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你昨日去哪儿了？”
    大殿，朱厚照睁着大眼睛，打破肃穆又平静的气氛。
    李东阳皱着眉头，早朝每一刻都极为宝贵，九十个官员加来，就是一个时辰啊。
    岂能浪费在严成锦身上。
    “会试的名目已出，请新皇过目？”
    这次会试取士，史无先例。
    皇榜需皇帝盖个章，再张贴到宫墙上，以示承认进士身份，朱厚照想张骢和夏言两人，忙有些期待的开口：
    “给朕看看。”
    严成锦也微微抬头，不知这次张骢和夏言能不能？
    明朝科举的神奇在于，乡试解元，会试也有可能落榜，就好比上一，考了全市第一也会秒变学渣。
    朱厚照看了眼皇榜，旋即，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严成锦。
    “朕看这会元要改改。”
    百官仰头看着朱厚照手的册本，有些不明所以。
    “可是有出错？让臣等看看？”
    严成锦看到填名的皇榜，会元是夏言，第二是唐皋，第三是张熜…
    不清楚唐皋的出身，但能在科举榜，应该也是史上有名人物吧？
    礼部尚书毛纪抬头：“新皇要如何改？”
    “夏言和张熜并列会元。”
    朱厚照传道授业，自然是张骢和夏言的恩师，岂能容忍门生落于人后，这是奇耻大辱啊！
    而且，他对于科举也颇为熟悉，前三名谁能得会元，全看皇帝。
    李东阳知道朱厚照的小心思，道：“为了避嫌，新皇不要如此为好，不日就要举行殿试，先商议此事吧？”
    蒋冕颔首点头，殿试由皇帝出题。
    诸公相信朱厚照的才学，就怕他不按规矩出题，出一题马政，不知要难死多少读书人？
    但皇帝出殿试策题是祖制，官员也无法越俎代庖。
    “臣等谏言，殿试策题封卷后，新皇在东宫休养几日，以免殿试题目泄露。”
    “臣附议！”
    “臣等附议！”
    朱厚照可是卖过科举试题的人啊，他自己出题，岂不是能把题卖了？
    严成锦有些懵了，转头左右看看，就只有他一个人还站着。
    朱厚照仔细思索着对策。
    这次再惹百官，兴许就有人罢官，看来，朕只能先吃亏了啊。
    “那朕就在东宫待几日吧。”
    一晃三日过去，殿试的日子到了。
    奉天殿，晨曦初照。
    严成锦作为殿试监查官，站在最高的台阶上，俯视下方两千多张矮桌，颇有气势。
    给蟒袍？那霸州的事就再思索几日。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不知道朱厚照出什么题，万一这厮把殿试搞砸了。
    礼部官员领着考生走进奉天殿广庭，依次落座。
    李东阳惴惴不安的望着下方的考生，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太监。
    “新皇的策题还没来？”
    小太监支支吾吾，似乎是不敢应答。
    不多时，朱厚照从奉天殿走出来，谷大用随后抱着一沓策题来。
    李东阳擦了擦额头上的密汗，可是心情依旧紧张，还没看见朱厚照出的策题，就不能彻底放下心来。
    毛纪也是心情忐忑，犹如有一块大石塞在嗓子眼，紧张异常。
    严成锦看了眼朱厚照出的策题：
    问千羊之皮与无为而治
    翻译成人话就是：如何能不阅奏治理好天下。
    朱厚照喜滋滋地看向严成锦，“老高，我这殿试策题出的如何？”
    “不愧是新皇，出得果然没水平。”
    “……”朱厚照。
    正要撸袖子朝严成锦走来，下方两千余考生睁着眼睛。
    李东阳连忙干咳一声，朱厚照看见下方的几千双眼睛，又走回间，眉开眼笑道：“发题吧。”
    张熜点头见礼，有些猴急的接过策题：问千羊之皮和无为而治？
    这是论为官之道？
    千羊，是出自于史记商君列传，比喻选官的人才，而无为而治，却是指免去繁琐的政令，不束缚百姓，达到天下大治。
    他震惊了。
    两者乃是矛盾，选官就是为了管理天下，而无为而治，是任由百姓发展，不管理天下，新皇的题目……
    出得很难！
    抬头望去，许多进士皆是一脸懵然，抬头朝朱厚照看去。
    “不愧是新皇啊！”
    “既然能出策题，就必定有答案。”
    考生们不断给自己打气。
    严成锦看见，有一半考生抓耳挠腮，咬着笔端就是不下笔。
    这道题，就算是他来，也只能写出八个版本的答案，更遑论，这些因受扩招恩荫，才考进来的进士。
    千羊之皮与无为而治，并不矛盾。
    就是招纳官员，为天下制定秩序，最后达到无为而治的最终目的。
    李东阳也是注意到了这一幕，“这策题，有些难了。”
    但只要不交白卷，就能选个三甲出来。
    不妨碍取士。
    一个时辰过去后，渐渐有考生开始落笔作答，日薄西山，晃眼到了酉时。
    毛纪看向旁边的吏，“敲金钟吧。”
    收卷官快步走下，将卷子收上来。
    半个时辰后，严成锦被招去阅卷，朱厚照写的答案，果真如此，两者并不冲突。
    “李公，无人答对，如何定状元？”
    许多考生都答了选其一种治理天下。
    这，还没有听说过殿试落榜的，兴许这次要听说了。
    谢迁几人也是一脸茫然，转头看着李东阳。
    大清早，东暖阁。
    按照以往的惯例，两日后才会放榜，但内阁有六个位大学士阅卷，故而提前了一日。
    李东阳呈递上前三甲的名目，总共有五人，张骢，夏言，唐皋，闵澄，罗璋……
    “请新皇钦定。”
    百官微微抬头。
    只见，朱厚照拿犹豫御笔，勾了三个名字。
    严成锦不必猜，也知道朱厚照勾谁，张熜有太监的圆滑，又有官的谋略，有当奸臣的潜力。
    朱厚照不就喜欢这样的官员吗？
    ……
    霸州，
    在等了三日，太上皇弘治不见严成锦有书信传来。
    “这家伙不是答应寡人，两日期限？”
    萧敬小心翼翼地道：“奴婢派人回京城问问。”
    “若是懒政，寡人定不轻饶恕他。”
    竟然敢对寡人的置若罔闻，太上皇弘治气咻咻的吹飞了茶沫。
    这时，锦衣卫骑着快马奔袭而来，在太上皇弘治面前翻身下马，递上一本册子。
    “爷，来了。”
    太上皇弘治心的气焰消了一些，打开疏奏看了眼，脸上的阴云散去，渐渐忍不住笑意。
    “送去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