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正在心里骂王夫人不是东西呢,就听见外屋丫鬟传话说王夫人来了。贾政一见自己灰头土脸的媳妇儿,心里就不爽快,这女人莫不是故意拖来至此时才来的?才刚他跟老太太评理的时候,若是有她在,自己也不至于落得这样尴尬。
老太太是越来越瞧不起他了!
王夫人看眼贾政,给贾母恭恭敬敬的行礼。看在老太太这些天支持她的份儿上,她也得好好地在老太太跟前做足了表面功夫。
贾政瞟一眼王夫人,跟她低声道:“环儿不能念书的事儿,你知道了吧。作为嫡母,还不快尽责任。”
王夫人稀奇的打量贾政,不解的冷笑道:“老爷此话怎讲?母亲不叫环儿念书也是为他好,这是因材施教,有什么不对。”
王夫人知道贾母不让贾环念书的前后因由,更加知道贾母让贾环学武的意思。本来这事儿她一句话就能在贾政跟前点明了的,王夫人偏不故意绕着弯弯说话,让贾政更加误会。
贾政气得火冒三丈,等着王夫人的脸就骂:“有你这么做嫡母的么!如此善妒,先前张姨娘的事你还说我是误会你,这回环儿的看你还有什么话辩驳。王氏啊王氏,真没想到,你竟是此等心恶善妒的贱妇!”
“老爷,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使得您对我如此的恶言相向。”王夫人拂袖便哭,委屈至极。
贾政指着王夫人的鼻子尖就骂:“妒妇,事已至此,你还敢狡辩!”
“老爷,是环儿不适宜读书,这事儿怎能怪我呢。”王夫人抽泣,口气无辜道。
贾政气急了,作势要打。王夫人噗通一声跪下,求贾母庇佑,口里还喊着:“母亲快救我,媳妇儿真觉得环儿去学武没什么不好。”
贾政一巴掌要下去,听见这话,顿了手,脸色微变。
王夫人惧怕的偏头看一眼贾政,畏畏缩缩的。
贾政瞪眼看她,问她:“你此话什么意思?”
王夫人吓得缩脖子,脚步退了退。“母亲要请武师傅教导环儿功夫,环儿不善学习,学这个许能有出息。老爷又何必一定要求他出仕呢?”
“我——”贾政还没来得及解释。
王夫人就又哭起来,求贾政给贾环一个机会。此话一出,倒真像是贾政不讲理故意来找麻烦的。
贾政气急了,狠狠地瞪一眼扯后腿的王夫人,真恨不得把这个媳妇撕成稀巴烂扔进炉子里,叫她回炉重造。这等重要的事她怎么不早说?该死的娘们,说了那么多句,却只有前话不带后话。若是早早点名,他也不至于出丑!
贾政心里正痛骂王夫人,贾母咳了一声。贾母早不满贾政的鲁莽武断,想叫他吃吃教训。不过她连教训这个蠢儿子的耐心都没有,索性借力打力,借着王夫人的手拍贾政。
贾政吓得心神俱散,低着头,惊魂不定的等待贾母的“审判”。这次,怕他真是在劫难逃了。
“欺负自己媳妇儿,算什么男人。”
贾母一句话呛的贾政说不出话来。他憋得通红,看着贾母要解释。此时王夫人又说话了,一面跪地给贾母磕头,一面替贾政求情道:“求老祖宗饶他一遭吧,老爷必是被什么人蛊惑才有此言。往日老爷不算是最开明的,却也不是古板守旧呀。自古朝中皆有文武,老爷从没有看扁武官的意思。”
贾母点点头,看眼贾政,轻笑了下,叫鸳鸯扶起王夫人,夸她贤惠贞淑。贾母转即对贾政叹气,故作大方的表示道:“你不讲理在先,顶撞为母,意欲施暴于妻,这三项过错之名坐实了,你无法辩驳。此事理该重罚,行了,看在你媳妇儿的面子上,就罚你三月思过吧。”
贾政气得心肝肺都要炸了。三个月,又让他等三个月?他今天本来还想借机跟贾母要官做,怎么反被倒打一耙,还拖延三月后了!鬼才知道三月后又是什么行情!贾政气得不行,却不能在面上表露,隐忍着情绪要告辞。
贾母偏不让他走,让他留下一起商量家事。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王熙凤交代的一些过年节的杂物事。贾政忍着暴脾气听得很痛苦,贾母偏偏时不时地问他的意见。比如围屏用几个,金银器什么样的好,擦抹几案要不要重新打造。
这种小事用得着他做主?一个娘们决定就行了。
贾政觉得贾母这是在羞辱他,内心的屈辱感无以复加,真想瞬间就爆发。奈何没办法,他得忍着,不然老太太保不齐又多罚他几月的思过。
贾政忍道脸发白,最发抖,全身的毛发都立起来了,憋愤怒憋到差点虚脱的前一刻,贾母方开口放贾政走。
贾政到了张姨娘哪里就暴跳如雷。张姨娘一听说跟王夫人有关,冷笑着跟贾政道:“太太不会是有意算计您吧?”张姨娘说罢,赶紧用纤白的手掩住自己的嘴,歉意的表示,“老爷对不起,我失言了说错话了。”
贾政一听张姨娘跟自己认同的事是一样的,找到了归属感。她一个人那么认为或许是误解,但现在是两个人都这么认为,必定是王氏的毛病。这毒妇在背后一手策划了这件事,忽悠了老太太和荣府的众人,唯独排斥掉了他这边。
贾政恨得咬牙切齿,握拳击桌也不觉得疼了。他这就去找王夫人评理。
王夫人以为贾政来示弱的,见面说了话才是知,贾政只不过是来指责自己罢了。王夫人伤心难过,想起当年她与老爷夫唱妇随的温馨日子。前后一对比,禁不住潸然泪下。
贾政见她这样就烦,骂骂咧咧的说王夫人是贱妇。王夫人受不住,跟贾政哭起来。正好院子里有人来往,听说屋子里两位主子闹腾,都起了八卦心,去听墙角。不多时贾政气呼呼的走了,下人们一进屋就“嗷”的一声,连贾政也被吓找了,停脚驻足。
“快来人啊,太太晕倒了。小黑儿,快请大夫去。”金钏搀扶着昏倒的王夫人,吩咐下人们快去办。
于是贾政的罪名又多了一条,这回除了“色”外又新增一条罪:欺辱发妻!
是夜,荣府的下人们终于熬过一天的活计。吃晚饭的时候,下人们围聚在灶台旁讨论着着政二老爷如何混账。
荣府看大门的也在打盹儿,依靠在柱子边儿,迷迷糊糊的点头睡。
突然一陈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看门的小厮开门,还没认清楚对方的来人是谁,就听见急急地声音说:“蓉大奶奶去了!”
☆、第73章
众人得信儿都聚到贾母的花厅跟前,怎么行动还得看贾母的意思。
荣宁两府虽然关系僵冷了,但好歹是同宗,祖上做过一家人的。别说大家都姓贾,就是外头那些没干系的别姓都是要奔丧卖宁国府一个面子的。
贾赦皱眉吹着胡子,不高兴道:“眼看过年了,整个丧事出来,真晦气。”
“大哥,好歹是自家亲戚,死者为大,人家都死了,您怎么能背后说这些话。”贾政道。
贾赦瞪他一眼,不满的嘟囔道:“我爱说什么我愿意,干你什么关系。”
“大哥,我好心劝你,您怎能不讲理呢?”贾政不忿的看眼贾赦,扫一眼王夫人,不指望她什么了,贾政转而望向贾母,希望她老人家能说句公道话。
王夫人看眼贾赦,抿起干巴巴的嘴,垂眸不说话。这个家早没她说话的份儿了,不如不讨嫌。
贾母端量俩兄弟,故意做出纳闷状:“你们兄弟俩到底为什么吵?死的是人家的媳妇!你们哥俩在自家人跟前说说也罢了,出了门就别丢人现眼。”
“母亲!”贾政、贾赦同时叫唤道,口气里满是无奈。
老太太又开始不慈,毒舌了,谁关心他家死去的媳妇儿了!
不过想想也是,宁府不就是死了个媳妇儿么,真不至于让他们俩老爷们为此吵起来。贾政臊红了脸,不敢再争论了。
贾赦想想还得为自己争辩一下,争吵才不是他的本意呢!他撇嘴跟贾母道:“儿子倒没什么,倒是二弟,一心向着人家媳妇儿说话,也不知心里想什么。”
贾政大怒,横眉冷对贾赦:“大哥,你在说什么。”
贾母瞥一眼贾政,没吭声,算是默认了贾赦的意思。
王熙凤见人多,老太太似乎有些烦了,赶紧颔首岔开话题,问贾母:“此事咱们该怎么办,还得请老祖宗您做个主。”
贾母见屋子里站着黑压压的一片,宝玉等几个孩子们也在,着实闹腾。她揉揉太阳穴,打发人道:“宁府这丧事我看不简单,等个半月再去想都不成问题。夜深了,你们都各自安歇去吧,明日再议。”
次日,贾母派人去宁府打听来消息。
贾珍已经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预备停灵四十九天,七日后开丧送讣闻。秦可卿死在年底,三日后便过年了,丧事按理说该从简办理。但贾珍并不甘心,要等到年后正月里去发丧。大过年的,大正月的,宁府一家子要守着死人过两节,触碰了多少人的忌讳!
王熙凤早早的就来贾母这里候命。
今儿个一早,她接着东府尤氏悄悄传来的话,说是希望她能过去帮忙料理丧事。单就论这丧事,王熙凤倒有这个心思锻炼锻炼。不过侄儿媳妇死的时候太巧,大过年的她抽不开身,也不敢触碰老太太的忌讳,又恶心尤氏的两位妹妹,尤氏来求她必定要回绝掉。
王熙凤昨儿傍晚迷糊睡一阵,梦见侄儿媳妇秦氏与自己告别。梦中,秦氏说与自己的话颇有些道理。王熙凤念在死人的情面上,微有动容。她转念想想,正月里破五就可以发丧,她那时候去东府帮忙,是不是不算太忌讳?
王熙凤其实多半想试炼自己的能力,要强的心十足。
此诗,她凤眸闪烁,打眼看着贾母。心里盘算着一旦她老人家有所动容,她倒不妨问一问有没有这个可能。
“珍老爷请了一百单八僧人在大厅念经,另外天香楼上另设一坛,有九十九位道士去解冤洗业醮。”小厮接着回道。
“好大的排场!看来你珍兄弟没少费心。”贾母挑眉看着王熙凤,冷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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