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8章 妄想
“月姐姐!”鱼知温一直旁立不语。
到了这个时候,终于也忍不住插话了。
她越过柳扶玉,上前一步,拉住了月宫奴的衣袖,声音很轻,却无比严肃:
“不能去。”
不论是从时间长河回寒宫帝境,亦或者去灵榆山见八尊谙所谓最后一面,都不可以!
鱼知温太了解这位师伯的恐怖心机了。
她成长迄今,所有认知、学来的一切道理,除了鱼爷爷和道璇玑的,更多的源于道部。
毕竟,她在道部待的时间最久。
道部长辈们潜移默化下的教诲、影响,她感受最深。
而所谓“道部长辈”,其实也就道穹苍一个人。
这样的教导方式,换做别人来,教出来的学生定有局限,思考时局时必然坐井观天,极为片面。
可他是道穹苍!
道穹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海纳百川,无所不晓,他分化成“道部长辈”们,教出来的鱼知温,同样在各道皆有涉略,皆有所长。
固然道部是阴影,道部长辈们于鱼知温而言,是午夜惊醒的噩梦之源。
反过来想,若将道部长辈们视为道穹苍不同的每一个“我”,它们全部拼凑起来,那不正是真正的道穹苍了吗?
鱼知温死死攥着月姐姐衣袖,不肯放她离去。
这个时候,她脑海里闪过的,是道部长辈们时常会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她几乎能如出一辙的复刻道来:
“过程不重要。”
“过程可以云里雾里,我们只需从结果处反推,看最后是谁得利,便可以了。”
一顿,鱼知温语气变得极为笃定:
“道穹苍绕来绕去,或主动,或让月姐姐主动开口,最终在这‘最后一面’及‘鱼死网破’之间做选择。”
“我不知晓这二者发展是什么,唯一肯定的是,都没有好结果。”
“不论怎么选,最后得利之人,不会是月姐姐和八尊谙,只可能是……他!”
后方,道穹苍听完这番话,面露诧色。
他停下了呕血,望着那眼缠黑缎,若有成长的小鱼,眼底多了复杂情绪。
有讥讽,也有欣慰,十分矛盾。
“可是啊,小鱼……”他开口了。
“别叫我小鱼!”
“好,鱼知温姑娘。”道穹苍被打断,无比严肃的抓来自己的下半身,一边再次拼凑着自己,一边说道:
“我想请问知温姑娘,除了‘这’,和‘那’,第三个选择是什么?”
“如若你失去了双眼,反而看清了局势,却依旧给不了人更好的选择……”
他嗤笑着:“我应该教过你,明哲保身,有时不失为最好选择——而从现在开始抽身、闭嘴,你不会置入漩涡,更不会引火烧身。”
“可若我有第三个选择呢?”
鱼知温冷声侧首,在月色下横隔时间长河,与匍在河对岸一身染血的道穹苍分庭抗礼。
柳扶玉执剑而立,分明能感受到海边夜色,更为冰凉。
她已杀意滚滚。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同样是她的选择。
与在场诸人不同,她并没有第二、第三个选项——如果一切都是冥冥中被安排好了的,她今夜将殒命于此。
她会身葬南冥,但剑开玄妙,敕护归楼,重塑封印。
这过程或许会出纰漏。
但不论道穹苍出手,亦或者魔祖出手。
至少,多了这么一个变数,或许能打乱他们的计划?
月宫奴同样驻足于时间长河之前,望着面前小姑娘,再瞥向地上道穹苍。
一个晚辈,一个前辈。
一个学生,一个老师。
在“道”之前,在时间长河滚滚东逝的“大势”之下,本该并肩而行的彼此,站到了对立面。
此情此景,何似于当时年少?
彼时五大圣帝秘境各家天才齐聚一堂,习剑修道,其乐融融。
一转眼,各皆成长至高,各皆分道扬镳。
“那我倒真洗耳恭听,只待知温姑娘高论了。”地上道穹苍站了起来,目光穿透过了时间长河。
“不必搭理此人。”鱼知温懒得和道穹苍掰扯,回过头认真道:
“月姐姐,去杏界吧。”
“杏界水晶宫,有一座毒池,池中有鱼。”
“徐小受有过布置,一旦池鱼尽死,不论他身在何处,将会第一时间归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或许看不破局势,给不了可以落地的第三个选择,此夜此地发生的事,徐小受知道了,他可以!”
月宫奴尚未回应。
时间长河对岸的道穹苍听完仰头大笑:“徐小受,他可以吗?”
鱼知温拳头攥紧,险些将月姐姐衣袖扯裂,却是置若罔闻,不作回应。
“徐小受不可以!”
道穹苍说得斩钉截铁,似乎比徐小受更懂徐小受:“知温姑娘,时至今日,你还觉得徐小受,会是我局中之变数吗?”
鱼知温忍不住回头:“他不是吗?”
“哈哈哈……”
“情字当头,一叶障目!”
“鱼知温,你未免太相信徐小受,而跟此人待得愈久,而今你也愈发变得谎话连篇了。”
道穹苍起身走来,除了衣物断裂、染血之外,浑身伤势已修愈如初,月色下带着森冷诡异的气息。
他脸上有着唏嘘,有着不屑,来到三女近前后停下,好笑道:
“那池鱼,早不复存在了吧?”
鱼知温面无波澜,根本没有半点情绪表露上脸,他知道穹苍睹著知微,不可不防。
道穹苍一拂袖,冷笑道:
“能大大方方讲给我听,不怕我现在就去毁了那池鱼,什么池与鱼,通通都是假的。”
“当然,即便你有另外手段,从古今忘忧楼中强行召回徐小受,但你觉得,我会在意吗?”
他说着唇角一掀,似笑非笑,表情变得无比微妙,抬眼望着月色,忆道:
“当日四象秘境,我不惜请动北槐分念,寄身圣帝麒麟,也要重创徐小受。”
“而后又于玉京城拿下香杳杳,就为了逼徐小伤后露面,现出真身。”
“这‘赶猪入圈’之局,你全程参与其中。”
鱼知温心头一凛,不知道穹苍提起这些,言外之意为何,便闻他接着道:
“而从玉京城,到青原山,大部分你都经历了,乃至连险些困住徐小受的三十三天纺星罗纹阵,也出自你之手笔。”
“有个地方,你却没去,知道是哪里吗?”
鱼知温根本不晓得道穹苍在说什么,却莫名紧张起来。
忽而手心一热,她发现月姐姐反手握住了自己,顿时聊有心安。
“青原山下有个小镇,名唤常德镇。”
“镇里有个曹氏铁匠铺,里头住着曹一汉,也即十尊座的魁雷汉。”
道穹苍说着,摊开双手,脸上带着放肆的神情:“这地方你当然不能去,去了你的记忆也是空无,因为你是天机术士,去到那或许会发现端倪,有那么一丝概率,看出满镇皆是假人,形如道部,全为我看守魁雷汉的手眼。”
鱼知温娇躯一颤。
道部是她的伤疤。
道穹苍却从无怜香惜玉之想,言辞间尽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回到‘赶猪入圈’,至青原山,此局已走至收网阶段,我失败了吗?”
“是的,我失败了,我没捉到徐小受。”
“徐小受以假乱真,即便最后时刻我强行登陆杏界,为时已晚,他真身已同龙杏金蝉脱壳,脱离了杏界,脱离了我的视线。”
“而我,只得喂贪神以血肉,逼其癫狂,肆虐玉京,企图趁火添柴,逼他再次现身,毕竟合二为一,成为鬼兽寄体,是唯一之解。”
时至今日,忆起此局,鱼知温仍有些后怕,可她知晓结局。
徐小受归来后,重伤已愈,哪怕成为了鬼兽寄体,道穹苍再无转圜之机。
她紧紧握着月姐姐的手,嘀咕了句:“偷鸡不成蚀把米。”
道穹苍像是给骂爽了,表情变得极为灿烂,话锋一转:“可徐小受赢了吗?”
寒风呜呜,海浪呼啸。
三女各皆偏头,却见道穹苍一声嗤鼻:
“他没赢!”
“你们可知,他与龙杏金蝉脱壳之后,慌乱之下,心中唯一的救星是谁?”
“第一时间会去的地方,且他们最后也真去了的地方,是哪里?”
鱼知温思绪猛地波澜。
柳扶玉脑海中更也如降下霹雳。
月宫奴出寒狱后,半年来听道穹苍讲过五域不少事,而即便所得皆浅,对此局内情,也知之不深。
这会儿听完,她心中也有了答案,低低喃念出声:
“魁雷汉……”
道穹苍敛回笑容,脸上恢复平静,端起了方才不知掉在哪里的天机司南,回归智珠在握的本相:
“不错,魁雷汉。”
“他去的,也正是你鱼知温没去过的天机小镇。”
道穹苍望着时间长河,望着南冥夜色,一切浩瀚,皆纳入眼,是可谓无不掌握,他长声唏嘘:
“真正的记忆烙印,不是摆在明面上的‘标识’,可以被取而代之的‘图案’,而是我提前给过他一个心理暗示,穷途末路之时,他也自以为得到了得以救命的‘唯一’。”
“‘赶猪入圈’的结果,正是徐小受带着伤残之躯与意,主动进入了我的包围圈,还想附赠我一株龙杏。”
道穹苍撇过头,平静无比望向鱼知温,淡淡道:
“徐小受赢了。”
“但不是他赢了,而是我觉得够了,于是放他一马。”
他一手端着天机司南,一手凭托虚无,凌空虚握,脸上多了朝闻道,夕不死的洋洋神采:
“何谓:天机?”
“天机,并不缥缈,也从无绝对变数。”
“当我印证完所想,当有人自觉他赢了的那一刻,他便已不再是我手下棋局的变数——徐小受,已成定数!”
道穹苍立在时间长河之后,身影朦胧,在时间泡沫中幻灭,既近在咫尺,也远隔浩瀚。
他目光越渡长河,波澜无惊的投来:
“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
“而这么说,知温姑娘明白了吗?”
“你的所谓第三个选择,在我眼里,从来都够不及‘选择’一说,它只是你自欺欺人的妄想罢了。”
一番话道完,南冥只余死寂。
鱼知温面无血色,惨白如纸,双手无比冰凉。
无数次当她觉得自己逃离了“道殿主”的手掌心,可以开始尝试脱离道部阴影带来的折磨时——不论是现实距离上,还是精神层面上。
道穹苍,只手遮天。
他又会站出来,以那种平静中带着教诲的口吻,来告诉自己:
姜,还是老的辣。
“道穹苍,我看你是在找死!”
月宫奴哪怕不知全貌,也能从此刻小女孩手上的战栗,感受到“道穹苍”三个字带给人的恐惧与阴影有多重。
这家伙真修道修疯了吗,如此不近人情?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哪有这种上课方式?
不论“道部”还是当下发言,这和揠苗助长,有何区别?
“给本宫闭嘴!”
月宫奴转身出手,挥袖间召来怒仙佛剑。
她一下越过时间长河,对准道穹苍那张破嘴,狠狠劈了过去。
这一次,无法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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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穹苍从染血的袖袍之中,伸出了纯白无瑕、晶莹如玉的一只手。
他只并起双指,凌空一挡。
“当——”
怒仙佛剑便如砍上了铁器,发出兵戈相接的爆鸣,震人耳膜。
月宫奴更被震得倒退,手上怒仙佛剑脱手,远抛而去。
啪!
道穹苍伸手一抓,便将佛剑怒仙抓来,遥遥剑指月宫奴。
他褪下了一切儿戏伪装,从自导自演的无聊戏剧中抽身出来,微眯双眼,神情变得无比冰寒:
“月宫奴,我给了你们选择,也给了你们体面。”
“既然有选择,有体面,不论选择只有一个,还是只有一个,乖乖去灵榆山便好了。”
“三位认为,不论是开战,还是去杏界,亦或者回寒宫帝境,这些路真存在吗?”
他说着当空一砍,轰然间时间长河粉碎,月宫奴手上金符之力跟着烟消云散。
他将怒仙佛剑,剑尖一转,指向北方,蔑声道:
“路在脚下。”
“只有一条。”
“去灵榆山,我说的!”
夜风萧瑟,南冥森寒。
月宫奴死死盯着目露杀机的道穹苍,心中却也只剩无力。
是的,从一开始,这些选择,通通都不存在。
好说话,只是道穹苍想好好说话。
当他不想装了……
正如昔日小八所评价的那般:
真给道穹苍褪下伪装,真正发力去推动局势的机会,谁都看不见左右,谁都没有第二选择,谁都没有说话的时间与资格。
唯一能做的,就如蒙上了眼的驴,只知盲目往前,而不知笔直向道,还是在帮人兜圈拉磨。
“啊哈哈!好严肃啊大家,不会是被我吓到了吧?”
死寂突然被打破,道穹苍放下佛剑怒仙,缩了缩脖子,主动往后退了几步:
“月姐姐,我开个玩笑呀,你可别当真,其实我和阿离都老怕你的鞭子了。”
“还有小鱼……嗯,我还是这么叫你吧,这样显得我们关系还很亲昵。”
道穹苍挠着后脑勺,讪讪说着,完全没有一副长辈的模样,却还拿捏着一些长辈的口吻:
“我那妹妹时不时就要发病,实力不够,测算天机耗的那便是寿元,我感觉她寿元所剩无几了。”
“徐小受也算我朋友,小鱼你也是我师侄,到时候大婚那日,我可是要坐主桌,当你俩证婚人的。”
他往下摆着手,呵声连连,语气和善:“放松一点,大家都放松一点。”
三女全都绷着,无人能够放松。
谁能够放松得了啊?!
道穹苍知晓确实压力给多了,只能无声一叹,末了脸皮一抽后,他又挤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盯向柳扶玉:
“柳剑仙,你也放松一点。”
“虽然你方才受了我一拜,但我这人并不记仇,此局你不会死。”
月宫奴勃然色变。
鱼知温更是猛地抬头,像是要瞧破伪装,瞧清道穹苍那完全黑色的一颗心中,到底装的是些什么东西——什么都瞧不见。
“这才对嘛!”
道穹苍又主动后撤了几步,边拍着手边道:“有点情绪、有点生气,才像真人,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方才你们仨都是天机傀儡呢!”
他越过杀气凛凛的月宫奴,越过杀意森森的柳扶玉,越过这无足轻重的二女后,和蔼可亲的望向鱼知温:
“小鱼啊……”
等了一阵,见小鱼无反应,他才感慨道:“我们有告诉过你吧,既然有了选择,那便坚定所想,不要再被外人、外物左右!”
“我觉得徐小受不是变数,是定数,那是我觉得,与你无关。”道穹苍翻开手,“你觉得他是,是他,那便可以了!”
鱼知温沉沉低着头。
恍惚间,她只觉自己又回到了儿时道部学堂中,师长拿着教鞭,在堂上训话的时候。
那时候,她身边还有许多同伴,一个个或尊重敬畏、或嬉皮笑脸,他们是那样的栩栩如生……
“那不跟你多说了,就剩两句心里话。”道穹苍见她这状态,扶额无奈。
一代一妖才,确实青年辈除徐小受外,其余尽是庸人,哪怕鱼知温她亲手培养。
“抬头!”
他猛一喝。
鱼知温吓得一抖,抬头后所见一片黑暗。
还好身边虽无徐小受,月姐姐、柳姐姐,各都握了过来。
道穹苍懒得废话:“去灵榆山后,你会见到华长灯,华长灯在毋饶帝境以残忍手段,杀死了鱼鲲鹏……”
“畜生!”月宫奴怒斥。
“呃,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道穹苍张了张嘴,末了话锋一转,指向这二女:
“如果八尊谙要杀死华长灯,亦或者他杀不死,但徐小受出楼后,要杀死华长灯。”
“而我说,华长灯不能死,你们会阻止你们的小八、小受吗?”
月宫奴、鱼知温一愣。
华长灯不能死,这是什么意思?
道穹苍摆摆手,示意二女不必回答:“只是一个提醒,你们放不放在心上都无所谓,也不必回答、做选择,毕竟你们应该也都不会听我的话了……”
他放下这茬,又挤出了和善的微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木匣子,内里是什么东西完全窥探不得。
他将黑布木匣郑重递给鱼知温,说道:
“你月姐姐说我押宝三家,你认为徐小受还是变数,其实我觉得你们说的对,我也希望我是错的。”
“如果这一战过后,八尊谙死了,徐小受死了,这黑布木匣没有半点意义,你想打开、扔掉都可以。”
二女各有所异,道穹苍视若无睹,他从不在乎外人的反应、选择、答案,也不想听庸人的回答:
“但如果八尊谙出局,徐小受活下来了,祖神尽灭,一切圆满。”
“这匣子,你替我转交给徐小受,谢谢。”
道穹苍好不诚恳一鞠躬,他的态度,他的转变,真的十分吓人。
鱼知温双手无力的接过黑布匣子。
她已完全混淆,完全不知道道穹苍哪句真,哪句假,哪句有用,哪句在信口胡诌。
在道殿主面前,她木讷得像是一具天机傀儡。
月宫奴无声看完一切,见道穹苍退下后,也无再开口,只是不断示意北方,示意灵榆山。
她当然是带路人。
可一想到就连“圆满结局”中,这该死的道穹苍口中所言,也是八尊谙出局……
月宫奴忍不住想要作声。
道穹苍刚好也抬手示意噤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别问。”
“道穹苍!”月宫奴又气又怒,真想砍人。
道穹苍还是给了人情绪宣泄通道的。
他掏出了一枚铜钱,往上一抛,再将铜钱夹于掌心之中,望向月宫奴:
“老游戏,猜猜正反,猜中无奖。”
他唇角微掀,瞥了鱼知温一眼,“她信变数,你也信信变数吧,天真一点,挺好。”
月宫奴冷眼以对。
这确实是老游戏,小时候道穹苍开始神棍的时候,经常玩这出,她红唇一启,奉陪到底:
“正。”
道穹苍摊开手,铜钱反面。
他面上浮现微笑,锃的一声,再将铜钱往上一抛,“事不过三,最后一次机会,把握住了,月姐姐。”
“正!”
道穹苍摊开手,铜钱反面。
啪的一下,他直接将铜钱捏碎,双手搭在后脑勺,摇头晃脑的返身,长笑着离开此地:
“时也!命也!”
“回来!”月宫奴扬声,声音中压着怒火,“第三次,最后一次!”
道穹苍驻足,踩在海水上,半身都已没入,他并无回头:“赌者,必输。”
“第三次,最后一次!”月宫奴重复了一句。
道穹苍转身,又掏出了一枚铜钱,左右给三女示意了一下正反,以及并无动过手脚:
“正?反?”
月宫奴迟疑了许久,重重出声:
“反!”
锃——
道穹苍屈指将铜钱高高往前一抛,口中笑着:“不坚定喽。”
铜钱尚未落地,他身形化作星光,消逝在了南冥海上。
嗡嗡嗡……
那高抛而来命运,好巧不巧正落在三女身前的拇指甲盖大小的小石板上,居然立着旋转,许久不曾停下。
仿佛命运如此,铜钱能转上一个世纪,代表永恒皆是变数。
“哗!”
可没有一个世纪。
只不过数息之后,海浪拍来,点滴打中了铜钱,啪的一下,铜钱便卧死在小石板上。
世界一片静谧。
月宫奴低头望去。
道穹苍的铜钱,正面刻着一个八,反面刻着圣奴的徽——一个赤身抱膝低泣的奴隶。
她见过“圣奴”两面了。
这最后一面,卧死在小石板上的黄色铜钱,篆字曰“八”!
第1868章 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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