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剑蹲下身子，拿起一个蒲团看着女子，话语平静道。
    那女子先是微微一愣。
    不过旋即便摇了摇头道：“哥哥，我只要灵石。”
    方剑身躯一僵。
    当世之中。
    受他三句话，莫说一个蒲团，便是一件禁忌之器，也大有人排队前来。
    而这女子。
    居然只认灵石。
    回想当年悬崖之下。
    自己也曾义愤填膺，拒绝剑尘传承。
    当时他其实有些怀疑，摆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旷世机缘？
    且。
    常年的废物之称，十三年的忍痛炼灵，身份尊贵的娘亲沦为下人。
    更有家仆为一株灵药，将自己推入悬崖。
    那时的他对这个世界近乎绝望。
    满腔的委屈，无处宣泄。
    悬崖不知高几何，自己不知生路何存。
    说是傲气，不如说是赌气。
    年少本该轻狂。
    可惜……
    他没有轻狂的资本。
    若是那事情发生提前，他定然毫不犹豫，直接双膝跪地，高呼‘师尊’二字。
    但是……
    那一日他觉得自己反正快死了。
    废物称呼，每一次都如刀刃刺入心扉。
    他也没有再承受下去的勇气了。
    万念俱灰，机缘又如何？
    破罐子破摔就好了。
    得了传承又能如何？炼灵入体就能不痛了？就能拜托自己的废物之称了？
    不尽然！
    事实证明，若是他当时真的接受了剑尘的传承。
    他或许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毕竟……
    他的经脉，可不是剑尘修复。
    而是鸿蒙认主之后，方才出现的巨大造化。
    想到此处。
    方剑看着小女孩的目光，带着几分赞扬。
    灵石吗？
    方剑翻手取出一粒之有指甲盖大小的灵石，递给那小女孩道：“我用这灵石，买你听我三句话，如何？”
    看着方剑手中那灵气充盈，通体晶莹剔透的灵石。
    小女孩瞠目结舌。
    “极极……极品灵石！”
    虽说只有拇指大小。
    但是小女孩知道这灵石的价值。
    仅仅这一块灵石，便可换上千块她手中的那种灵气斑杂的灵石。
    这是大买卖！
    超级大买卖！
    只要听三句话！
    这岂不是白送给自己的吗？
    不过在震惊和欢喜之后，那小女子却是摇了摇头道：“哥哥，这灵石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
    “不过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可以做一个聆听者。”
    “算是结一个善缘。”
    ……
    方剑有些懵。
    他此刻是真的理解了剑尘当初对自己的心情。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数百年后。
    他矗立在剑尘的高度，居然遇到了一个和自己当初一般的小女孩。
    眼里只要灵石。
    自己拿出，她又不要。
    这……
    当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蒲团对修炼的助力，其实可以忽略不计。”
    “想要大卖。”
    “你应该更注重其观赏性，而非实用性。”
    ……
    方剑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带着笑容说道。
    小女孩思索一下。
    随即便有所明悟，满脸欢喜道：“大哥哥说得极是呢，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那些贵人们都炫耀自己较为精致的东西。”
    “你说的这个，对我帮助真的太大了！”
    ……
    方剑将手收回来。
    看着小女孩感激的目光，面容上笑意更浓郁了几分。
    离开之时。
    小女子硬是要塞一个蒲团给方剑。
    方剑拗不过，只要拿着。
    至于街道角落处那些看着自己取出极品灵石的地痞，方剑自然是没有理会。
    若是他们不长眼得去寻那小女孩，他们的生命便也走到尽头了。
    离开了城池。
    方剑漫无目的得走在泥泞的道路上。
    有商队护持着灵物，一路小心谨慎得行走着，对四周来往之人，皆是警惕万分。
    有山匪藏匿在山头，等待着猎物降临。
    烧杀抢掠。
    这是修炼界永远不变的真理。
    这事情方剑管不了，也管不完。
    淅沥沥的细雨，能冲去树枝上的鲜血，却无法冲去人性的贪婪。
    就着小雨。
    方剑步入了一处山脉中。
    他没有凌空而行。
    而是一路步行。
    一身青衫被雨水渗透，又被烈日晒干。
    有妖兽卧于巨石之上，吞食天地灵气，吸取日月精华，度雷劫而化人形。
    有古木受雷霆而不死，再发新芽，内蕴雷霆玄妙，诞生一丝朦胧意识。
    有湖泊养万灵，而成自身，终化为海，凝道则而成灵智。
    有顽石受大能点拨，开口言语。
    有青草吸道源之血，其叶可斩离神。
    ……
    造化。
    数之不尽的造化。
    天地复苏，万灵皆有所感。
    道则显化下，众生皆可感悟天地玄妙。
    行过万里路，看遍众生苦。
    方剑的道心在十几年间，发生了数次变化。
    前几年中。
    他偶尔出手，予人机缘，助灵渡劫难。
    但是看透了这世间众生，乾坤万灵。
    之后的几年中，他将自己当做一个过客。
    看了，便过了。
    这十几年前，他走了数方境域，去了不少地方。
    对于道的感悟，也越发深厚。
    虽说并未修炼。
    但是他明显能察觉到，自己的境界有松动的迹象。
    沧云意志下。
    意志禁锢在众生头顶的那道枷锁，似乎无形间已经被取下。
    这十几年间。
    方剑遇到了几株天材地宝。
    但是却未出手争夺。
    本来他是想着要以天材地宝炼制绝世丹药。
    但是随着感悟越发浑厚。
    他的丹道也随之提升。
    他思量着自己脑海中的丹药，究竟要何等天材地宝方能炼制而出。
    得出的结论是——没有。
    丹道尽头。
    似乎不再拘泥于天材地宝。
    在修士眼中。
    天地大道是丹药最完美的催化剂。
    可是任何丹药，都需要以灵物去转化。
    但是。
    在看遍了万灵的方剑眼中。
    真正的丹道尽头，或许可以不拘泥于此。
    他的丹道本就是：以前生来世为烘炉，炼今生磨难成丹。
    这丹道当初得了丹塔的认可。
    是足以和丹祖的丹道一较高低的可怕道路。
    在无端宫殿之中。
    方剑知道了这世界不存在轮回。
    前生来世便被否定。
    那一刻。
    其实已经给方剑的丹道，带来了巨大冲击。
    但是历经红尘万丈，看遍世间繁华困苦。
    方剑的丹道得到了可怕的提升。
    何必拘泥于前生来世？
    万物有灵，众生有情。
    前生来世所代表的，是过去和未来。
    只要那条时间长河永存。
    只要自己活于当世。
    这条丹道，便永远豁达通明！
    过去不可改，未来尤可期。
    活于当下。
    化今生之磨难，炼制无上神丹。
    这里的丹。
    是丹药，亦是自我。
    万般磨难加身，大道不灭，丹心不朽。
    自我之丹，终有一日光耀三千域，辉映诸天界！
    先贤丹道终究是以烘炉和炉中之物，决定了丹药。
    但是方剑的丹道，三者相辅相成。
    烘炉，炉中物，丹药……
    三者形成完美循环。
    任何一者的变化，所带动的都将是三者的蜕变，而并非两者。
    烘炉取决于未来。
    磨难乃当下。
    抓住当下磨难，未来便无法度测，所成之丹又如何可以确定成色？
    看似是三个变数。
    实则不过一个增数。
    当明悟这一点。
    方剑的丹道造诣，便已经傲视了万古。
    丹祖不足道，丹帝亦低眉。
    也是于那一刻起。
    方剑觉得丹之大道，不必拘泥于天材地宝。
    或许……
    这天地间被誉为最完美的催化剂。
    实则本就是炼丹的宝材。
    不过……
    方剑并未就此动手。
    因为他知道。
    即便此刻他摄取天地大道，也无法炼制出自己脑海中的那枚丹药。
    那丹药太过完美。
    完美到沧云炼制不出来的程度！
    即便是练手。
    方剑都未去尝试。
    炼天地大道为丹，这事情若真的起手。
    他极有可能立地成帝。
    这一日。
    方剑游走在一方小世界中。
    他如往常一般，看着这世界生灵的悲欢离合。
    本来打算如看风景一般一晃而过。
    但是在一场大战中，方剑发现了一件极为有意思的事情。
    有一男子于痛苦之中，凝滔天战意，爆发出十倍于自身的力量。
    那是——战神诀！
    当年他自丹界的残丹道中，于吕云飞手中继承。
    那法门不仅让自己的天地法相重生。
    更是在之后的道路中，数次让这自己化险为夷。
    这让方剑不由驻足了此地，打算好好观摩一下那修炼战神诀的男子。
    战神诀可以激发修士肉体潜能，开启自身密藏。
    虽说此时以方剑目光看去，那法门不过尔尔。
    但是……
    当年吕云飞的恩情，自己无法报答。
    这男子能承此法，又恰巧被自己看到，倒是可以稍微提点一下。
    算是对吕云飞前辈的一些交代了。
    那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
    男子以灵海境，独战十五名同境强者。
    以战神诀爆发出可怕力量，将死局生生劈开一线生机。
    可惜。
    这男子底蕴太差。
    待得十五人尽数被斩杀，自身也是油尽灯枯。
    方剑叹息一声，准备出手。
    可是男子身前空间扭曲，一位身着兽皮衣物，仅仅将重要部位遮掩得妙龄女子，出现在了男子身旁。
    那女子肌肤白皙，面容平凡，并未给人眼前一亮的盛世之颜。
    长发被一条破旧布带随意束着。
    脚上踏着以树皮制造的鞋子。
    说是鞋子，但是其不过是一根藤蔓从中分成两股，分别落于脚掌两旁。
    而那起头部分的藤蔓则是从脚趾缝中穿过。
    两只鞋子大小不一，藤蔓也是新旧相差甚远。
    粗制滥造，不外如是。
    不过虽说这女子打扮奇特。
    但是方剑清晰得感受到其身体中蕴含着可怕的力量。
    虽说未有本源之力散发。
    可是此女子绝对是道源境无疑。
    “看来是一位遁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