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微感诧异。
    什么是幸福的感觉？
    这是个看起来浅显，其实却是极为高深的问题！
    他回答的时候，只是用世俗的看法去表述，但李雅薇的否认，证明她是有着极为清晰的头脑。
    满足的确不等于幸福，就像房子不等于家一样。
    你得到了很多，你满足，但你是否幸福的话题，在沈约的那个世界已经不是问题——先满足再说，除了福康安之外，谁管幸福不姓福呢？
    见李雅薇认真的看着自己，仍旧在等答案的模样，沈约终于又道：“你说的是对的，满足和幸福不能划等号……有些人觉得幸福应该是……”
    李雅薇截断道：“我是在问你——问你对幸福的感觉。”
    沈约默然了会儿，“这是洲际官需要我配合的事情？”
    李雅薇也沉默了会儿，“好吧，我似乎问的太多了。”
    她按了下桌面，那个小女孩进来收拾了托盘，又不由看了沈约一眼，似乎为沈约还活着感觉到意外。
    等到那小女孩退出房间，李雅薇看起来已经很像洲际官了。
    变脸是川剧的绝活，变身是特权的杂耍。
    有些人在转换身份方面，很是轻车熟路。
    有影像凭空出现在沈约、李雅薇中间，是个女人的立体图像。
    沈约扬了下眉头，他认得那女人就是美杜莎。
    李雅薇已经冷声道：“这女人叫做美杜莎，你应该认得。”
    她例行开场，随后道：“她已经违背版图的规则，涉嫌盗窃洲际机密，洲际对她早有关注。”
    沈约心道，你们早注意她，却还是让她做违法的事情？
    可知道若是质疑，只会换得事有轻重缓急的回复。
    对于洲际来说，小罪可以先放放，最重要的是要将洲际失窃的技术找回来。
    无论潜、显规则，沈约了如指掌，亦不做过多的纠缠。
    他来这里，协助李雅薇，更是为了金鑫！
    金鑫是个通缉犯，要为金鑫洗刷这个罪名，李雅薇无疑是不可或缺。
    因此他主动站出来，不仅仅是为了避免李雅薇和金鑫照面。
    “如果没有歌剧女王插手，我们还不会立即收网。”
    李雅薇提及歌剧女王的时候，略有些蹙眉，不过很快的掩去了不快的表情，“你和歌剧女王只是泛泛之交？”
    沈约回道：“我和她的确不熟。”
    他实话实说。
    李雅薇缓缓道：“那个女人很麻烦，我想很难有男人会忍受成天提问题的女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内心微有异样。
    她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虽然是个被世人认定的事实，但她却不应该说出口的，因为不符合她的习惯。
    沈约笑了笑。
    李雅薇回到了正题，“我知道你很聪明，可以猜得到，当初在暗黑街的时候，我是故意放走了美杜莎。”
    沈约没有异样。
    事实的确是——李雅薇在拦截美杜莎逃走的时候，未尽全力。
    “我一直采用洲际最先进的跟踪技术跟踪美杜莎，发现她到了易城。”
    李雅薇缓缓道：“我怀疑她到易城，是为了和十三太保忠见面。”
    “十三太保忠？”沈约终于问了一句。
    在蛇厦一战中，沈约几乎将十三太保见了个遍，唯独没有看到十三太保。
    十三太保就叫做忠！
    根据沈约的印象，十三太保虽然排名最末，往往却是最厉害的人物！
    “这些年来，美杜莎最信任的就是忠！”
    李雅薇继续道：“自从叶毕落死了后，我认为……”
    轻咳一声，李雅薇凝声道：“美杜莎最信任的不是方初意，而是忠！”
    沈约确定了一下，“叶毕落就是美杜莎的丈夫吗？”
    李雅薇点点头。
    沈约随即又道：“洲际认为美杜莎最信任的人是方初意？”
    李雅薇微有些诧异，她的确是这个暗示，不想沈约就如闻弦琴知雅意的钟子期一样，对各种细节始终极为清楚——无论她李雅薇是否言明。
    “是的，洲际的职权部门认为美杜莎信任方初意，但我不这么认为。”
    李雅薇看起来一直说着事实。
    沈约感觉如今的李雅薇虽然冷了些，但和李雅薇相处反倒比和高洁要愉快一些。
    高洁冷中藏着曲意，李雅薇天生就是冷，但她有别于叶宣儿的一种真。
    叶宣儿是热烈的真诚，李雅薇更像是冷漠的真诚。
    她们都是别具一格的女人，最少她们不认为撒谎是女人的本钱！
    让人看不起的女人通常都是双标操作——要给予自己特权，又要男女平等。
    要求平等，那就应该事事平等。
    一方面要平等，一方面要优先的，这种行事方式很让人困惑。
    “你为什么认为美杜莎更信任忠？”
    沈约知道李雅薇既然提及美杜莎，李雅薇要他协助做的事情，自然就和美杜莎有关，因此了解美杜莎的一切很有必要。
    李雅薇沉默了会儿，“一个女人信任一个男人，就不会防备他。美杜莎对方初意一直有戒心。”
    她说的简单，但绝对正确。
    沈约笑道：“我觉得你这个解释很正确，其实男女都是如此。”
    李雅薇想了想，“是的，男女都是如此。信任，就不会防备。因此，你信任我吗？”
    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倒让沈约很是意外。
    不过沈约还是认真思考了下，“我想……我们还没有到达信任的程度。”
    本以为李雅薇会不悦，没想到李雅薇居然点点头，“你没有撒谎。我曾经问过很多男人这句话。”
    他们怎么样了？沈约倒想知道这个答案。
    李雅薇似看出沈约的心意，直接道：“他们都死了。”
    沈约内心一颤，没想到就在这片刻之间，自己竟然在生死间走了一遭。
    他信李雅薇没有撒谎，因为由始至终，李雅薇都是极为自信的表情。
    沈约只在三个女人脸上看到过这种自信——暖玉，暗界的叶宣儿，还有眼前的李雅薇。
    他那个世界的叶宣儿虽然特立独行，但终究没有达到真正的自信。
    真正的自信是对自己的人生所为确信无疑，而不是白天精神百倍，夜晚难以入睡。
    “我不喜欢说谎，也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
    李雅薇盯着沈约的双眼，“我希望你能记住这点。这样的话，我们都会……”
    她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她想说的下文是“这样的话，我们都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