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玩这么大?哦,骆冰最多知道issac.yen,但她们并不知道还有艾桑克这个叫法,对吧?」
周五上午,回到办公楼录制《才华有限公司》分享投稿的休息期晏清听到这样的命题要求时,潜在波澜不惊伪装下第一反应是诧异,他悄悄瞄向翁怀憬。
「看我干嘛,当然不知道咯~」
短暂的对视期中,翁教授明眸眼波粼粼,手中把玩着他带过来的小提琴表情似无异色,晏清这才侧身向骆冰开口再度确认道:“冰姐,你说用格桑花来写首旋律说唱,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格桑花一直被视为象征爱与吉祥的圣洁之花,在藏语中…”
刻意将爱字发重音,骆冰对俩位主创的眼神交流视若不见,说话时视线紧盯着晏清怀中的琴,她突然别有深意一笑:“格桑一词,据我所知是指幸福美好时光的意思,刚好完美契合咱们第九期节目的主题呢。”
「这不明显一送分题,但她眼神明显在cue我们的琴,很有可能跟《花事了》一样,小格是知道那首歌的,毕竟吉他的名字就叫格桑花…」
偏偏此刻翁怀憬定力极好,骆冰一番内涵她如局外人般不动声色,心念电转着,晏清又瞥了眼对面刘明仁亲自执掌着重新开录的摄像机位,端着极佳的态度,被拿捏住把柄的晏导讪笑道:“嗯,您说了算,还有其他要求吗?”
“没了,爱情与格桑花,最好再来点异域风情…”
没诈出料来,骆冰也不急恼,她如沐春风地似是无意闲话道:“这把被当做信物送怀憬的吉他出镜率有点高哎,当初咱节目组算是白买了三把琴…”
“主题曲,首唱。”
正待晏清打算组织语言反击时,一旁端坐着的翁怀憬丹唇轻绽,边将提琴收纳入盒,边替他解开围。
“啧~”
有不少聚在外围的幕后人员异口同声攒出一波低沉压抑的吸气声,大部分都是没参与进雁栖湖拍摄周期,但他们都能瞧出相较往期录制节目时,翁教授此刻的状态明显放开很多。
“怀憬还记着呢,那不提这茬了啊,继续说回格桑花吧,前些年我有去过香格里拉旅游,听那边藏民说起过一个美丽的传说…”
能让翁怀憬主动开口,其实已达成骆冰的目标,原本就很会讲故事的她绘声绘色着说道:“不管是谁,只要能寻觅到一朵八瓣的格桑花,就意味着他找到了幸福…”
骆冰这头话音尚未落,同样处在画外中心位置的邵卿立即接过腔来:“所以把格桑花握在手中,果真才算找到了幸福呢。”
“对啦,清哥你知不知道格桑花的花语…”
稍外围,手挽章雅梦和苗妙俩姑娘的李寒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居然跟木棉花很类似,怜取眼前人。”
“更有意思的是…”
粲然一笑,章雅梦悠悠亮出一道杀手锏:“位于彩云之南迪庆自治州境内的香格里拉,迪庆藏语中这个词的意思,很有意思哦。”
双手在胸前比出心形,苗妙踮起脚尖将手缓缓朝两边向上推开,如同表演默剧般,让不少看客一头雾水。
此情此景让翁怀憬不由微微一怔,瞥了眼满脸无辜的周佩佩,再半转身望向晏清,眉锋扬起秋水横波,她甩出一记略带怀疑的目光:「你不会跟她们串通好了吧,说好地要为难你,结果怎么像在打配合似的?」
「我本来也觉得是道送分题来着,还以为是你唱给她们听过的,不会吧,不会吧?」
七窍玲珑心一转,对视中的晏清旋即想明白了翁怀憬必然是听他唱过那首歌,消息实锤是从自家心上人这边走漏的风声,骆冰、邵卿几人的表现一听明显就是直奔《心中的日月》这首歌而来。
“佩佩个小叛徒,下课路上哼过两声也算么,你居然怪我…”
先是不敢置信地瞟了眼小助理,自觉理亏的翁怀憬堂而皇之顶着摄像机回应给晏清记白眼,嘴上还随腰肢轻摆碎碎念说着,不过她没注意此刻自己的语气听来更像是撒娇:“我才不会唱rap呢,即便是melodic rap!”
“诶诶诶,节目还录着呢,怎么打情骂俏起来了,咳,会剪掉的,对吧…”
翁教授的发言虽信誓旦旦可随着邵卿插话变得力度愈来愈低,看热闹不嫌事大,满脸愉悦的邵总得到刘明仁保证后,她拍起手继续挑事拱火:“说句公道话,说唱这种舶来品跟雪区民歌做融合,难度可不一般,我没听某人唱过哈,这么说当时她是用rb唱法吧,佩佩?”
“只听憬儿姐唱过三…哦,两次,我分不太清楚是什么唱法,还以为就是旋律说唱呢…”
全场视线集中于周佩佩一身,头一回体验“插刀”滋味的姑苏名媛多少显得有些赧然,她面红耳赤如同复读机般唱道:“置身在/传说中/人间天堂,你是我/心中的/日月光芒。”
谎话被当众拆穿,翁怀憬羞意难当,刷一下背过身去,连晏清那张老脸也跟着泛起阵红润。
“哦,原来歌老早就写好了…”
见端坐在沙发上的俩人露出窘态,罪魁祸首们纷纷笑得花枝乱颤,骆冰还装模作样招手道:“赵穆,记得备注给后期,这里要加上解释,纯粹巧合,跟咱们没关系。”
“断句停顿讲究了,佩佩还有flow呀,果然名师出高徒,清哥…”
听到召唤,赵穆挺胸而出,毛起胆儿内涵完翁教授一句,她很快将火力转向了晏清:“我比较好奇另一个问题,方便问吗?”
“你说…”
虱子多了不怕咬,晏清抬手示意蠢蠢欲动的赵穆伊梨开始她们的表演,翁教授则默默低下已霞飞满面的脸蛋。
“这首歌你什么时候写的呀?歌词里至少有四到五组爱你吧,不像我们往期节目出的那些歌的风格,怎么说呢…”
在选择形容词时赵穆斟酌再三,一旁的伊梨遂站出来补充道:“显得很克制,过于含蓄,其实比起谜语人,大家都更期待直白点儿的爱来爱去,就像上周六晚那番话。”
「好家伙,步步紧逼啊,歌词中几组“爱你”都数了出来,翁小格你这真只唱了两遍么?」
经过《花事了》和《la vie on rose》的预警,晏清遇到这种状况倒也有心理准备,温柔瞄了瞄瞄扮鸵鸟的清瘦背影,深呼吸一口,稳住阵脚后他和煦笑道:“写了有挺久了,那会心态和现在不太一样,但…”
“不管心态如何,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是很光荣的,这把琴是我和她在纽约时一块做的,格桑花,也是从我俩昵称中各取一字来命名的,上周很多同事也都听见了…”
指尖摩挲着光洁细腻的黄花梨木音箱板,晏清知道姑娘们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迎着录制机位他秉住呼吸索性承认道:“即便面对摄像机,我也能做到坦然自若,我依然喜欢,并永远喜欢翁怀憬,她就是我心中的日月和人间的天堂。”
晏清深情剖白完,办公楼二楼响起阵经久不息的掌声,甚至还夹杂着不少口哨声。
“晏倚飒,你到底跟谁一伙的…”
一片哗然中,发现鸵鸟再也没法扮下去,羞意难耐的翁怀憬眼角沁红着扭头向右发出“责问”:「天天公开处刑,这节目我都没法录了!」
「我也是受害者啊。」
快速眨了眨眼,晏清回应满腔无辜躺枪的委屈。
“嗯…但我还在考虑要不要给某人一个机会…”
含糊一声算是承认晏清所说,翁怀憬一双含情美目光泽潋滟,凝望着录制机位,她端出教授的架子声色清冷道:“可你们这样子,我是要扣他分的!”
“听到没啊,所以拜托大家不要再搞事了…”
堆出讨好的笑,晏清双手合十向节目组认怂:“我以后一定会多出咱们衣食父母都喜闻乐见的歌,终生大事什么的,各位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耶,格桑花,我们现在就要听格桑花!”
出去放风那波烟民也赶了回来,混在人群中起哄,见好就收的骆冰正色扮着和事佬:“是《心中的日月》,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
“还没做beat的,小样只能用吉他和小提琴来伴奏,我不会说唱,真是唱的rb…”
嘴硬抢到主动权,翁怀憬心想赶紧息事宁人,天鹅颈高仰,肩架小提琴,微微倾头她冲空气淡定道:“开始吧~”
“here we go~”
…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
按品拨弦弹出段清新韵雅的旋律,深呼吸几口晏清响应很快,掌节拍打音箱板模拟出爵士鼓点组,他张嘴以bbox重复循环旋律还不忘见缝插针说唱道:
…
『你是我心中的日月光芒~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
「空气掠夺者,你好肉麻~」
举起琴弓,横了一眼强行加戏的晏清,翁怀憬精准卡反拍婉转开唱,她用的果然是一波三折的rb唱腔:
…
『手中握着格桑花呀
美的让我忘了摘下
你的真/带着香/你的香/会说话
你的话/好像只/对我说』
…
本身这首歌的旋律重复率相当高,晏清在即兴伴奏时随手穿插进一些蓝调音乐惯用的和弦为其增色,改编风格亦极为贴合翁怀憬的唱腔,衬得她声线愈发空灵飘渺:
…
『我的专长叫做流浪
你注定要为我绽放
我的心/寻找家/我的家/没有花
我的花/却在这山谷/等着我』
…
进到副歌部分后,原本应当加快推进节奏的说唱部分被翁怀憬以漂亮的真假音转换唱出一种独特的律动感,晏清也伺机为她进行伴唱:
…
『若一开始/没有上帝/暗中偷偷的怂恿(晏清伴唱:怂恿)
我们怎知选择相逢
你是心中的日月
落在这里(落在这里)
旅程的前后多余
只为遇到你(遇到你)
多么想幻化成为你脚下的泥(脚下的泥)
此刻的无人山谷
仿佛听见说爱你』
…
进到间奏后,翁怀憬拉弓催弦开始小提琴的solo部分,旋律一转回到原版的伴奏风格,晏清一听便知她这意思是让自己来唱后半部分。
…
『你是我心中的日月光芒
我的漂泊不懂泥巴
你的美丽不堪动荡
你单纯/我迷惘/你恋家/我流浪
山谷中/这一切/带不走』
…
两段主歌,晏清选择用和翁怀憬完全不同的处理方式,以flow的流动韵律带起重复的旋律来反复推进演唱,保持着较高的语速他口条依然清晰,断句停顿带着浓郁的说唱风格:
…
『你爱抬头拥抱阳光
我得眺望下个前往
我走开/你留下/我回忆/你升华
至少/我们会仰望/同一片天空』
…
等进到重复的副歌部分,翁怀憬选择收起琴弓,大大方方转过身面向晏清,含情脉脉看着他。
…
『置身在传说中人间天堂
你是我心中的日月光芒
带领我找到你的芬芳
放不下~』
…
等晏清唱完周佩佩演绎过的bridge段落后,惊鸿一对视,翁怀憬加入假音和声将旋律高高拉起:“多么想幻化成为你脚下的泥~”
切成低音炮模式的晏清声渐深沉:“那天的无人山谷/仿佛听见说爱你~”
伴奏骤停,两人和声齐唱:“那天听见说爱你~”
“谢谢…”
咧嘴一笑,晏清忍不住偷瞥向翁怀憬:「收工后,我还能去你工作室合练《梁祝》吧。」
「看你表现~」
回以绵长温柔的情眼,翁教授又忸怩着端坐好故作清冷维持着嘴硬:“刚刚我和他唱的,两版还是有区别的。”
…
“对对对,太有区别了。”
“我们都听出来了!”
“脚下没有泥,经鉴定全是糖。”
“甜死爷了,有生之年!”
“不能删啊,你打死我,我也不删!”
“现在播不了,可以做季终花絮嘛。”
…
氛围还在欢声雷动时,识大体的骆冰早已动起来,她们当然知道前边那段内容节目暂时不能放,没费多少唇舌便和邵卿一同“说服”了刘明仁,随后紧锣密鼓招呼着大家重新补录一段。
“melodic rap,又习惯称之为旋律说唱…”
正襟危坐的晏清一本正经做着科普:“顾名思义,rapper在说唱过程中会以唱的形式加入大量旋律,跟主流音乐的结合更加紧密,通过对抓耳的hook和beat反复循环推进来加深听感,所以更容易被大众所接受,很多旋律说唱的hook部分都有rb那种一波三折的曲风。”
补录时俩人很自然地维持了唱歌时的坐姿,各自贴向靠对方沙发那侧,保持着适当的眼神交流,晏清收放自如着将话题递向翁怀憬:“那我们要如何区分旋律说唱和rb的曲风呢?刚佩佩提到的问题,其实很有意思,怀憬?”
“嗯,rb肯定会用到soul转音唱法,但旋律性说唱不是一定都会用rb的唱法,也可以是摇滚和布鲁斯或是乡村民谣的唱法…”
与晏清配合相得益彰,嘴角微微上扬,翁怀憬谈吐间流露出相当专业的音乐素养,讲述时语气不复清冷,她将两种唱法的区别对着拍摄机位娓娓道来:“当然因为同根同源的关系,选择融合节奏布鲁斯的曲调整体会比较多一些,但总体来说既然是melodic rap,那它始终还是得以说唱为主。”
“我解释一下怀憬说的同根同源,布鲁斯发源于黑奴劳动时吟唱的小调,与白人通俗流行音乐最大的区别在于常用音符和节奏划分,在这样的音符规则上再加上后期发展出的强节奏的贝斯跟鼓点才衍生出hip hop音乐…”
从翁怀憬那头接过话,顺带对视一笑,晏清一本正经向镜头科普道:“在这种音乐基础上加上flow编排,韵脚推敲,以及wordplay和puchline,最后成为我们现在听到的rap。”
“刚晏清提到的几个要素,就是一首歌能不能称之为说唱音乐这种形式的关键…”
从来没主动跟晏清讨论过说唱的翁怀憬,说起嘻哈音乐来居然也头头是道:“在能够比较清晰的区分rap和其他流派的音乐风格后,我们才能够讨论melodic rap跟boombap的区别。”
“实际上目前业界也并没有一个非常分明的界限标准,像很多国外知名的传统rapper也有非常melodic风格的作品,所以…”
一唱一和,毫无准备的晏清与翁怀憬在全脱稿状态下聊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具体怎么区分melodic rap没有一个黑白分明的界限,我们只能明确的区分rap与其他乐种,而melodic rap,只能依靠听者综合自己的经验和乐理知识来下判断。”
“说唱音乐是一种相当包容的乐种,近些年越来越多歌手选择feat一些rapper,碰撞出很多优秀的作品…”
俩人聊得渐入佳境,奈何画外骆冰一直催促,晏清只好强行收尾:“最后说回这首歌,它旋律的骨架采样自韵律古朴的藏民小调,我打算以此作一些和声编排,搭配民族乐器来反复递进旋律,主奏乐器用绑笛、二胡、扬琴和雪区特色六弦乐器:扎木念,再辅以铙钹、口弦,单皮鼓、拍板等民族乐器…”
在场外的提词板暗示下,翁怀憬微微脸红道:“接下来我和晏清会分别用rb与melodic rap唱法过一遍《心中的日月》,有demo做对比后大家就能很清晰感受其中的区别,好了,这期的小样分享就到这。”
…
ps:《心中的日月》
采样:迪庆藏边民间小调
作词:陈宇佐
作曲、编曲:王力宏
收录专辑:2004年,同名专辑《心中的日月》
第二百二十九章 心中的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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