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真的咬钩了，但洛林没有急着收线，连这句话的语法，采用的都是不合时宜的过去完成时。
    这些天，关于美元和第一银行的谣言像山洪爆发般淹没了纽约的大街小巷，连港口的苦力都知道美国就要发行新货币了，但谣言的源头却至今也没有露出端倪。
    对于近些天的局势有所了解的人，包括洛林在内普遍认为炮制那些谣言的人是迦南礼。
    这应该是一场报复。
    腥红的平安夜，在这个档案代号所代表的12月24日加弗纳岛海盗袭击事件当中，拥有150年历史，曾长期以殖民者总督官邸的身份显耀于历史的哈德孙庄园因为海盗的入侵付之一炬。
    那一夜半个纽约都听到了炮声，明亮的火光映红了整个天空。
    联邦厅震怒。
    明面上，这是继去年的外儒斯特围岛战后，所谓的加勒比海盗帝国第二次攻击美利坚的本土。
    新生美利坚的尊严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挑衅，中央政府的威信遭到质疑。
    整个国家的有产阶级都想知道，他们的国家究竟有没有能力保护他们的财产。
    暗地里，迦南礼视若珍宝的圣堂武士在加弗纳岛一战覆灭，除了被洛林俘虏的那九位，打扫战场的水手们还从西塔楼如山的尸堆里捡出了42具完整的尸体和6个半死不活的幸运儿。
    一共57张脸，代表57位绅士，57个精英家庭，其中33位出身美利坚，还有7位同时拥有费城礼的美生资格。
    正是那7位双面人让费城礼彻底撕掉了脸上的矜持。
    私刑、拷问、掳人威胁、利诱收买……
    美利坚的绅士们动用了他们所能想到的全部手段，一共有9个人死在暗无天日的地牢。
    从他们的嘴里，先后有92家注册商会，17家种植园，46位军官，31位政府官员，22位州议员，3位邦联议会议员被证明与迦南礼有关，其中7家商会出面参与了旋转门计划的前期筹备，涉及股权预购21.2%。
    12月26日，黑胡子供出安妮女王复仇号的藏身地，驻扎在新泽西的美利坚掷弹兵猎豹团发动突袭，黑胡子的海盗王信物成为洛林的藏品，这是洛林专门提出的要求。
    12月29日，公审大会在纽约乔治堡广场举行，已经不能说话的黑胡子在纽约人民的见证下“主动”承认了所有罪行，被判海盗罪成立，并为加弗纳岛事件承担全部责任。
    他被吊死在加弗纳岛威廉姆斯城堡南侧的石滩上，美国人为他准备了柏油和人形的铁笼，待遇之高与海盗传奇威廉.基德船长一般无二。
    1月2日，威胁姆斯城堡城防长官田纳西.凯并麾下将校共7人遭到批捕，其后的20天，逮捕军官和官员的戏码在整个十三州上演，6位声望隆重的州议员和一位邦联议员身陷囹圄，更多的议员请辞下野。
    如果不是美元和第一银行的谣言吸引了社会各界的眼球，如些巨大的政治地震肯定已经在北美大陆掀起了轩然大波。
    从这个角度来看，有动机散布谣言，并有能力让它们用比航船更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北美十三州的人似乎真的不是迦南礼……
    洛林熟练地把钩从鱼唇上摘下来，看了看，随手把倒霉的鱼儿抛回湖里。
    “亚历山大，你觉得是谁？”
    “富兰克林先生，或许还有总统先生的意志。”汉密尔顿捂着嘴，“迦南礼和共济会太像了，这次针对迦南礼的行动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起来，发展成一场反共济会的政治风暴。”
    “但迦南礼又不能不清除，除了快刀斩乱麻之外，我们需要有东西调动一些人的精力，让他们腾不出手来。”
    “一些东西……你和你的旋转门？”洛林嘲笑地看着汉密尔顿，“我的朋友，如果谣言的散布者是费城礼，身为费城礼的美生，你为什么和我一样一无所知？”
    “嘁……”汉密尔顿郁闷地挠着头，“这件事我也是直到最近才想明白。为了把会堂在这件事中的作为隐藏起来，我需要表现得措手不及……”
    “像马戏团的猴子？”
    “还有马戏团的熊。”
    两人相视大笑。
    笑完了，汉密尔顿收拾起渔竿：“肯维，旋转门是费城礼群体的智慧，这次危机又是费城礼有意为之，南方佬掀不起大浪来，这是我今天过来的第一个原因，让你安心。”
    洛林笑着点点头：“第二个原因呢？”
    “今天又有9家商会注销了在美利坚的贸易资格，你知道吧？”
    “知道3家。”洛林隐蔽地翻个白眼，“你们的临时商务部里没有我的代言人，我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我就当你只知道3家。”汉密尔顿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这一个月已经有104家商会注销了美利坚的贸易许可，其中就包括与旋转门有关的那7家。至此军、政、商、绅，迦南礼全面退出美国，这是他们最后的体面。”
    “昨天富兰克林先生邀请我共进晚餐。他告诉我组建第一银行董事局的条件已经成熟了。借着近期的舆论，他们可以用铸币委员会的形式活动，与你之前美元先行的经济策略殊途同归。”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递过来。
    “这位是托马斯.卫林，我的老朋友。会堂要求他在费城组建费城贸易投资公司，注册资本220万镑。”
    “他是我们所选定的董事局主席。在第一银行成立之后，费城贸易投资公司将以全资入股，为他带来22%的股权，帮助他成为银行的最大股东。”
    “而在第一银行成立之前，他的主要工作是利用手头的资金进行低风险的增值投资，并且担任美元铸币委员会的主席。”
    “你等一下。”
    洛林收好托马斯.卫林的资料，走进小屋换出一份文件，回递给汉密尔顿。
    “我们的人选是大卫.里腾豪斯先生，出生在宾夕法尼亚的日耳曼敦，是你的老乡，一位优秀的天文学家。”
    “天文学家？”汉密尔顿?异地张大嘴。
    “我们希望合作在充满信任的条件下进行。”洛林笑了笑，“这些年德雷克商会一直在资助里腾豪斯先生进行天文研究，还帮助他创造性地提出在中星仪和其他方位测量仪器中用天然蜘蛛网作为十字丝，在同行中得到了广泛认同。”
    “里腾豪斯不是百商联社的人，所以结社还会有另外的人选加入董事局，在25个席位中占据六成，也就是15个。里腾豪斯先生的工作是协调这15位董事的工作，本身并不占有股份。”
    汉密尔顿舔了舔嘴唇：“那铸币委员会……”
    “我们认为里腾豪斯先生是第一任美利坚铸币局局长的合适人选，和艾萨特.牛顿先生一样，伟大的科学家总能铸造出精良的货币。”
    汉密尔顿久久无言。
    他花了许久才压制下心里的感怀和激动，轻声对洛林说：“肯维，你知道么？富兰克林先生果然没有看错你。”
    洛林疑惑地歪过头。
    “我这次来的第三件事。”汉密尔顿深吸一口气，“富兰克林先生说只有你们的人选真正顾虑到美国人民的感情，我这次来才有第三件事可谈，与第一银行的股权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