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没办法随意走动,自然就有特权阶级可以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康乐大长公主一早就让人套车,直奔皇宫而去。即便听说了新帝正在里面与内臣谈话,她还是不顾阻拦,硬生生地闯到了殿内。她的兄长是已逝的肃帝,不管如今谁在这九五之位上,都得叫她一声“姑母”,她拿得起这个长辈的架子。
庄重的宝蓝色朝服下,是礼仪上一点也不庄重的大长公主。
“恪儿,你得为我的时宝做主啊。”
新帝闻恪重礼,还没登基时,就已经因为礼仪之事与朝臣闹过难看,如今更是因为大礼之争而有数日不曾临朝。看到姑母这般行事无度,闻恪的心中当下就涌起了不喜。但想到康乐大长公主在他还是个藩王时曾对他有恩,闻恪还是努力舒展了自己的眉头,亲自去扶起了这位老公主。
“姑母这是何意?时宝怎么了?”
康乐大长公主一共就两个嫡孙,出息的那个战死了,不学无术的这个倒是很祸害地活着。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下他:“时宝被东厂的人抓了啊!”
简简单单几句话,康乐大长公主就把闻时宝与池宁之间的事,说成了是池宁挟私报复。
“时宝不过与他玩笑几句,他就这般小题大做……”康乐大长公主做足了无知妇人的碎嘴模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好像一心只想救闻时宝出来。
“哦?”
年轻的新帝却并没有被大长公主糊弄,不仅如此,他还挑起了眉,压低了声音,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姑母果真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吗?”
康乐大长公主不愧是生在后宫、长在后宫的女人,脸上全然没有被拆穿的心虚,依旧是一副挟恩自重的泼妇模样:“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朕的意思是,姑母为孙儿求情是假,想要洗清公主府在昨晚一案里的嫌疑是真!
姑母不可能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孙子被东厂关起来的吧?为何当时不来找朕说,偏偏今天才着急了?
和朕玩宫斗?谁还不是在这个宫里出生,在这个宫里长起来的了?
闻恪嘴唇微动,几经挣扎,最后还是把就在嘴边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对长辈骂脏话,终究是于礼不合,但除了脏话以外,他已经对康乐大长公主无话可讲。
新帝不仅要求别人守礼克制,对自己也是这么严格。
他闭上眼,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让理智重归,用一听就很不高兴的语气,故意与姑母作对:“哦?临伴伴回京了?”
“伴伴”是皇室成员对身边宦官的一种称呼方式。
“朕竟然都不知道此事,他没递折子吗?”闻恪看向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今天轮值的叫尚尔。
尚太监正值壮年,孔武有力,虽不是新帝潜邸时的老人,却在朝中素有“正直”之名。他没有很不会做人地直说有人压了池宁的折子,但也一五一十地交代,池宁的折子昨天就递进来了。
“那还不快宣?朕找他正有事呢。”新帝全然无视了康乐大长公主。
康乐大长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迅速接到了信号,以一个“昏聩老妇”所不应该有的眼力见,麻溜地跪安了。
传旨的宦官到青石巷时,池宁早已换好了官服,等在了堂中。这就是他连闻时宝也要一并拿下的原因,不管康乐大长公主是装愚蠢还是假聪明,她都是他的通天梯。
别的太监压得越狠,才越能让他在新帝面前刷一个“饱受欺负仍坚持守礼”的好印象啊。
第6章 努力当爹第六天:
池宁要入宫面圣,就不能继续捧着乌木。
小时候池宁对此的解决办法,是把乌木混入笔袋子里,充作学习用具,或者极小心地藏在自己的床铺里。但自从乌木丢过一回之后,如今的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的宝贝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了。
赶在池宁想辙糊弄新帝之前,原君先开了口,表示他吃了苏辂的“情执”后又升级了,可以变成一枚玉佩或者一个香囊,被池宁随时揣在身上带着走。
池宁严重怀疑原君早就可以改变外形,只不过一直没有说。
但这事终究只是池宁自己的怀疑,在这个怀疑里面其实还有个说不通的地方——如果原君早就能化形成其他物品,那他又为什么还非要坚持做一块不起眼的乌木,整日里被池宁捧来捧去的呢?
万事万物,难得糊涂。
池宁放弃了深究,只是在质朴古玉与素色香囊之间,选择了后者,并卸下了腰带上原有的所有装饰,给原君香囊腾出了唯一的位置。
【您在我心中就是这么地独一无二,什么也不足以比肩。】池宁对有利可图的人,服务得总是特别周到,时不时就会说上一两句好听的来维系关系。池宁自己喜欢听奉承话,他推己及人,觉得没有人会不喜欢,至少不会拒绝。
香囊就紧贴在池宁的大腿上,行走坐卧,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与温度。
说实话,这感觉奇怪极了。
原君就像是在池宁的耳边低吟:【我以为你会选择玉佩。】
【您化作的玉佩定然不是凡品,哪怕隐藏锋芒,也难免被懂行的人看出不同。我一个小小的东厂协同太监,怎么配佩戴这样的您呢?】池宁神色不变,回答得滴水不漏。
原君低声笑了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了解池宁的人都知道,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个人特色,有些话听听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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