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安排完老腔艺人们的事情，张禾焦头烂额。
    虽然朱兰给了他场地，但是租金也不便宜，一个月下来也要几千块。
    “关中曲艺”所在的位置是黄金位置，要是张禾想要自己租的话一个月还要更贵，还要自己承担设备的资金，能有场地就已经不错了，还能借用朱兰他们的设备。
    朱兰帮了忙，张禾不好意思再提什么要求，承诺交了租金再来剧场演出，张禾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
    客厅的电视放着新闻，不过张禾无心去看。
    钱已经不够了，即便是这么些租金。
    老腔保护中心也没有多余的资金，没钱给他。
    张禾长这么大除了从银行贷款还真的没找谁借过钱，借钱，钱是小事，人情是大事。
    在剧场演出，需要的钱不是小数目，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艺人们住宿的地方，吃饭和交通，都是消费。
    当一个老板很累，做这一行更累。
    靠在沙发上，张禾在客厅扫了一圈，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卖房！
    当时买这个房子付的是全款，花了不少钱，一百多平米，一平米三千多块，装修和家电花了几万块，是他最大的一份开销。
    现在要是卖出去可能会折点价，但也能买个几十万。
    西安如今商品房市场火热，销售面积年年增长，卖出去不是问题，肯定有人要。
    有了这几十万就能让老腔继续唱下去了。
    张禾不敢赌，把房子抵押贷款，这样搞可能还不了钱，但是卖出去可以接受，大不了以后继续租房子住，要不然就买一个小房子，他和唐琼两个人也不需要太大。
    真要是西安待不下去了就回华阴，人还能活不下去了？
    对于张禾来说，现在老腔的事情排在第一位，其他都要靠后。
    张禾如同着了魔一般，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他赶紧站起身，在房间的抽屉里翻找起来，想要找到房产证。
    看到他这个样子，唐琼的神色有些担忧。
    “你在找什么？”唐琼问到。
    张禾没有说话，他翻找了一个又一个抽屉，终于找到了房产证。
    “就它了！”张禾嘴里道。
    “张禾，你要干什么？”唐琼询问道。
    “我要卖房！”张禾说到。
    “你要卖房？”唐琼傻了眼。
    房子新买的还没住几天，你说你要卖房？
    “为什么要卖房？”唐琼轻声道。
    “资金链断了，要想让老腔能继续唱下去，只有卖房了。”张禾平静道。
    虽然房子是他的，但是以后的日子是两个人过的，张禾没有自作主张，还是打算和唐琼商量一下。
    “张禾，你冷静一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唐琼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我知道。”张禾点了点头。
    他不顾形象地坐在地板上，脚上的拖鞋丢在一边，头发凌乱，神色憔悴。
    打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大城市买了一套房子，卖出去，说是为了老腔，心里也疼，每一分钱都是辛辛苦苦赚出来的。
    就这么突然卖出去，张禾的心里也有些难受。
    但是如今老腔需要传承下去，万里长征走了一半了，要是这个时候放弃就相当于前功尽弃，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想着想着，眼泪就从眼眶里面流了出来。
    张禾的表情苦涩，靠在床边，任由眼泪沿着脸颊流淌，一滴一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看到这一幕，唐琼急忙从床上趴起来，坐在了地上，将男朋友抱在了怀里。
    “张禾，你这么做值得吗？”唐琼轻声道。
    这么多年，没见过几次张禾流泪的样子，上次看见他哭还是工厂刚开业的时候，几个好朋友通宵达旦，唐琼在一旁陪同。
    等到凌晨三四点，一群人喝的烂醉，唐琼顶着寒风把张禾往房子拖，路上张禾分不清东西南北，差点掉进井里。
    回到家里，张禾趴在马桶上吐了十几分钟，然后就靠在唐琼的怀里哭了起来。
    那时候是开心，这个时候呢，是伤心。
    “值得吗？我不知道。”张禾缓缓道，声音有些无力。
    “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卖房，房子的钱是你辛辛苦苦挣得，要是房子卖了你前面这些年就白干了，我不同意！”唐琼的语气不容置疑。
    男朋友多辛苦，有时候大半夜才回到家里，怕洗漱有声音，只敢用清水擦把脸，然后睡在沙发上。
    从大学到现在，唐琼看到过太多了，好不容易能享福了，张禾又扑在了老腔上面。
    以前不管做什么事情唐琼都支持，这一次她不能支持。
    “可是不卖房，钱从哪来？”
    “我问我爸妈要，他们就我一个女儿，肯定会给我钱的。”唐琼态度坚决。
    爸妈老西安人，家里两套房，父母都是铁饭碗，真的不差钱。
    “不行，还没结婚就问你爸妈要钱，我还想不想当女婿了。”张禾笑道。
    不哭了，哭也没用。
    不过唐琼说得对，房子的确不能卖，卖了对不起前面这些年的努力。
    “你是我男朋友，又不是他们男朋友，我问他们要钱，然后我给我男朋友怎么了。”唐琼狡黠一笑。
    男朋友心情好了，她心里也舒服。
    “这事你就别说了，不可能。”张禾摇了摇头。
    “我看你最近就是太累了，太忙了，我现在要发布命令。”唐琼噘着嘴道。
    张禾急忙挺直了腰杆，脸色肃然道：“请首长吩咐！”
    唐琼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张禾，你最近这段时间为了华阴老腔殚精竭，夙兴夜寐，废寝忘食，表现突出，我现在奖励你，从明天开始，陪你的女朋友唐琼外出放松心情！”
    “是，首长，保证完成任务！”张禾凝声道。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是该出去玩一玩了，两个人有段时间没有出去了。
    自从工厂关停，张禾一心扑在老腔上面，就连见面的时间都少了，还怎么出去玩。
    第二天一大早，唐琼早早起床，在衣柜里挑选衣服，足足花费了一个小时才选好，这个时候张禾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等到选好了衣服，唐琼才去洗脸刷牙，随后坐在梳妆台跟前化妆，顺带叫醒了张禾。
    睡眼朦胧，睁开双眼，看到梳妆台前面坐着一个美女，仔细一看，是自己的女朋友，这才想起来，今天要陪唐琼出去玩。
    赶紧起床，上个厕所，十分钟时间搞定洗漱工作，衣服给身上一套，全部搞定，一看卧室，唐琼还在梳妆台面前。
    张禾已经习惯，去厨房做了个简单的早饭。
    吃好喝好，两个人手挽手走出了门。
    今天是周末，唐琼不用上班，背着一个小包，打扮的清丽有致，和张禾站在一起可谓是郎才女貌。
    找了车子，两人坐了进去。
    没打算去多远游玩，都在西安市内，张禾和唐琼都是不喜欢剧烈运动的人，两个人选择的地方也都比较平和。
    钟鼓楼，回民街，大雁塔，小雁塔，大唐芙蓉园，转了一圈又一圈。
    这些地方都是西安标志性的地方，要说有啥好玩的，对于西安本地人来说还真没啥好玩的，更多的是一种怀念和习惯。
    城区里面转了转，赶时髦看了场电影。
    时间紧迫，还有下一站。
    唐琼的一个朋友在一个当地一个传媒公司上班，是一个小负责人，这个公司今天和明天正好在纺织城艺术区承办一场音乐节，送给了唐琼两张门票。
    张禾开车过去，到了纺织城艺术区那边。
    去的时候天空之中还下着小雨，等到开车过去之后雨已经停了，空旷的街道十分的萧瑟，一堵墙上挂着纺织城艺术区夸张的字牌。
    这里曾经是一些工厂，厂房原本是要拆除的，后来因为创意产业园区的兴起，这里走上了一条别样的道路。
    张禾和唐琼都是头一次来这个地方，两个人都很好奇。
    刚进去的时候路上人很少，沿着小路向里走，两边是破旧的厂房，里面空无一人，等到进了深处，一些穿着奇装异服，打着鼻环，满身亮闪闪锁链的不良少年从路上走过，朋克青年、哥特女郎人头攒动。
    道路两侧卖cd的、卖t恤的一字排开，吃的喝的应有尽有，都是附近路边摊赶过来的，小卖部的老板吆喝着，卖力的推销产品。
    人很多，有点吵，张禾感觉年纪大了，有些接受无力，但是唐琼想来看看，只好陪着过来。
    这里大都是年轻人，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就是为了看这场音乐节。
    手里有票，没有耽误，直接走进去。
    舞台是露天的，在厂房外面的空地上搭建一个舞台架子，灯光音响摆放整齐，档次很高，看起来很专业。
    他们来的时候表演已经开始了，舞台上面是一个摇滚乐队正在表演，下面的人跟着扭动着身子，嘴里欢呼着，有些还能跟着唱。
    “究竟摇滚是累坏你的身子呀，还是累坏了你这个人儿呀，看那爱情他像个瞎子儿，它必须找到位置说话……”
    耳边是歌声，有些吵，听着听着身子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张禾感觉脑海中空了不少，忘掉了些许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