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处岩石之上略作休憩,自己用了些干粮之后又嚼碎了渡给沈恻。这几日的吃食和水便都是这般的口口相接喂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盼着沈恻醒,盼的出现了错觉,竟觉得沈恻今日喝的水多了些。
探手摸了摸沈恻那张因中毒更显红润的脸,奇道:“别人中毒都是丑的不行,怎么你中毒还越发好看了些。”
又嚼了几口干粮填肚子,“幸亏你娘亲屋子里头还有些润脸的东西,不然那易容的都被我扯烂了,我俩岂不是都要被这山风把脸吹毁容了?”
说着又觉得好笑,“希望偷偷回了那小院儿的时候,人家没把我们易容的东西都给扔了。不然我真只好去找云生结海楼庇护了,挂你账上呗反正,我是没银子。”
原来阿难早上起床双手被包扎着,很是不方便。一来二去,那易容的东西便全被弄坏了。索性便顶着本来模样出来。
时辰不能耽搁,若是太久,还不一定沈恻的毒会怎么样。
“也不知道你把那些字据都放哪了,不然翻翻那卖身契到底写的什么。然后再给撕了,我的银子便是我的银子,我才不要给了你。”
自顾自说着,可惜再没沈恻那厮回应。阿难颇觉无趣,将麻绳绑在身上继续赶路。
行到半山腰一处矮峰,林木渐少,岩石渐多。几步路之外更是一处悬崖,侧头瞥了一眼便再不敢看。
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岂不是要尸骨无存?
刚这般想着,突听林中簌簌之响,几名黑衣人出现,阿难身子比脑子反应更快,直接扑到了沈恻身上。心里头只想着若是来杀自己的,那便死一起,自己路上也不孤单。
黑衣人拖着那木板,手起刀落将绳索切断。
将阿难推搡至一旁,连个眼神也不给她。
没想到是冲着沈恻而来,阿难没想太多的又扑身上前拽住那木板,喊到:“他已半死不活了,你们便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做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你们到底是谁!”
黑衣人不言,却不能伤了眼前姑娘。其中两人只好拉开她,另外几人便想着将沈恻直接从悬崖处扔了也可。
万一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伤了这阿难姑娘,他们还要不要活命了。
看着这帮子人拖了沈恻身子往那处悬崖跃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迅速挣脱掣肘她的黑衣二人,小步子不知比平时快了多少,顾不得什么冲上去抱住了其中一人小腿。
抬头一双小脸儿全是泪痕,“求求你们吧,我悬赏有一万金,便捉了我去好了。不要杀他…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
声声凄凄,即使衣裳脏污,发髻凌乱,也掩盖不住那张脸的风华之态。此刻泪珠涟涟,着实教人不忍。
黑衣人也是男人,对阿难还真是下不去重手,对视一眼,顿觉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的犹豫,其中一人想起命令,只好推开哭泣的人儿,提刀欲抹了沈恻脖子。人儿被人擒住,用力一扯,衣帛破裂之声,露出半截雪白臂膀。
一瞬,阿难挡在沈恻身前。
一瞬,黑衣人的手腕受暗器影响偏了地方。
知道是暗处有人盯着,收起对眼前阿难姑娘的不忍之心,教人擒住她。
黑衣人脚上用力一踢,那木板便飞了出去。
也便是这一瞬,恒玉纵身而出,身影挪动之间解开黑衣人对阿难的掣肘。
而阿难眼睛瞬间什么也瞧不见了,只有木板之上沈恻身子滑落的场景。那张闭着眼的面容安详自然,而下一息,便消失在了眼前,一落而下。
空中似乎还残留沈恻衣摆的弧度影子,好似之前逗弄她之时飘然而去的样子。
都没了…
只余满山雪白。
身子发软,精气好似随着沈恻消失也一同被抽干一样。黑衣人面面相觑,佯装动手几番,飞身逃了。
人儿身子没了力气,满是泥泞,几乎是爬着去了悬崖边缘。她眼睛被泪水挡住,一片模糊。悬崖底下是湍急的河水,这么冷的天依旧不结冰的河水,可想而知有多危险。
一腔愤懑,一腔怨恨,却因着自己是个没武功的人无处发泄,便只能忍着。弱者的咆哮无用,弱者的狠话无用,除了显得笑话以外,无丝毫用处。
哭吧…阿难心里想。
恒玉站立一旁,不发一言,只解了自己黑衣大氅替阿难披上。眼前人悲痛,恒玉心里又何尝好过。
却问后悔吗?不后悔。
如果不这么做,这辈子自己便注定与阿难无缘。如今沈恻已死,还是当着阿难的面死的,只要日子长了,不怕无法抹去沈恻在阿难心中的痕迹。
来日方长,都来得及。
人儿似是知道恒玉在,又好像不知道。
哭的专心,哭的放肆。大概是哭的太狠,带着心口都发痛,阿难一双小手用力攒住心口的衣裳,太过用力瞬间红了整个纱带。
风声呖呖却也能听清楚她嘴中喃喃:“沈恻…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不能死…我还要去找素素…”
“沈恻…”
“沈恻…”
“沈恻…”我定然不会让你这般白白死了…
从那日替了木香守夜开始,阿难便连着好几天精神紧绷。从沈恻昏迷到身子僵硬,再到现在亲眼在她眼前落入悬崖。
再抵不住,崩着的一根弦终于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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