在卷面上。“我的手抖得根本无法下笔,又如何誊抄?”那就是一张白卷,不可能存在任何侥幸。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高中呢?
这里面肯定出了问题,想到自家祖父当年被卷入的舞弊案,许桂就觉得,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装糊涂。
一就是一,没写就是没写,这个名次,他不能认。
“我必须去说出真相。”许桂看着王诗,眼睛里写满了坚定。科举对于许桂来说,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他不能允许自己玷污去玷污他。许桂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他能对得起任何人,这除了,王诗。她等了他三年,眼看着就要守得云开,他却要亲自毁了它。
他真的太不是个东西,愧对王诗的一番情意。
但:“哪怕你阻止我,我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任打任罚,可我还是一定要说出实情。”
本来眼泪都已经在眼睛里积蓄的王诗,听完之后,却破涕为笑:“原来是这样啊。”她还以为,以为……“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怎么会阻止你呢?你做的是对的啊。”
王诗看着眼前大病一场之后就变得羸弱不堪的许桂,这才是她当年爱上的那个人啊。
不畏强权,只为坚守心中的原则。
他的灵魂在闪着光。
“去铜匦说清楚吧,我陪你一起,一次科举算不了什么。不就是三年吗?我等得起。”王诗做出决定的速度比许桂还要快,“你别和我说什么为了我好不让我再等你啊,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等不起?”
许桂整个人都傻了,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想过王诗会阻止他,会哭,会怨,却想都不敢想,王诗竟会如此深明大义地支持他。
不是他往坏里想她,而是哪怕是他曾祖父池宁在场,许桂都不觉得池宁会支持他去自己举报自己。
“我何德何能,能遇到你。”
许老爷子……不管他在听说自家孙子高中时,有了多少心思,在听到这对小年轻的对话后,他都没有办法再站出来阻止他们。他从孙子小的时候,就为他拜名士,寻高师,教他礼义廉耻、做人的道理,老师们把他教得这么好,他怎么能站出来扯他的后腿呢?
哪怕,许老爷子是那么地向往,家中能出一个进士。
可是错的就是错的。
许老爷子没去阻止许桂去铜匦举报,当下只是转身再次来找了池宁请罪,为自己孙子的顽固与不知变通。想也能想到,许桂的这一闹,会带来多大的舆论风波,给池宁添多少麻烦。
池宁必须得说,许桂这孩子真的是傻了点。
换了池宁,他肯定不会去举报自己,哪怕他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只要殿试上大放光彩,又有谁会来追究他过去的一点点瑕疵呢?
但,池宁也不能说,选择了举报自己的许桂就是错的。
许桂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他会为了王诗挺身而出,自然也不会为了一次的功名,就抛弃他对正义的坚持。
“你先别着急,这说不定不是个坏事呢。”池宁在对许天赐开口的那一刻,突然理解了原君之前对他说的因祸得福。
许桂高中,明显是个陷阱。
但许桂在考场的第一天就中了毒,有御医的脉案为证,那是铁一般的事实,谁也无法改变。许桂可以以此证明自己,证明他当时根本没有办法答卷。只要他去说出这件事,那么无论是谁,想要利用他高中来做什么,都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无欲则刚,说的大概就是许桂吧。
池宁笑出了声,不,是傻人有傻福。他吩咐苦菜,去把他师兄江之为给找了过来:“虽然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但我有预感,你很快又要有工作了。”
江之为:“???”
“了解科场舞弊吗?”
“!!!怎么讲?谁?”江之为立刻来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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