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父亲的期待,西格的教导,家族的未来……有许多人在说话,其中又以卡门的声音最近最响。
就像西格说的那样,格林家族被当成了垫脚石,它在卡门的计划中已经破产了,或者更直白些,只有破产的格林家族才是哈特福德的未来所需要的。
没有人会在意格林们的下场,涨潮会冲垮河滩的沙堡,伴随着新秩序的建立,总会有旧的大厦塌垮,沦为基石。
但那明明是格林家几代人耗费了上百年才建起来的大厦!
1654年,格林家的四兄弟把自己卖进康州的铁矿,像大部分不列颠岛上的破产农民一样,用自由换取了从威尔士到康涅狄格的免费船票。
当然,他们的自由并不值钱,相应的船票也不会比贩奴船的黑朋友们舒适多少。
老三就这样死在海上,尸体当天就被丢下了船,没有悼词,没有眼泪,也没有墓碑。
剩下的三兄弟在纽黑文上岸,很快被送进暗无天日的矿洞,他们要用每天挖到的矿石换取吃喝,如果矿石不够,就要去别的矿坑抢。
整整八年,老二在抢夺矿石的时候被十字镐送进了地狱,老大在保护矿石的时候被锤子送上了天国,只有老四幸运地活了下了,继承了两位哥哥的遗物,从矿工慢慢熬成了工头。
1662年,一群荷兰强盗来到矿山抢夺财富,矿主一家魂归深山,老四带着三十几个矿工把所有的强盗杀光,凭着在幸存者中的威信理所当然地强夺了这份失去主人的财富。
1663年,格林商会正式成立。
1672年,商会名下的矿山达到七座,格林家族全族共4口人移居哈特福德。
1703年,格林商会建起第一座炼铁平炉。
1729年,由格林家族一手扶植的政客第一次当选哈特福德镇议员。
1760年,格林家族挤垮了康州最后一家与其实力相近的矿铁商会,独掌康州超过六成矿山与平炉,成为当之无愧的钢铁大亨。
1775年,比洛尼.格林公开支持大陆议会,广散家财组建哈特福德钢击营,在战场上几次险象还生,这才在美利坚独立的大潮中让格林家族的尊荣与富贵更上一步,堪堪挤入了北美顶级家族的社交圈子。
罗伊清楚地记得他的父亲在某次费城之行后的兴奋与失态,清楚记得老格林在酒后的豪言壮语,像是格林家族踏上了新的起跑线,不需要十年,他就要让家族在纽约站稳脚跟……
那一切不过是去年的事。
才过了短短一年,格林家族就踏上末路了么?
哈特福德将变得伟大!
罗伊虽然不懂得这些,但这几天他不止一次从他的朋友们嘴里,主要是科林斯基的嘴里听说钢铁城市计划对哈特福德、康涅狄格甚至是美利坚的伟大意义。
但是,如果这个伟大的未来中没有格林,它的意义对罗伊又有什么意义?
罗伊的眼睛红了。
他紧攥着马甲的衣襟,声音低沉,隐含颤抖。
“泽维尔女士!”
卡门微微皱了下眉,不是因为罗伊骤变的声线,而是因为海娜突然站到她的身后,就在莎伦原先站着的地方。
这让卡门很不舒服,她能猜到海娜靠近的理由,但如果海娜猜对了,就意味着她之前对局势的发展判断出了问题。
虽说结局无关大雅,但她就是不喜欢在海娜面前失算。
心情不好的卡门散发出无以伦比的压迫感:“罗伊.格林先生,我们都应该清楚,死缠烂打有违绅士的风度。”
“但是格林能为您带来帮助!”罗伊强压住抬头的冲动,也强压着大吼的冲动,“据我所知,德雷克商会此前从未涉足过钢铁行业,你们需要优秀的人才与经验,众所周知,格林商会在美利坚举足轻重!”
“在美利坚举足轻重……”卡门感到耐性在流逝,“问题是哪怕只完成一期建设,德雷克哈特福德钢铁厂的规模也会远超过格林商会现有的总产能。量变足以引起质变,小作坊的作坊主掌控不了真正的企业。”
“眼界与能力是可以培养的!现在的问题是,您的手上根本连作坊主也拿不出来!”
“事实上并非如此。”卡门的声音冰冷,“德雷克工矿集团成立于1784年,在非洲和西亚拥有五十七座矿山和两座钢铁厂,计划于明年成立独立经济体,那将是继海事集团之后德雷克商会名下第二个实业经济体。”
“选择进军北美工矿领域是德雷克商会既定的规划,我们有专业的人才储备和先进的人才培养体系,规模和水准都是如贵家族这样古朴的同行无法想象的。”
“那些老旧的平炉和缺乏系统培训的基层人员是你们能为我做出的唯一贡献,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罗伊.格林先生,我与您的父亲无话可说。”
“是么……”
罗伊呢喃着,颤抖着站起来。科林斯基的脸上一片陌落,跟着站起来,伸出手想要安慰自己的朋友。
然而他的手根本没有伸出去。
罗伊不见了!
就是那么一晃神的工夫,罗伊抬脚蹬在沙发的支面。
沉重的沙发在厚而软的地毯上滑出去,罗伊借势拧身,一脚踏实低矮的茶几,向着卡门的心口长剑出鞘!
锵!
意料中又意料外的变故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难以作出反应,他们的心里防备的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缺乏历练的豪门少爷,但真正到了面对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面对的居然是个技艺高超、舍生忘死的剑士!
罗伊的动作完美无缺。
在区区三米宽的狭小空间,他用蹬踩沙发获得了速度,柔韧的身体在转身的过程中完成拔剑,蓄势,在抬脚踏足茶几的瞬间,刺剑就如毒蛇吐信般直袭向卡门的心口。
法拉明想去拦,可局势的变速根本不足以让他抽剑拔枪。身体倒是不由自主地撞了上去,但就算是他自己也知道,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刺剑把卡门洞穿。
站得稍远的莎伦想要喊,可声音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她的眼睛甚至追不上罗伊的剑尖,那点寒芒仿佛刺破了空间,房间的光芒正扭曲着从破洞溜走。
卡门瞪大了眼睛。
罗伊的愤怒、科林斯基的愕然,还有余光两侧飞扑的法拉明和惊呆的莎伦在视界里放缓,相应的,罗伊的剑却越来越快。
哗啦!
她似乎听到了布革裂空的振荡。
海娜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单臂撑起,整个人高高地跃过沙发的靠背。
她的动作舒展而缓慢,但随着她的缓慢,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掉入另一层空间,更缓慢、更压抑。
她的罩衣像鲜花般在卡门的头顶盛开,浪一样跃动的下摆中探出浑圆修长的腿,像枪杆一样抻得笔直,像钟摆一样重重坠下!
嘭!
没有人看清在坠下的瞬间发生了什么,房间里只有纯粹的唯一的钝响,后发的海娜已经翻过半人高的沙发,脚面如落雷般拍在罗伊的手腕。
刺剑脱手而出,和海娜的脚同时落在卡门的靴尖之前。阿萨辛兀然插入卡门与刺客的正中,唰一声抽出短刀,扬臂刺向罗伊的侧颈。
寒光如月!
如月的寒光随着海娜的旋身延展,骤起骤停,法拉明来不及反应,擦着短刃的刀锋合身撞在罗伊肩上。
嘭!
噗!
罗伊被撞了出去。
然而真正把他撞飞的却不是法拉明,而是不知何时抽出佩剑的科林斯基。那柄半旧的,象征着羁绊、友谊、初恋和关怀的细身佩剑从后心捅进罗伊的胸膛,随着两个年轻人飞起的姿态扎穿、捅透,直没入柄。
这对好朋友像融为一体般摔在地上,罗伊难以置信地抓着透出胸口的剑尖,咳着血,艰难地转过脖子。
“你……不是……说过……帮我……”
“啊!!!!!”科林斯基疯了似地惨叫,惨叫着松开剑,惨叫着推开罗伊,惨叫着倒爬,直挺挺的背直撞在茶几,发出咚一声巨响。
他的瞳孔像针。
“泽维尔女士!”科林斯基像动物一样弹跳着翻身,似跪似蹲地趴在海娜的脚下,抬着头,盲目无交点的针瞳怎么也找不到卡门的身影。
“泽维尔女士,请您饶恕罗伊的无礼!他只是格林家的私生子,就算被坐实罪证也不能成为您攻击格林家族的有利武器!”
“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唯一的价值就是格林家族派人谋刺您!我们都知道您身后的窗外有多少双目击的眼睛,他们会争先恐后地为您做证,哪怕没有刺客,这件事也是板上钉钉!”
“更何况,罗伊绝不会承认他受到了家族的指使!与其让他在治安官面前揽走所有的罪,不如让我带走他,给您留下指控与发挥的空间!”
“我一定会让他消失的!彻彻底底地消失,在格林家族成为历史前,绝不会再出现在哈特福德任何一个人的面前!我愿用生命和信仰作保!就算……就算……”
“你有五分钟。”
清冷如冰泉似的天籁从天而降,海娜居高临下地看着科林斯基。
“你有五分钟时间让你的朋友消失,五分钟后,法拉明会向治安署报案,最多十分钟,治安官就会封锁整个酒店。”
“你会成为从犯,假如你依旧坚持的话,就不要浪费时间。”
“……是!”
科林斯基连滚带爬站起来,伸出的手刚拽到房门的把手,就听到卡门的声音在海娜身后响起。
“你和你妹妹依旧要按时登船。”卡门的声音听不出半点好恶,“你的船在波士顿,你妹妹的船在纽黑文,如果错过了,商会不会为你们提供新的期船。”
眼泪不争气地从科林斯基的眼眶涌出来,自八岁以后第一次润湿脸颊。
“不会错过的,我保证,总经理女士!”
0605 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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